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東胡之戰 第二章

番外 東胡之戰 第二章

神朝東荒行省和東胡國的邊境是一片綿延起伏的山區,海拔較低的地方還能看到野山羊在坡地上啃食青草,那些終年被積雪覆蓋的高山則毫無生氣。

邊境線以南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座最近才完工的軍用機場,這裏曾是帝國時代的爛尾工程。“唯一帝皇”的廷臣許諾會用巨額撥款修建一個沒有地面機庫,飛機可以儲存在地下防空洞裏的現代化堡壘,這項雄心勃勃的計劃最終因為戰火擱置下來。

一個神朝的整編軍已經在機場附近安營紮寨,這支三萬多人的軍隊隨時可以衝過邊境援助丹溪的盟友,當地居民站在公路兩側向滾滾前行的車隊揮手致敬,他們還拍攝照片上傳到網絡上。

機場裏的二號跑道盡頭有一架剛降落的“彩京”式攻擊機,飛機尾部的減速傘在地面上拖行,地勤人員急着將舷梯送到駕駛艙外。放下襟翼的飛機停止滑行,打開座艙的飛行員洋洋得意,他急着宣佈自己越過邊境取得的戰果,東胡國部署在邊境上的幾個雷達已經被探明所在位置,對方總是毫無防備的開機掃描這片空域。

機場邊緣的雜草沒有被人清理乾淨,一排體積不小的運輸機歪歪扭扭停在路邊,其中還有兩架機身格外瘦長的“寒號鳥”轟炸機。這種有着四架引擎的古老轟炸機在現代空戰里無異於廢鐵,但是對付東胡國的古董式空軍綽綽有餘。

未被授予實際官職的裘重治和統帥這個軍的方歸仁一同來到機場視察,後者是林登萬的義子之一,現在差不多有七十歲了。神朝沒有正式的軍銜系統,“元帥”只是榮譽稱號,首批獲封元帥的武將里,方歸仁的年齡排行第二。年紀最大的元帥吳獻江漸漸被人遺忘,這個“五姓家奴”已經因為心臟病去世。

處在幕僚和衛士簇擁下的裘重治上前慰問降落的飛行員說道:“聽說你去通古斯城外的空軍基地走了一遭,今天有斬獲嗎?”

抱着白色頭盔跳出駕駛艙的飛行員激動的說道:“裘公,我們當年一起在雲松和‘赳赳黨’打過仗,今天神朝空軍今非昔比了。東胡國的戰機就是玩具,飛過去偵察通古斯城外雷達的時候,我看到一列‘打火機’從地面機場起飛並向北飛行,他們都不敢過來驅逐進入空域內的敵機。”

裘重治搖頭說道:“‘打火機’是種輕型單座攻擊機,你們有幾架‘菜鳥’護航,對方沒有空戰能力,所以只能逃走。他們的空軍是在轉場,據說東胡有幾個秘密機場,飛機躲在混凝土機庫里比較安全。”

年邁的方歸仁患有嚴重耳鳴,他覺得必須很大聲說話才能引起別人注意,他抬高音量說道:“你們不要讓他們的飛機越過邊境,我手底下的幾個腐敗犯不知得了什麼毛病,居然用昂貴的防空導彈去打對面用來給炮兵偵察的遙控小飛機。這樣下去,林登萬馬上就要破產了。”

不甚了解空戰的裘重治囑咐說道:“開戰以後,你們要在第一時間轟炸東胡的機場跑道,不要在夜間行動,他們會採取燈火管制,屆時跑道將漆黑一片,高射炮也會等着你們。炸掉跑道,其他人想要干涉東胡事務的難度就會變大。”

方歸仁這時開始埋怨他的義父。

“重治,林登萬為這場遠征準備了六個月,部隊的燃油一直沒有到位。兩個月前,一些部隊打着實兵拉練的口號開赴邊境,這幾天突然配發實彈,他們的精神都很緊張。”

“猢猻”和過去一樣喜歡講俏皮話,他時常嘲笑江康晚年自我膨脹追求遙不可及的目標發動遠征,但是林登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步入前者後塵。

裘重治也對前線的陸軍官兵不滿意,他搖頭說道:“一個個優秀的馬戲團被推到國境線上,一群酒囊飯桶居然自詡‘名將’。控制了電視和新聞網站,我一個月就能製造出幾十個名將來,這樣的驕兵悍將焉能不敗?”

