第8章 崑崙3絕於此長眠
“啊，這個嘛，好像是我們院長不喜歡這種靈科產品”。
小姑娘話有些支吾，眼睛也集中在手中的紙上。
赤龍國沒有天然的、靈氣不能覆蓋的地方。
自七十年前魔潮過後，修行向全國鋪開，靈科的研究也走上了高速鐵軌。
而基站的建設研究，直到現在都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在保持原有功能的情況下趨向於微小化、移動化。
可以說到了今天，赤龍已經不存在沒有信號的地方。
如果說這裏是在崑崙書院內部，那沒有信號謝淮安可以理解，畢竟不是每個學院的院長都喜歡這種玩意，尤其是在自家器靈還不夠成熟的情況下。
可院門之外沒有信號再往上面扯就有點不對勁了。
“不愧是搞書院經濟的”，謝淮安內心感嘆，此刻他無比慶幸安雅琴的存在。
要是祁連的發展沒有她的參與，洛長河這個抄作業的高手肯定就是下一個蘇玉清。
畢竟需要的物資也不多，青琉璃刷刷兩筆就很快寫完。
將紙張捲成筒後放入陣台，一陣紅光閃過，紙張消失在台上。
小姑娘背對着謝淮安，沒有再聽見其它問詢之後鬆了一口氣，又將筆放在了那一沓紙的旁邊。
她轉過了身體，掛上了如花笑顏。
“好了，差不多等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會有人將你的物資送過來”。
謝淮安總算知道了為什麼趙絲華要青琉璃帶他過來。
像這樣的小姑娘，說一句“上山的時候忘了”也是很合理的吧？
“那就麻煩琉璃姑娘了，我今天的功課還沒有完成，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什麼練劍的好地方”。
此時小姑娘又撥動了搖桿，將缺口掩蓋住。
聽到此話也只能感嘆不愧是能領悟本命劍意的天才，無論什麼時候都在想着修行。
“適合修行的地方嗎？山上倒是也有不少，安大哥你是喜歡人多還是人少的環境？”
按照謝淮安現在的劍道境界，在哪裏練劍，是否執劍其實區別也沒有那麼大。
但他還是更習慣也更喜歡握着破道：“如果有僻靜一點的地方，安某自然是求之不得”。
“人少的地方……”，小姑娘思考了一會，才略有遲疑的開口：
“我倒是知道一個沒有人叨擾的地方，只是每天只能給你兩個時辰的使用權，而且只能在夜晚，不知道安大哥能不能接受”。
謝淮安現在只有練劍會需要空間，平時的修鍊都可以在這個洞府中完成，倒也不需用太多時間。
兩個時辰對他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知道琉璃姑娘所說的這個地方在哪？”
青琉璃搖了搖頭：“現在天色尚早，安大哥還是先完成別的修行，晚上我再帶你去那個地方如何？”。
“那就麻煩琉璃姑娘了，想來也是耽誤了你今天的修行。修行之地也不是那麼著急，安某什麼時候都可以”。
“沒啦，今天能見到劍聖前輩，掃去心中霧靄，可是比什麼修行都有用。
只是那個地方白天確實是不太方便”。
說著對謝淮安一笑，挪動了腳步：“反正今晚你就知道了，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謝淮安將她送出了洞府，畢竟這是該有的禮儀。
直到他看着青琉璃走入了旁邊另一個洞府。
“蹭～”。
石門又在謝淮安的眼前被合上，他轉身向著床上走去。
“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這樣想着，便沉浸在了修行之中。
…………
…………
蘇玉清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將目光轉到了面前的這封申請參觀書上。
掠過了一行行無意義的濫誇之詞，她直接看向了最後一行的“如斯安淮，特此舉薦”八個大字。
又看了一眼“趙絲華”三個特別大的字。
指尖在紙上輕按，更大的“同意”二字出現在上面，是鮮艷的紅色。
手指順勢一撫，申請書便自動蜷成筒狀，飛到了身側的一方陣台之上，在光芒中消失不見。
“是不是該和老離商量一下，讓他看兩天書院呢？”
