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法陣
光芒所帶來的目眩逐漸褪去,手中不斷傳來的溫熱感也慢慢減弱,被束縛的軀體,本能,感知,都逐漸回到了應在的位置。
被打亂的回歸有序,被顛覆的重新分層,被釋放的繼續塵封。
克里赫拉聽到在耳邊響起的水滴聲,奇詭可怖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爍着,眼前的白光好似映照着膠片,將其投射到意識中,被白光投射的場景逐漸與眼前的場景重疊。
逼仄之路,深淵之梯,異形之物,那噩夢般的黑亮形體的影像猶在眼前。
恍惚間,克里赫拉看到那無定形的原生質腫泡上膿液似的眼睛消解,化為觸手向他襲來。
本能讓他迅速翻身躲避,然後踉蹌着站起。
站定后,他面前的恐懼之物已然消散。
什麼都沒發生,剛逃出屏蔽感知的黑暗牢籠讓克里赫拉的知覺過於敏感,閃耀的白光刺激了記憶畫面並通過想像發揮,塑造出一個可怖的虛幻陰影。
回過神來,克里赫拉將印章收起,發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狹小的客廳里。
強調線形流動的變化,以浪漫主義為基礎,華麗且暖色的色彩搭配的平衡與協調的裝修風格,全都指向這裏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結論,反倒和異世界的現代歐式建築有些神似。
客廳像是被肆虐過一般,四周的牆壁滿是划痕,上面嵌入着一些銅質的燭台,裏面裝入的石蠟蠟燭詭異地持續燃燒着,不知已經燃燒了多久,零星的燭台已經熄滅。
裏面的傢具大多都已破損,化為了躺在地上的混亂無章的木質長條與棉絮、海綿碎片的混合物。唯一倖存的方桌上的白漆也已經大部分剝落,上面擺放着一些紙張的碎片。
藉著燭火,克里赫拉抓起紙條看了起來,上面排列着的卻是這個世界的文字。
…………
親愛的菲迪爾·沃特斯,
在上一次和你交談之後,那種奇怪的夢境愈發頻繁地出現了,並且每次出現夢境,那奇特的遺忘症就會同時降臨。
回憶發病前幾小時,我只能短暫地回憶起一些模糊的幻想,並且混亂無序。我的頭抽痛不已,大概是發病的前兆,並且疼痛中夾雜着一種獨特的感覺,像是什麼在試圖侵佔着我的大腦。
或許你曾聽聞,在一次與加利爾的座談時,這種怪病突發性地出現了,在交談時我的大腦好像出現了什麼障礙,直接影響到了我的思緒與言談,加利爾注意到了我的異樣。
緊接着,我便癱坐在沙發上失去了知覺,誰也無法將我從昏迷中喚醒。
據其他人所說,之後我被送進拉法爾療養院接受着最好的醫療看護,在長達一天的不省人事之後,我睜開眼睛,開始說話。對我的清醒,我的家人與醫生本來是驚喜的,但這驚喜沒過多久就轉變為了驚嚇。
我的言語和表情嚇住了他們……
我似乎不再能回憶起自己的過往,但不知為何,我似乎試圖掩蓋自己的陌生感,眼睛亂轉着注視着身邊的眾人,控制面部的肌肉做出的表情似乎也相當詭異。
就連我的言語也十分的怪異,充斥着一種正在學習用聲帶發音的陌生感,之後又是一種學習語法的用語的奇怪措辭,並且其中包含了一些意義難明的古怪呻吟,這給我的家人與醫生帶去了極大的恐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下床時,我對肢體的掌控與言語一般詭異,開始將手臂和大腿不自覺的彎曲起來,看上去像是在模仿什麼節肢動物,
在眼睛四處亂轉后,看着周圍的人,才勉強做到了正常的站立。
奇怪的學習着運用身體的器官之後,其他人好似如夢初醒,撲過來將我牢牢地捆住,讓我接受了一段時間的醫學觀察。
可是在之後的觀察中,卻再也沒顯示出那樣詭異的特徵,只是不停地索求着歷史,語言,藝術,科學和哲學方面的書籍,從少兒啟蒙到高深晦澀都在我的閱讀範圍內。
再觀察無果后,醫生放我離去,之後我便泡在了大圖書館,如同沙漠中尋找水源般搜尋着這個世界的所有特徵知識。
然後,據說在找尋一部書籍時,我從階梯上昏迷,摔下,而後過了幾分鐘又重新蘇醒。
這次蘇醒時,我的記憶卻還停留在與加利爾的座談之時。當我問起為何在圖書館時,周圍的人們顯得無比疑惑,將我送回了家中。
……
“嗯?沒有了嗎?”