這番尖刻的評論讓同樣屬於“名將”的方歸仁有些難堪。

媒體宣傳能力遠超治國才能的林登萬製造了眾多缺乏事實依據的神話。林登萬本人,昔日的“反劉同盟”盟主謝燁文以及“猢猻”的老上司周佔山都被塑造成驍勇絕倫的名將,不過這三個傢伙其實都不明白如何使用一支步槍,他們都是需要部下扛着轉移位置,走上幾步就會氣喘吁吁的廢物。

老邁昏聵的方歸仁詢問裘重治說道:“‘猢猻’為什麼急着開戰?他討不到好處。”

裘重治接過幕僚遞來的特供香煙說道:“開戰對神朝沒有好處,但是林登萬個人卻能從中漁利,他只會在一種情況下開戰,保持和平帶來的政治風險大於開戰。”

這時機場東北方傳來一聲悶響,一團煙霧緩慢向天空飄散,裘重治意識到必然是進入東胡國的丹溪隧道出了問題,方歸仁也痛苦的叫道:“出師不利,我要請林公收回成命。”

隨着丹溪問題不斷升溫,林登萬秘密向民間武裝提供援助,他派遣小股部隊越過國境線在丹溪隧道另一出口的兩百米外設立哨所。集結在東荒的裝甲集群如果不想翻山越嶺,他們就必須保住這條隧道。

守衛哨站的神朝軍隊裝備着陸軍新配發的“紅浮式”步槍,這玩意就是“東都式”的改進型號。容易緊張的新兵不合適操縱這支步槍,他們總是扣住扳機不放,步槍的單發點射模式打到一半就會自動進入連髮狀態。

按照規定,車輛在靠近哨站前必須停車接受檢查,神朝方面的車輛需要使用無線電確認身份。大戰將至,隧道已經沒有民用車輛通行。

正在執勤的官兵在正午時分看到兩部用蓬布蓋住的卡車緩緩駛過塵土飛揚的破敗公路,卡車在哨站前方五十米外停下,但是發動機沒有熄火。幾名斜挎着步槍的士兵慢悠悠來到汽車駕駛室的車窗外,他們看到司機的五官和他們相差不大。駕駛員嘴裏叼着香煙,在他吸氣的時候,香煙前端的火星會突然亮起來。

副駕駛座上也有一個人,閉目養神的他似乎缺乏睡眠。一名巡邏兵拍打着車門說道:“你們是丹溪自衛軍?”

司機用純正的丹溪口音說道:“我們都是自衛軍成員,車上有不少土特產,希望南面的幾位長官可以笑納。車後面有幾個老鄉,他們想要去安全地帶避一避。”

一名士兵敲打加固過的車棚說道:“這輛車很結實,外面安裝了防彈鋼板,這有些不對頭。你們為什麼不先用無線電聯絡,下次要守規矩。”

司機連連點頭,他說道:“長官的禮物不能有閃失,所以這輛卡車進行了改裝,我們下次一定按規矩來。”

哨站的檢查早已流於形式,幾名士兵沒有搬開車棚里的麻袋,他們覺得這樣做是白費力氣。哨站守衛揮手放行,卡車司機鬆了口氣,如果林登萬的軍隊攔住他們,他就會猛拉排檔,加速衝過關卡。司機和車上其他人都是東胡方面的敢死隊員,副駕駛座上的同伴在座位下藏了一支微型衝鋒槍,他可以打破玻璃射殺前來檢查的士兵。

沉重的卡車駛過隧道外的禁止通行告示牌,幾名士兵站在亮着微弱燈光的隧道出口站崗。按照慣例,他們要向過往車輛討些辛苦費,一名掛着武裝帶的老兵正掂量一枚電磁脈衝手雷。

神朝為入侵東胡進行了充足準備,尚處於試驗階段的武器也被下發到一線部隊。這種用於癱瘓電子設備的武器顯得太過超前,似乎只該出現在電影和電子遊戲裏。

這裏的士兵都看不懂複雜的說明書,管理哨站的老兵認為爆炸的手雷只會在空氣中釋放脈衝信號,電子通訊將暫時中斷。

一名抽着香煙的士兵勸告長官說道:“我們最好不要亂碰這個花里胡哨的東西,據說內部帶有半導體儀器的電子設備會受到永久性破壞。”

吞吐煙圈的士兵帶着一台攝像機紀錄戰爭經過,這個電磁炸彈一旦引爆,他儲存的信息說不定就丟了。

另一名蹲在地上擦槍的士兵抬頭說道:“沒錯,我聽說過去的電磁干擾炸彈是很大一枚彈頭,每次投彈需要出動飛機,炸彈內部有專門的目標尋導器和降落傘。前幾年做過實驗,炸彈爆炸以後,周圍的電台全部報廢,一架拍攝實驗錄像的直升機儀錶盤失靈,最後墜毀在樹林裏。”

受到質疑的老班長氣呼呼向公路走去,他打開手榴彈的保險並向遠處丟出去,戰前試驗配發的武器是個好習慣。手雷落在碎石和沙土組成的荒涼空地上,最後只是冒出一團平平無奇的電火花。

