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她不會介意……但是,我會
第八百三十五章她不會介意……但是,我會
費芷昔伸手過去,輕輕按了上去,費一凡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感覺。
“剛才傭人說你下床了……”費芷昔抬頭看她,眼裏有絲擔憂。
“我沒事。”
“不行,你讓我看看。”
說著,費芷昔輕輕按動幾下,那截看上去十分逼真的小腿,竟就這麼被她拿了下來。
膝蓋以下,空空蕩蕩,只斷肢的截面部分,微微泛紅。
費芷昔看着,眼眶再次紅了起來。
費一凡截肢了,在四年前。
那個寒冷的雨夜,親手將想要引爆汽車想要置夏七月於死地的一幫人解決后,他終於癱倒在地。
雨水冰冷,精疲力盡,他躺在雨里漸漸失去體溫,本就沒有好全的身體就這樣再次被感染。
被送回來時,腿已經沒了知覺。
再之後,開始壞死。
最後,竟落到保不住腿。
沒有人想到那次會那麼嚴重,高燒整整七天不退,整個人幾乎陷入彌留。
而那時,夏七月失蹤,他就像是要隨着她一起沉睡過去一般。
當時費芷昔害怕極了,就像這幾天一樣,她以為他可能真的挺不過去。
醒來后,腿就沒了。
四年了,每次給他換假肢看到他空蕩蕩的褲管,費芷昔就忍不住心疼到鼻酸。
他弟弟高大挺拔,曾經是海城最風流的身姿啊!
如今卻……
“沒事的,姐。”費一凡卻像是毫不在意,開口安慰。
費芷昔抬頭,紅着眼瞪他。
“既然沒事,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
“就是因為這條腿沒了,所以你把她趕走了,是不是?”
費一凡一愣,垂下眼眸。
“你明知道七月的個性是多麼好強,你明知道說那些過分的話會導致什麼後果,你明知道這樣之後她真的可能永遠離開再也不見你,你明知道自己等了她這麼多年!……可你還是這麼做了。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啊弟弟!就因為一條腿嗎?你就這麼瞧不起七月,覺得她會介意你現在只有一條腿?她要真是那樣的人,她就不值得你這樣對她,更不值得你等她那麼久!你怎麼……”
費芷昔有些說不下去了。
費一凡靜靜地聽着,沒有看她。
他垂着眸子,燈光下眼底有一排暗影,唇邊慢慢勾出一抹笑,這笑里,有絲苦澀,更滿含着無奈。
“姐,我知道她不會介意……但是,我會。”
“你?你介意什麼?”
費一凡抬頭,那笑漸漸變成一種自嘲,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
“姐,總不能因為人家不介意,就讓人家以後的老公是個殘廢吧?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所以……你都沒有告訴她?”
告訴她?告訴她讓她知道,當年他為了救她,沒了一條腿嗎?然後再讓她在自責和愧疚之中備受折磨,因為這份內疚和同情,留在他的身邊嗎?
他已身在地獄,又何必再將她拉下。
能看到她好好活着,不是為了再讓她受罪。
“告訴她做什麼呢?”他沒有據實以答,依然語氣輕鬆,“告訴她我已經是個殘廢了嗎?老姐,你希望你弟弟這麼丟人嗎?”
“什麼殘廢,什麼丟人?”費芷昔聽了急了,她現在最聽不得殘廢這兩個字,她弟弟這麼好,就算少了一條腿又怎樣呢?走出去依然是海城最靚的崽啊!
“你小子要再敢這麼說,小心我揍你!”
“好,不說了。”費一凡難得乖巧,也不跟她貧嘴了。
兩姐弟又說了幾句,費一凡油鹽不進,無論費芷昔如何把話題繞到夏七月身上來,他總會繞開。
最後氣得她只能跺腳離開。
噔噔的腳步聲走遠,門被“砰”地一聲關上。
房間裏又只剩下了費一凡一個人,空氣都安靜了下去。
費一凡轉頭看向窗外的夜色。
寒風依舊在刮,夜空烏雲蔽月,透不僅一絲的月光。
開着暖氣的房間像是被外面的風吹過,一陣冷意襲來,他輕輕戰慄了一下。
驀地想起什麼,想起夏七月剛才穿的那麼少,不知道出去後會不會冷,會不會給自己添衣。
但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再這樣掛着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不該再有妄念。
能看到她活着回來,能再見她一面,他應該已經滿足。
窗外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的細碎聲響。
原來是外面已經下雨了,雨水打在將落未落的枯葉上,打碎一地零落。
走廊外,費芷昔和餘聲在陽台上站着,看着初秋的雨水賤在深夜的陽台上,滿臉沉色。
“小姐,對不起。”過了半晌,餘聲開口。
費芷昔意識到他是的是什麼。
“你對不起什麼呢?”她搖了搖頭,“你今天已經儘力了,我應該謝謝你把七月再找回來,讓那臭小子能再親眼見她一面,了了他的心愿。”
“可是……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少爺他……”
“他只是怕連累她,不想讓她受苦。”費一凡沒有明說,她未必看不出來,他們是親姐弟,最了解他的人永遠是她這個做姐姐的。
他是怕她知道當年是因為她,他的腿才沒了的,他是怕她傷心自責,他更怕她留在他身邊是因為同情。
看着混不吝的臭小子,卻最是心思敏*感,也想的最是周全。
兩人沒再說話,靜靜看着外面雨打芭蕉。
冷風吹過,餘聲正要勸費芷昔進去。
忽然聽到一聲開門的輕響。
他們回頭看去,一個傭人走了過來。
“什麼聲音?誰來了?”
“不是誰來了……是,是少爺又出去了。”
“少爺出去了?”費芷昔大驚失色。
他才剛剛死裏逃生,身體差得要命,剛才假肢戴得都紅腫了,現在還下着這麼大的雨,只要稍稍着涼,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居然就這樣出去了?
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她剛要衝出去攔,胳膊被人拉住。
“大小姐。”
“餘聲,你做什麼?那臭小子胡來你也要跟着胡來不成?”
餘聲眉宇間帶着無奈。
“可是現在您出去,覺得能勸得了少爺嗎?”
費芷昔不動了。
是啊,她哪裏能勸得了啊,如果勸得動,四年前她就勸好了,也不至於到今天這步。
凡是關於夏七月的,那小子從來不會聽任何人的,包括她這個最親的姐姐。
這麼多年,一直如此,從未改變。
樓下一個人影從樹下經過,夜色雨幕里,投下一個一瘸一拐撐着傘的人影,還有那一聲又一聲的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