這張紙到這裏便戛然而止,下面的內容被暴力的撕碎,克里赫拉只好換一張來閱讀,那上面只有一小段文字。
——
在那長久的昏迷中,我看到了許多奇景,在那不算長的能自我控制的時候,我將他們畫了下來,裝裱掛在了牆上。
後面又是空白,剩下幾張紙也是如此,好像被暴力抹去了一般。
克里赫拉將紙張收起,準備將所有房間都搜尋一遍。
走廊底部燃着石蠟蠟燭,但卻沒起到什麼照明效果,克里赫拉拿出小球來照明。他注意到,在走廊牆壁上畫著離奇的畫作,或許就是那書信主人所說的夢境。
上面畫著渺小的人佇立在一個雄偉的拱頂廳堂中,巨石穹棱突破天際般高聳,龐大的圓形窗戶和拱形大門嵌與內壁。
高度高於樓房的台座與書桌旁是巨大的書架,上面擺放着尺寸巨大的書籍,書脊上撰刻着奇怪的象形文字。旁邊還畫著一種生物。
那生物像是一個滿是褶皺的巨大圓錐。在這個圓錐的頂端生長可以伸縮的觸肢,而這些觸肢的頂端則生長着頭部與其他的器官。在其中兩隻觸肢末端生長着巨大的鉤爪或者鉗螯,它們通過刮擦和敲合這些螯狀物來發聲交流。而它們十英尺寬的錐體底部則生有一層粘性層,憑藉粘性層的收縮和伸張蠕動行進。
之後旁邊又是一些亂塗亂畫的痕迹,好似在某種驚慌下的絕筆。
“這畫的文字,我怎麼好像在哪裏見過,”克里赫拉思索着,但卻始終沒有在腦海里尋找出答案。“算了,先找其他的線索吧。”
將自己的視線從畫上挪開,他轉動面前的門把手,推開了破舊的門。
這似乎是個單純的儲藏室,狹小的空間裏堆積着已經腐朽的破舊傢具,抵着牆壁放着一個被多層木板封鎖的木箱。
“砰!”克里赫拉一腳揣在木板上,卻沒有一絲作用,自己反而被反震而來的氣體嗆到。
“咳咳,”克里赫拉無奈道“真硬啊。”他又試圖用手去卸下訂上去的木板,也未曾起效。
在多次嘗試拆解無果后,他只得暫時放棄,轉而向別的房間走去。
在一樓搜尋無果后,克里赫拉踏上階梯前往二樓。
正對着樓梯的木門好像被上面東西封閉着。發現用力無法推開,克里赫拉向後退幾步,抬起大腿並收攏小腿,腿部肌肉隆起,踹向房門。
“咔嚓”隨着一聲不明物體斷裂的聲音,房門成功打開。
捂住口鼻阻擋灰塵的侵入,克里赫拉推開門進入房間。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把從後背斷裂的腐朽木椅,侵蝕已經將它的材質變得十分脆弱。從那明顯新增的斷裂痕迹來看,這就是剛剛卡住房門的物體。
這個房間似乎是主人的卧室,在床單上還能看見顏料的塗抹痕迹。俯身用小球的光線照亮床底,克里赫拉又發現一張紙條。
這紙條上的內容與其說是日記,倒不如說是喃喃自語。
…………
那絕不是我!都錯了,他們都錯了,那些奇怪的廳堂,那直穿雲霄黑色柱體,那懸浮在空中籠罩着迷霧的花園絕不是我的夢境!
那行為詭異,一直在看書學習的絕不是我!這不是失憶症,不是精神疾病!
我被交換了!被在夢裏遇見的那些生物。
我不是精神病!為了證明這點我逃離了他們,我要記錄自己的夢境,我要將他們的世界也抄錄回來!
後面的文字愈發的難懂,愈發潦草
不不不!你們不能不相信我……
哈哈哈,他們徹底離開我了!
…………
哦不,他們沒有離開!
……
不對,那是另一種不同的東西,像胖得病態的人一般的……
…………
救我……
後面便只留下了空白。
“看似那侵佔身體的東西並未存有惡意,但有個其他的東西出現了,將他殺死。”克里赫拉雙手抱胸思考着,“那玩意好像還能擬人……”
再三找尋無果,他開始又接着找尋別的房間。
在搜尋幾個空房間后,克里赫拉來到走廊最深處的門前,輕輕推開了房門。
裏面沒有任何傢具,空蕩蕩的地面上畫著古怪的法陣,常人不能理解的曲線在圓環中勾勒出一個異樣的形體,幾個不知材質的血色蠟燭整齊地排列在圓環外圍。圓環內寫着不知名的語言——或許那是語言。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響動,克里赫拉警惕地轉身,邊凝視着門邊向後退。
在向後退的過程中,他不小心一腳踩進了法陣里,看起來毫無用處的法陣突然冒齣劇烈的白光,將克里赫拉包圍。
在他轉移前,看見了一個胖的詭異的身影,嘴角與眼睛都擺着詭異角度的微笑,嘴唇上下動着,好似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