活動了一下感覺有些發澀的手指：“好久沒打架了，聽不到骨骼的哀鳴，你也很寂寞吧”。
…………
財務處，主任辦公室。
蘇玉雅正在擦拭着那把橫刀，這把“仰天笑”，她每天都要擦拭三遍。
書院的人都知道她有這個習慣，所以一般沒人會在這個時候打擾她。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她的門被人敲響了。
“嘟、嘟”，聲音很清脆，也很堅決。
蘇玉雅沒有像以前那樣生氣，因為她知道來者是誰，也清楚她為何而來。
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留戀不舍的看了這把刀一眼，她將它掛在了一旁的刀架上。
這個刀架在這裏空了二十年。
這也是這把刀二十年來第一次離開她，刀身微微做鳴，似是不舍，又似是興奮。
她站在刀架面前，背對着大門。
“進來吧”。
溫柔的嗓音驚醒了沉默，房門緩緩打開，趙絲華的影子伴隨着陽光，一起進入了了這個略顯昏暗的房間。
雖然沒有轉身，但她當然看見了自己的弟子，或者更像是自己的女兒。
她發現了她的變化，於是嘴角掛上了笑容，於是三十年來均為暗的辦公室立刻被陽光填滿，消去了趙絲華的影子，和她身後的光熔在了一起。
她轉過身，露出了那個溫暖了趙絲華一生的微笑。
…………
三十年前，祁連書院還沒有現今三大書院的地位。
而崑崙書院當時還是赤龍最好的書院。
它的最好不是說師資力量最雄厚，而是它教出的弟子，在當時沒有一家書院可以趕得上。
莫思言是其中最秀出的一個。
帶領崑崙贏得了第一屆書院大賽的冠軍。
他被人稱為崑崙三絕，謂之刀絕、琴絕、人絕。
他的刀被蘇玉清稱為此生未見、他的琴被如今的琴聖秦繼聲奉為圭臬，視為其琴道大家、他的人更是絕倫於當時的整個書院。
彼時洛長河還沒有開啟他的傳奇，那一個十年，是莫思言的十年。
沒有一個人在見過他的刀后不為之驚艷，他開創了未握道而創絕世典籍的先河。
自創的斬天七刀至今位列崑崙藏經閣最高層，未有院長允許不能翻閱。
他更有一段人人稱羨的姻緣。
作為蘇玉清的得意弟子，和她的女兒喜結連理。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會是赤龍的下一個握道，第四座絕巔。
可是鬼地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鬼地”原本是一座魔域，類似於邊疆魔域的世界，是赤龍國第二個魔域。
它也是唯一一個由蘇玉清獨自開闢的魔域。
莫思言書院畢業之後，便一直在其中作戰。
等他成婚的時候，已經成為第三鎮國軍的軍團長。
變故，便在他結婚的三年之後。
魔域的性質突然就生出了變化，由原本的通向魔界變成了一個未知的界域。
當然現在的人們知道那是鬼界，一個不同於魔界，但絕不弱於魔界的世界。
可當時的將士們是第一次見到“鬼”的存在。
那時的鎮國軍中絕大多數都是體修，面對這種從未見過的非實體能量體，他們的攻擊起不了太多的作用。
由於鬼族是從原先的通道口出來，所以他們最先遭遇的是魔族。
魔族幾無反抗之力的被“鬼軍”屠戮，也讓鎮國軍心生絕望。
當時莫思言就在屏障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做着無能為力的反抗，看着他們一個個的倒下。
他什麼也做不了。
魔域生出變故的第一時間，離歌笑和蘇玉清也出現在屏障外面，但他們也只能看着莫思言的痛苦哀嚎。
魔域的性質已經改變，他們要是進入，魔域無法承載他們的道則，第一時間就會破碎，人族又會面臨一個全新世界的入侵。
人族再也承受不起那麼大的代價了。
但轉機，如果能稱得上轉機的話，它往往是在最絕望的時候出現。
隨着魔域的“鬼界”規則越來越多，界域能承載的境界上限竟然突破了種神的限制。
莫思言沒有一絲猶豫的沖了進去。
燃燒了自己的一切，爆發出握道之下近乎無敵的實力，全殲了魔域內的所有的“鬼族”，在通道口橫斬了七刀，撐到了支援。
蘇玉清兩人本來可以阻止他進入魔域，但他們沒有，因為他們不能。
莫思言璀璨的人生由此而終。