老兵教訓幾個同伴說道:“飛機攜帶的炸彈和這種手榴彈不能混為一談,這麼遠的距離,哨站的無線電設備應該沒受影響。”

沒人料到電磁脈衝炸彈無形波及公路上的卡車,原本和電子起爆器連通的炸彈被提前引爆了,卡車上的敢死隊員完全沒弄明白情況就消失在一團火光里。

爆炸的卡車被彈射帶離地面,蘑菇狀的火雲向四方擴散,看守隧道的士兵如同紙片般飛出。久久不能消散的硝煙背後,成片倒下的磚石堵住了隧道北側的出口。

邊境另一側的林登萬軍隊被丹溪隧道傳來的爆炸聲所刺激,裘重治知道東胡人已經打響第一槍,他們也許會在兩天內攻佔城區。

林登萬把三個齊裝滿員的整編軍擺在一線,根據前幾年託名“軍事改革”的大裁軍,每個整編軍由兩個步兵師和一個裝甲師組成。步兵師除了常規的兩個步兵團外,同樣擁有一個裝甲團和炮兵團。

一線的整編軍由年紀較大的職業兵組成,久經沙場的老兵在歷次國內戰爭里聲名遠揚。北直隸和東荒的鐵路和公路上尚有兩個緩慢行動的後備軍,這些部隊負責守衛和獸人領地接壤的邊境線,後備軍里的師級單位只有武器裝備和幹部,士兵嚴重缺編。

儘管坐鎮上京的林登萬還有一支準備在戰事不利時開赴前線的近衛軍,但是神朝有戰鬥力的常備軍都已經開赴前線,荒江以北的防禦力量顯得異常空虛。

枕戈待旦的大軍不知如何應對提前爆發的戰鬥,丹溪城外升起釋放出綠色煙霧的信號彈,東胡人開始炮擊城區。本該親自指揮大軍的林登萬此刻待在上京行宮簽署削減養老金的文件,前線的幾個軍長都是老資格,他們誰也不能調動誰。

待在山區公路上部署裝甲楔形隊突擊的許釗和覺得飛黃騰達的機會出現了,不能讓“猢猻”裝模作樣高掛免戰牌,神朝軍隊需要主動出擊。

一批改進型號的“捧日式”坦克停在路邊,激動的他爬上一輛懸挂陶瓷裝甲和沙袋的坦克對周圍正在集結的士兵喊道:“東胡人不自量力主動襲擊我們在邊境的駐軍,大家立即朝着丹溪進發。”

圍在通訊設備和地圖旁邊的一夥參謀都被上級的命令所震驚,他們本以為戰爭不會真打起來,但是許釗和的所作所為會把林登萬拖入非打一仗不可的境地。尚未弄清情況的裝甲兵紛紛奔向坦克,休整的步兵披掛裝具爬上卡車和步兵戰車,一個營很快跨過國境線上的界碑。

東胡方面密切關注着東南方的丘陵地帶,他們的炮兵開始向前進的車隊發起恐嚇性炮擊,幾發炮彈在植被稀疏的草地上炸開,飛揚的土塊砸在裝甲車輛的外壁上。許釗和身邊的幾個參謀都對那些老資格的政治武將深惡痛絕,這些無能之輩堵住了年輕人的升遷之路,許長官終於挪開了道路上的石頭。

一名參謀拿起無線電向方歸仁的總部說道:“東胡人在東線發起炮擊,我方被迫還擊。”

無線電通訊當即傳到邊境南方的空軍基地,方歸仁、裘重治和黃尚義打着各自的算盤。作為林登萬的義子,方歸仁希望軍隊保持克制並請示林登萬,這是當年他在劉帝宮廷里學到的烏龜哲學。沒有具體職務的裘重治不想攬下責任,所以他拒絕表態。黃尚義感到進退兩難,如果不採取行動,“猢猻”說不定會以貽誤戰機的理由把他調去坐冷板凳並展開腐敗調查。

心意已決的黃尚義對兩位拿不定主意的同伴說道:“不要遲疑,馬上讓戰機升空,陸軍進軍丹溪。幾個鐘頭以後,丹溪一定會守不住。”

求戰心切的空軍紛紛從跑道上騰空而起,情緒輕鬆的地勤人員看着戰機尾部噴口的火焰變成天邊細小的光點。東荒的各個機場出動了十六架“雷電式”,二十五架“彩京”攻擊機以及六十架老舊的“菜鳥式”,林登萬長期以來都吃着帝國空軍的老本,所以沒有多少“新玩具”。

