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新的名字
戰爭,自人類誕生以來就一直存在於歷史長河之中,被不同人,以不同的文字,不同的方式,記錄在不同的載體上面,歷經萬千歲月,流傳至今。
但事實證明,古人所描繪的那一幅幅血色畫卷,並沒有給後世之人帶來多少顧慮,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從廣闊的陸地,到浩瀚的大海,甚至是古人想像不到的無際天空,都淪為戰爭登場演出的舞台,人類彷彿被邪魔蠱惑一般,恨不得將鮮血化作染料,染紅這片世界。
……
……
13區,七天一次的集市又一次開始了,街邊的小攤旁,人來人往,有些攤主忙着和路人推銷自家貨物,有的路人則忙着和攤主討價還價,孩童們很懂事的幫父母分擔了些負擔,一手拎着些小巧輕便的東西,一手死死的抓住大人的衣袖,學習着父母討價還價的本領。
伴隨着天色慢慢變暗,街上的路人與攤位也越來越少,人們或多或少的都得到了部分自己想要的東西。
……
夜幕緩緩降臨,街道上再無人影攢動,微風捲動着地上的塵土,就連偶爾經過的鳥兒,在歇息一會兒過後,也是離開了這裏,只有那街邊的路燈,陪着那輪緋紅的半月,盡職盡責的站守在這漆黑的夜晚中。
……
榆林鎮,榆林二中,一道身影悄悄的穿行在夜色之中,他很小心的不發出一絲聲響,蹲守在枯死了不知多久的綠化帶旁,將自己藏在一座快遞櫃的陰影中,藉著淡淡的緋色月光,眼睛死死盯着不遠處的一扇窗戶。
終於,盯了許久的窗戶出現了變化,一道半虛幻的紅色人影飛速穿過,在它身後,一隻白色生物以更快的速度緊隨其後。
終於有願意動手的了,明天就不用再這麼擔驚受怕了。
少年的表情柔和了些許,嘴角也忍不住的微微上揚。
再次等待片刻后,那隻白色生物應該是解決了對手,只見祂從4樓的一處破洞中一躍而下,輕輕落在他身前不足20米的地面。
不好!祂怎麼跳這邊來了!
眾多的經歷讓他早就在那白色生物還未落地的時候,就悄悄的縮在了快遞櫃後面,手捂在胸口處,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
只要別漏出聲響,活下去的幾率還是相當高的。
……
“別躲了,我都聞到你身上的氣味了。”
一道聲音響起,勾人心弦的女性聲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但對於他來說,這悅耳動聽的聲音,可比那厲鬼的嚎叫還要來的恐怖!
逃!趕緊逃!
極度的恐懼之下,他的呼吸愈發急促,可無論腦海中‘逃’字喊的有多響,有多急促,身體卻是控制不住的蹲在原地,抖個不停,以至於他連站起身來都有些困難。
……
他不再掩藏,也不再顧及是否會發出聲響,深吸一口氣,扶着那掉漆嚴重的快遞櫃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出陰影,站在那條風化嚴重的道路上。
他終於看清對方的身影了,一隻近兩米高的白色大狐狸,身後數條尾巴來回擺動,很美,無法形容的美,是自他記事以來,從未見過的美。
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狐狸也不生氣,身姿搖曳,款款前行,在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
“明明敢獨自一人在夜晚出現在這種地方,但你的膽量,卻又小的可憐,你這人,很是有趣。”
明明是一張狐狸的面孔,
但他卻是能清楚的看到她那像是遇到喜愛玩具的嬉笑表情,他輕吐一口氣,強作鎮靜回答道:“我,我也不想在夜裏出現,但,我藏身的地方,鬼氣快散光了,只能在夜裏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新的庇護所。”
“所以,你盯上剛才那隻鬼物的棲息地了?”
大狐狸歪了歪碩大的頭顱,未張口卻又能發出聲音:“我收回前面的話,你不僅膽量大的驚人,和這些鬼物同棲一地,卻還能活到現在,你這運氣也是好的挺離譜的。”
大狐狸再次向前,繞到他身後,用身軀將他圍起,龐大的身軀將月光攔阻,將少年籠罩近陰影中:“該怎麼稱呼你呢?少年。”
見這狐狸並未將自己拍死,他心中的恐懼不減反增,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貓捉老鼠的場景:家貓捉到老鼠時,幾乎從不直接一口咬死,總是喜歡將老鼠百般戲弄,慢慢玩弄至死,彷彿對貓來說,比起直接弄死,這樣顯得更加有趣一樣。
回想起大狐狸那快到能讓身影都模糊的速度,他徹底放棄了逃跑的想法,老實回答了對方的問題:“石三,石頭的石,一二三四的三。”
大狐狸腳步輕移,將腦袋探到石三身前,滿是疑惑的目光緊鎖住石三的面龐:“石三?明明長了張這麼好看的臉,怎麼會頂着個這麼奇怪的名字?”
石三一點點將握拳的手張開,將手心中因緊張和恐懼而冒出的汗液抹在褲子上,繼續回答道:“這是我自己給自己取得名字,奶奶還沒給我取名字就...去世了,奶奶和姐姐們一直都叫我小十三的。”
大狐狸眼睛輕咪,彷彿聽到了很有趣的消息:“小十三?姐姐們?你有很多位姐姐嗎?”
“沒,就兩個,從我記事起就和奶奶和兩個姐姐住在一起。”
“看模樣,你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怎麼自己一個人跑這裏來了,你那兩位姐姐呢?”
聽到這話,石三身體微怔,低着頭,不再出聲。
“可憐的孩子,被家人拋棄了嗎?”
“沒有!沒有,她們沒有丟下我,她們,她們和奶奶一樣,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她們一直都陪着我,只是我太笨,認不出她們變成了哪顆星星...”
