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這幾年過得不錯呢
凌晨四點半,鬧鐘響起,剛響了沒幾聲,就被一隻手摸索着摁死。
也沒開燈,床上的身影起身,直愣愣的看着漆黑的床腳。
維持數秒后,身影晃了晃腦袋,揉了揉雜亂的頭髮,掙扎着打開了昏暗的枱燈。
這是個什麼樣的房間呢?
堆積在一起的木箱幾乎佈滿了床的四周,僅留出一條需要側身才能通過的縫隙,給人一種隨時會倒塌的感覺。
將整齊疊放在床頭的黑色衣服套在身上,穿好鞋襪,將枱燈關死,在那縫隙中穿身而過,熟練的打開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房間內,依舊是堆積成山的箱子,依舊是狹窄的縫隙,只有那靠近兩扇門的地方寬敞了些。
拉開一扇門,但也只能打開一半,被門口的箱子頂住了,打開馬桶蓋,嘩啦嘩啦一陣后,按在了沖水按鍵上。
擠出花生米大小的牙膏仔細清理完牙齒,接了點水,將面部打濕,摸了幾下肥皂,將臉部也清洗乾淨,藉著門外透進來的燈光,將其身影映照在牆上的鏡子上。
燈光昏暗,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雜亂的半長發下,是一張堅挺有型的臉。
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臉,將頭髮用手梳順,拍拍臉,拉開門走進擁擠的房間裏。
關好燈,拿起掛在牆上的鴨舌帽,戴好棉質口罩,推開房門,走進漆黑的走廊。
盡量放輕腳步,踩在腳下有些輕輕晃動的木質樓梯上,小心的避開各種紙箱木箱后,輕輕的推開了木製的房門。
天邊已經微微亮起,但街邊的路燈依舊亮着,將他的影子拉的極長,伸了個懶腰,他沿着這條路,不緊不慢的朝着黎明走去。
……
四點五十五分,他拿到了自己早起的獎勵,一袋新鮮的蔬菜,被他用稍低於市場價的金額,買了下來。
背對着朝陽,手裏拎着一袋沾着露水的蔬菜,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叫莫憂,姓莫名憂,自從4年前被人送到了13區附近,他就在一位沒了家人的老人這裏,留了下來。
他是被收養的,老人經營着一間書店,就這麼把他養到13歲,在自己出去理髮的時候,突然就去世了。
雖然老人給自己留下了一筆巨額存款,足以讓他去買一棟小別墅,瀟瀟洒灑度過餘生,可他就是守在那間書店裏,和老人一樣,為了一碗可口的蔬菜粥,早早的跑去市場……
然後打開書店的房門,坐在櫃枱後面,看着書,等待顧客上門。
當然,根本就賣不出去幾本,他三年只賣出去18本書,在這個混亂的年代,所有人都夢想着進入軍隊,為了種族的延續燃盡一切,沒多少人喜歡浪費鍛煉身體的時間,拿來看這種枯燥無味的書籍。
雖然他有些不理解,那些僅憑一腔熱血,就敢出城與那些兇殘的厲鬼和猛獸搏殺的人,就連老人的那幾位兒女,也是戰死在外。
他年少時的特殊經歷,讓他對城牆外的世界,只有這麼一句評價:危險,危險,還是危險!
但令人意外的,老人在去世前,託人給自己留了一段話。
“要是你以後想去參軍,他會在你16歲生日的那天,在街頭的理髮店門口等你。”
說實話,他很迷茫,那些零星的記憶中,城外都是隨時可能置人於死地的危險,城內也是每天都有戰死的士兵被送回來。
可就算是這麼危險的城外,他偏偏又能孤身一人在那種地方,
完好無缺的活了一個多月。
雖然好像有人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連自己生活了一個多月的地方,也記不清叫什麼名字了。
所以,他決定遵循自己的想法,去尋找那個地方,去尋找那個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的人,去尋找自己模糊記憶中的那道身影。
而完成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出城,出城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參軍!
