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嘗試
壁爐中時不時傳來燃燒的木柴木質纖維斷裂所發出的噼啪聲，打破了夜晚的靜謐，火星時不時從木柴上濺起，散發著微弱的紅光，最後化作着灰白的餘燼緩緩落地。
躲在陰影中的老鼠似乎被這聲音驚嚇，發出吱吱的聲音迅速逃離，緊接着又傳來好似慌張逃跑時撞着頭的響聲。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似乎對這些動靜毫無察覺，伏在桌面上，仔細地盯着眼前的自己手中握着的蘸水筆，攥緊眉頭、緊繃手臂肌肉來控制筆尖按照他的想法行進。
筆尖在莎草紙上緩緩移動着，時不時被抬起放在墨水中輕點一下。
“這次應該可以了吧。”克里赫拉輕輕放下手中的筆，將面前的草紙抬起對着燭火仔細端詳着。
草紙上描繪着一個圓環，圓環內寫着不知名的語言，寥寥幾根奇特的曲線勾勒出一個異樣的形體，赫然是之前幫助克里赫拉逃離的法陣。
小球所帶來的似乎不止有超乎尋常的理智，也附贈了超凡的記憶力，之前發生的一切細節都清晰地銘刻在記憶宮殿裏——僅限於按下小球按鈕的情況下。
憑藉著記憶力，克里赫拉將法陣繪製下來，意圖通過它來尋找一個穩定跨越【深度】的辦法。
【深度】
克里赫拉這樣命名兩個世界間的差異，從那下墜感和回歸時的上升感推斷。
從法陣中逃離后，克里赫拉昏迷了半天，剛醒來的他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臂被一個身着灰黑長袍的光頭握着，他的另一隻手舉着刀，好像正打算割開克里赫拉的手臂。
眼前的情況讓克里赫拉以為自己被綁架，驚嚇驅使着他的軀體，趕忙將用力將手臂抽出，沒有剎住的慣性讓他摔下病床。在湊過來的海涅與醫生的三言兩語中，克里赫拉才知道自己躺在醫院裏。
憑藉著自己強硬的態度，他僥倖從放血療法中倖存下來，被海涅扶着回到家中，就開始了躺屍生活。或許是那些經歷加強了他的體質，從死屍般的狀態恢復正常只用了三天。
對於海涅的詢問，克里赫拉隻字不提，只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不必再擔心。他的固執讓海涅也無可奈何，在與克里赫拉約定好不外傳此事之後，海涅無奈離去。
對於詭異的接觸規律，克里赫拉有些猜測。
【接觸】
與詭異的直接或間接接觸就可能會被其糾纏，這也是他閉口不談的原因。但他在經歷過之後，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
不知道詭異何時會再找上的克里赫拉，只好預先做好完全的準備，眼前一疊廢紙和正打算鋪在地面的莎草紙也是準備的一部分。
將草紙鋪在地上，克里赫拉點燃蠟燭放在各個角上，從兜里拿出撿到的印章，握在手心，按下小球，閉着眼睛踏上法陣。
無事發生。
“唉，果然嗎。”克里赫拉將草紙捲起丟向廢紙堆，從那廢紙堆的高度便能看出他嘗試的次數已經很多。
“哪裏出問題了，是墨水還是蠟燭。”他用食指頂住太陽穴，回想着自己繪製的圖案與那處法陣不相符的細節，“那個蠟燭現在也沒辦法找到，只有試試顏料的材質了。”
對於這些神秘物品的知識克里赫拉尚處於兩眼抹黑狀態，只能如盲人摸象一般試錯前行，在小球與印章那碰壁的克里赫拉不出所料的在陣法上也毫無頭緒。
“黑色的線條，黑色……”克里赫拉靈光一閃，想到了自己跳下水池時附贈的衣服染色服務，
“應該可以試試。”
克里赫拉拿出本準備丟棄的衣服，將其泡在盛滿清水的盆子裏。在衣服浸入水中的瞬間，一絲黑色如同墨水一般的東西擴散到水中。
黑色墨絲如游蛇般絲絲縷縷地在清水中竄動，它們好似具有自己的生命，並且極具領地意識，扭動着自己纖細的身軀。
在碰見同伴時它們便交旋扭動着碰撞起來，其中一條便會散開為純粹的黑色液體，被另一條完全吸收，如同在互相噬咬着，贏家將輸家吞噬殆盡。
那其中似乎蘊含著一股原始的瘋狂，與人類所知的拙劣而幼稚的瘋狂不同，那是不屬於任何生物的，沒有承載體的，純粹的瘋狂，這瘋狂中彷彿蘊含著亘古的真理。
源源不斷的黑絲從衣服中擠出，又被同類吞噬，不久整盆水都變成了與池水相同的純粹的黑色液體。
用這黑液又畫了兩個法陣，依樣畫葫蘆地準備好后，隨身帶着另一套法陣，克里赫拉踏上法陣，熟悉的白光湧出。
【下墜】
又是突然的下墜感襲來，但卻與之前被拖入深層【深度】不盡相同。
飄忽不定的感覺開始模糊克里赫拉的感知，如同人類突然失去了一直以來結實的大地的支撐一般，失去憑依的感覺讓他從潛意識深處開始惴惴不安。
一種空間上的錯位感和感官的混亂同時出現，下墜與上升似乎已沒有清晰的界限，前進與後退似乎也沒有了分別，聽覺，觸覺，味覺，嗅覺似乎都僅能感知到純粹的【白】。
在混亂中，奇特的感官悄然萌芽。
白光被感官的【視線】所穿透，一切感官又回到了自己的原位，下墜感重新浮現。
異態的怪岩群展現着自己枯萎的輪廓，毫無規則地飄動着，幽幽的光線在白光中格外顯眼。白光對於萬物形態色彩的剝奪似乎對它們失去了效用。
奇特感官的多次使用讓克里赫拉逐漸熟悉了起來。
【意識】
這是克里赫拉給它的命名。
雖知道不能再看，但他卻仍忍不住凝視着最近的紫色怪岩。意識感官給了克里赫拉明確的反饋，那紫光的搖晃，是無數個發光的顆粒的流動帶來的。那奇異的在表皮蠕動的裂縫似乎也是如此。
【凝視】
又是強烈的對視感襲來，克里赫拉的意識感官迅速抽離，隨後所有感官都彷彿受到了刺激迅速關閉。
【白】又成為了克里赫拉世界裏唯一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