事後查詢原因，發現魔域會出問題正是少了鎮壓之物。
本來界域是以握道的道則配合現世規則鎮壓，對抗一界規則沒有任何問題。
但誰都沒想到會有第三方世界的出現。
邊疆魔域的奈何黃泉，便是後來鑒於此而被設立。
而之後旦要開闢魔域，都必須要有兩位握道共同出手才可以。
而且開闢之後，每三年都要一位握道巡檢一次。
莫思言最後葬在了“鬼地”，和他的兄弟們葬在了一起。
這是他的遺願，也是他的愧疚。
墓碑群就立在鬼地的入口，他的碑上只有一句話：“崑崙三絕於此長眠”。
是蘇玉雅親手所刻。
趙絲華是她按莫思言的遺言收養的他的參謀長的遺孤，是他最好兄弟的孩子。
她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去世，父親身死的那天，她才六歲，剛要上小學的年紀。
蘇玉雅帶她回崑崙檢測了靈根——超越了上品，由此而誕生了極品靈根這個概念。
而且自她修行開始，就對刀展現了極大的興趣。
每當她抱着“仰天笑”擦拭的時候，小傢伙都會在一旁痴迷的看着。
她很多時候都會覺得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趙絲華就是莫思言與她的延續。
她的刀道天賦甚至超越了莫思言，被蘇玉清稱為可能與劍聖比肩的絕世之人，可以開創刀道新天地的存在。
她們緣結於此，趙絲華也糾結於此。
莫思言死前的一刻其實叩開了握道的門縫，看見了新的天地。
這世間的一點刀之規則被“仰天笑”所吸收，這也導致了它是欲開刀道先河所必須的關鍵。
蘇玉雅從小就在培養她，看着她成長，看着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強。
彷彿就看到了以前的時光。
…………
“這把仰天笑，是你與生俱來的武器，夥伴。
當你感覺自己無法再進一步，感受到了僅差一步的掣肘，那你就有了拿走它的資格。
我很期待着那一天”。
這句話，從小到大，趙絲華每突破一個小境界，蘇玉雅都會對她說一遍。
每一次她都會說：“我也很期待”。
直到一年前她知道了這把刀的故事，知道了它對於自己師娘的意義。
那時候她的刀道已經無法再跨出最後一步，但她也不想再跨出。
她很喜歡刀，刀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但師娘就是她的全部。
她開始追尋劍道，想要轉成劍修。
可修行到她這個地步，要是還想轉換道路，她只能想到劍聖，也只有他才可以做到。
對師娘說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原以為蘇玉雅會打她，至少也要罵她一頓。
但沒有，她只是很溫和的勸說自己，說自己和師父很像，她遲早會有想明白的一天。
“這把刀對我來說很重要，但你能拿起它的話，我會很開心”。
彼時的趙絲華沒有相信這句話，從那天開始她就到處找劍聖。
直到今天，謝淮安一劍斬醒了她。
“問己為何”在他手中別樣的加深了對過去的牽引。
那時候她的眼前掠過自己握刀開始的一幕幕場景，以第三者的視角看到了看着自己的師娘。
她那時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也明白了師娘的話。
她追尋了劍聖一年，但她沒有嘗試握過一次劍，這是對方不見自己的原因。
“仰天笑”是師父的延續，被蘇玉雅一手培養出來的她又何嘗不是。
她很重要，刀也很重要，可她拿着刀，才最重要。
所以現在，她站到了蘇玉雅面前，來拿她的刀。
“你想明白了？”
趙絲華屈膝長跪，雙手前伸，語氣堅定：“師娘，弟子想明白了”。
隨着她話語落下，刀架上仰天笑一聲長吟，響徹了整個書院。
刀在寒光中消失，又伴着寒光出現在趙絲華雙手之上。
握刀的同時就已經在悸動，觸摸刀身的同時也已經血脈相連。
光華閃爍，曾經失去靈性的神刀眨眼間孕育出了新的劍靈。
蘇玉雅摸上了她的頭。
“崑崙三絕於今長耀”，話語帶着笑意，不變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