大狐狸一愣神,看着少年固執中泛着悲傷的眼神,身軀抬起,將一條尾巴伸到石三身前,輕輕的將他捲起,將他與自己目光平齊:“變成星星了嗎?真好...”
感受着捲住自己的毛茸茸大尾巴,柔軟中透着絲絲微涼,石三是怎麼也猜不明白這大狐狸的想法了,愣乎乎的問了一個很是愚蠢的問題:“你是不是沒打算殺我啊?”
大狐狸一愣,嘲笑道:“我要是有那想法,你還能在這和我說話嗎?”
大狐狸把他放下,將尾巴收起,看着依舊對自己保持警惕的石三,思索片刻后,開口問道“小傢伙,你,想活下去嗎?”
石三聞言,抬頭看着對方,咬了咬牙,語氣堅決的回答道:
“想,當然想活下去了!我答應過姐姐們,一定會好好活着的。”
大狐狸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斥着凄涼與不甘,笑聲過後,大狐狸眼神一凜,目光牢牢鎖住石三:“好!我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大狐狸繼續說道:“雖然不知道你那奶奶和姐姐們是怎麼做到的,你的神魂強度,已經是普通人的百倍有餘,若是連你這種怪物都承受不住,我也就只能認命,聽之任之了。”
大狐狸眼神漸漸柔和,目光來回掃視着石三:“神魂應該能達標,長相也符合我的審美就是你這名字,實在是太草率了,得給你重新取一個。”
大狐狸眼睛輕眯,想了許久,終是開口:“莫憂,青丘莫憂,希望你的未來,能像這個名字一樣,無憂無慮,莫愁,莫憂。”
莫憂,青丘莫憂,這名字挺不錯的,奶奶和姐姐們應該挺喜歡的,就是這青丘...
沒給對方開口詢問的機會,大狐狸繼續說道:“青丘並不是姓氏,那是我故鄉的名字。”
感覺這個姓氏似乎有些過於沉重了,石三開口詢問:“真的可以嗎?將家鄉的名字用在我身上,真的可以嗎?”
大狐狸神情漠然,沒有正面回答,自顧自的接著說道:“青丘莫憂這個姓名你自己知道就好,在你沒有足夠的勇氣實力之前,絕對不要讓任何生靈鬼物,知道你姓青丘這件事,這個名字,背負着不少使命與仇恨,對外,你就自稱莫憂,姓莫,名憂。”
“至於其它事,待你能活下來后,自然會慢慢知道,你現在需要做的,只有祈禱,祈禱自己,能活下來!”
話畢,大狐狸仰天長吁,石三眼中的景象瞬間變得不同,空氣瞬間清新,香味撲鼻,天上的月亮不再是紅色,而是清冷的銀白色,身邊的破舊樓房通通隱去,目光所及,處處充滿生機,月光下的樹林中,伴隨着清脆的蟲吟、蛙鳴,來回竄動的可愛小動物,那一隻只螢火蟲來回飛舞在碧綠的草從中,映照出一朵朵叫不出名的芳香花朵,還有遠處那汪盛滿月光的湖泊,還有,還有……
這是只有奶奶的繪本故事中才會出現的美麗景色吧?
沒給他更多的時間陶醉於這片景色,四周再次轉為他所熟悉的破敗景象,唯一不同的是,那白色的大狐狸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凝若實體,現在的她,變得有些虛幻,透明,他甚至能透過她的身體,看到她身後的破舊樓房。
“你這是,怎麼了?你,你沒事吧?”
大狐狸搖搖頭,但眼神中很明顯透露着疲憊,她出聲道:“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我會將你送到最近的人類聚集地,但,之後的路,就需要你一個人慢慢走下去了...”
說罷,她便化作一道淡藍色的輕風將石三捲起,朝着某一個方向,飛速前進。
……
“我只能送你到這了,順着這個方向再往前走一會兒,你就能看到目的了,在那裏,你會很安全,那個地方也會給你足夠的時間,讓你慢慢長大,慢慢變強。”
石三,不,現在應該叫青丘莫憂了,看着身影淡到幾乎快看不見的她,輕輕問到:“你要和奶奶、姐姐們一樣,變成星星了嗎?”
大狐狸的聲音很輕,但他依舊能聽清楚:“是啊!我也會變成星星,掛在夜空中,和奶奶,姐姐們一樣,靜靜的看着你,陪着你...”
“莫憂,在進行儀式的時候,你看到了我的過去,我看到了你的過往,很溫馨,很幸福,也很悲傷,只願今後,你的生活不再憂傷,望你能活的幸福,快樂,充滿希望。”
青丘莫憂漏出一個笑容:“嗯!我會很努力的活下去的,就像你給我取得名字一樣,無憂無慮,莫愁,莫憂…”
“那就好,那就好...”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名字?我的名字嗎?”
“姜楚楚。”
“姜楚楚?楚楚動人的楚楚嗎?”
“不,是楚楚可憐的楚楚...”
對話戛然而止,隨之消逝的,還有她的身影,再見不能。
楚楚,這名字真好聽!
……
走了許久,終於是看到了一道長的看不到邊際的高高圍牆,和一輛正向他駛來的汽車。
車子停在他身旁,一位穿着全副武裝的大叔跳下車來。
“孩子,你怎麼跑外面來了,不對,你這模樣,你,你是從哪走到這裏的,沒受傷吧?”話還沒說完,就一臉擔心的來回在莫憂身上來回巡視,見他身上除了有些髒亂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傷口后,這才放下心來,將他抱進車內。
……
登記處,一位帶着眼鏡的阿姨輕聲詢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莫憂,莫有憂愁的莫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