他把所有的書都搬到了住所,請人重新把書屋修整加固了一下,希望自己出城后,書屋能在沒人打理的情況下,少落一些塵土,避免出現書本被老鼠啃食的情況。
他想留住老人留給他的書籍,等自己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后,繼續回來看書,賣書,繼續住在隔壁的二層小樓里,繼續這種無聊卻很安逸的生活。
早飯過後,他開始忙活了,帶上一件圍裙,開始一箱箱的把書從房間裏,再搬進隔壁的書屋。
書本很多,以至於一樓客廳有些放不下,他只能堆在了二樓,放在了自己卧室。
……
……
三天,他用了三天多的時間,將所有書重新擺好,又將住處打掃整理了一遍,找人修理了一下吱吱作響的樓梯,又是買來不少黑布,裁剪成合適的大小,將這些傢具和放着書本的書架,全部都遮了起來。
明天就是他的16歲生日,老人口中的那個人,就要來了。
趁着天色還早,他來到了墓地,熟練的走到一座墓碑前,掏出一盒香煙,點燃一根,放在墓碑前的香爐里:
“老爺子,明天就是我16歲生日了,我就要暫時離開這個地方了,但你不用擔心,我託了隔壁的三嬸,請她每天過來幫你點根煙,但煙錢她沒要,說這煙,三叔出了…
說實話,我不知道該喊你什麼,你明明都能當我的爺爺了,卻偏偏把我弄成了你的養子,而我又沒能在你離開的時候,陪在你身邊…
哈~我是不是有點沒用啊!
除了看書,賣書,煮蔬菜粥,我什麼也不會,連你買給我的那輛自行車都不會騎,只能每天和你一樣,走着過去買菜,再走着回來,一天又一天…
但我學會了彈結他,三叔家的小月兒教我的,可惜我只學會了一首曲子,等我回來,再彈給你聽,好不好……”
……
他趁着天還沒黑透,來到了三嬸的理髮店,將已經許久沒打理過的頭髮修剪一下。
隨着剪刀咔嚓咔嚓一陣響,又去沖洗了一下,被三嬸吹乾,拿起皮筋,在他腦後扎了一根小辮。
“莫憂啊!你到底是咋想的呀?長了這麼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卻一點也不珍惜,天天戴着帽子口罩的……”
三嬸這人很愛嘮叨,老爺子在世的時候,三叔經常去找老爺子抱怨,七歲大的小月兒也時不時躲進書屋,逃避這位很慈祥的姥姥…
給了理髮錢,但三嬸沒要,他也沒再說啥,而是在回去的路上,買了些小月兒愛吃的零食和水果,遞給了正在和三叔商量能不能不去學校的小月兒,並對三叔說了一句:輕點兒打…
這小月兒很小就沒了爸爸,她媽媽也是在城區南邊上班,但他並不知道對方是做什麼的,只知道小月兒三歲時,就被送了過來,她只是偶爾過來一次,給小月兒帶一大堆零食,帶小月兒去買新衣服,陪她出去玩一整天,晚上哄着小月兒入睡,第二天早上就匆匆離去。
還真有點捨不得呢!
明明只在這住了四年,也只和三叔一家,還有買菜的李老頭有來往,卻有了一種難以割捨的感覺,是因為自己把這裏當成家了嗎?
他不知道,但他唯一能確定的,也會一定做到的,就是再回到這裏,繼續這種買菜,煮粥,看書,賣書,給老爺子點煙的生活,這是他所嚮往的,也是他記憶中,最安逸的一種生活方式…
回去洗了個澡,看着空曠了許多的房間,他拿出一套叫作戰服的衣服,這是老爺子送給他的,通體黑色,看起來很普通的樣子,既不緊身,也不寬大,彷彿老爺子早就知道他在16歲時,會長多高,會有多胖一樣,非常合身。
將這套衣服疊好,碼放在床頭,這是他明天要穿的衣服。
推開對面的房門,走到床邊的牆角處,拿起一把連鞘刀,這是老爺子留給他的,也是除了煮粥用的鍋灶外,唯一教會自己使用的東西。
那就帶走吧!就當是給自己留個念想,要是那人不同意,再放回來就是。
晚上,他看着在床邊放着的這把刀,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