先前的多次越境飛行讓東胡人主動打開高射炮陣地的雷達和防空導彈系統,所以這些被鎖定的目標在開戰之初就遭到打擊。

經驗豐富的神朝飛行員推動節流閥接近城區,東胡國的防空能力不值一提,他們都沒必要貼地飛行,但是東胡破碎而陡峭的山脈讓飛行員有些為難,他們在夜間的行動將會非常困難。

“筑州”中隊的一架“彩京”僚機被地面雷達掃描,一發騰空而起的導彈追逐着戰機,飛機彈艙里投下由箔條組成的熱誘彈,然後在空中大弧度轉彎甩掉導彈,地面發射的導彈在到達追蹤極限后自動爆炸。

數量過少的東胡軍戰機沒有升空作戰的膽量,他們現在把戰機埋到地下,希望在戰後能挖出來再次使用。市區的戰況令人難以分辨,炮火讓居民區上方漂浮着濃煙,一家生產丹溪橄欖的工廠燃起大火。

觀測吊艙把地面信息傳輸到飛機的熒光屏幕上,飛行員投下炸彈后立即拉升機頭,機翼兩側留下兩條彎曲的白色尾氣。

城外的麥田被火炮點燃,東胡軍隊的防空導彈發射器被部署在樹林裏,導彈的發射視野受到限制,輕武器射擊形成的火網則完全傷不到這批戰機,肩扛式防空導彈射程太短,最後只能做做樣子,因此執行任務的空軍如入無人之境。

炸彈落到城區以南的東胡營地,牽引火炮陣地當即人仰馬翻,榴彈炮的炮管騰空彈起,重重砸在步兵頭頂。營地里的雷達站被反輻射導彈擊中,地面上的東胡士兵本以為林登萬會由遠及近發起攻擊,他們沒想到一開戰就受到全面壓制。

丹溪充其量只是座鄉鎮級別的小城,昔日攻克過眾多要塞雄城的老兵根本沒把這場戰鬥放在眼裏。

一批襟翼和機頭閃爍着指示燈的武裝直升機最先來到集結在城南的東胡軍隊頭頂,老舊的裝甲車輛在殘破的公路上行駛,完全暴露在敵方火力下。

幾架直升機懸停在空中開動火箭巢,雨點般的火箭彈砸在空曠的公路上,公路上的東胡步兵連忙向兩側荒地逃跑。東胡的坦克大多是組合國免費援助的老型號,公路上的那些“白虎”式和一門自走炮沒有差別。

獸人語的“白虎”有着中看不中用的意味,炮塔很高的“白虎式”實際戰鬥力也是實至名歸,這是一種和“江帝二型”坦克不相上下的裝備,前者的造價卻是後者四倍。

坦克上方的機槍噴吐着火焰,不遠處村莊裏用泥土修葺而成的房舍上方有步兵掀開草蓋開槍還擊,勇武的東胡人覺得這樣做就能擊落直升機。

翻過山脊沿着公路進軍的林登萬軍隊看到東胡人橫向停放着幾輛卡車,無人駕駛的卡車上堆着滿滿當當的石塊,整條路上還有各種各樣的拒馬路障,一輛東胡人的步兵戰車在發射機炮的同時想要逃跑,幾個攜帶輕武器的步兵在開槍射擊時暴露了自身位置。

處在隊列前方的一輛“捧日號”炮塔上不倫不類的榴彈發射器打出兩發炮彈,正在加速的步兵戰車當即成為一團扭曲的廢鐵。

林登萬的裝甲兵大搖大擺碾過路上燃燒的金屬碎片和路障,東胡人的輕武器射擊聲停了下來,幾發榴彈就解決了這伙散兵游勇。

邊境上的公路都是塵土飛揚的泥土路,東胡人曾粗暴拒絕林登萬擴大貿易和興修高速公路的計劃。東胡的道路過於狹窄,神朝官兵開始懷念東荒境內的二車道公路,雖然老化的水泥路面兩側會有秋收的村民攤放稻穀,將士們和開闢臨時曬穀場的村民爆發爭執,雙方時常用聽不懂的方言相互叫罵。

坦克和步兵戰車排成長蛇狀的曲線前進,參加過削藩之戰的老兵默默抽着香煙,有人從步兵戰車頂部探出頭來,出國對他們而言是件新鮮事。

坐在一輛步兵戰車頂部的班長提醒正在檢查槍械的同伴說道:“如果看到頭戴滑雪面罩,武器裝備比較精良的敵人,他們就是蛤國和獸人提供的雇傭軍,堅決把他們消滅乾淨。

城南郊區的樹林裏有些東胡士兵埋伏,他們卸下卡車運來的火箭彈和兩門牽引火炮,藏在蔭涼的林地里。東胡中央軍在石塊上架起機槍,他們一看到公路上的敵人,機槍的槍口就如同癲癇病人般抖動,毫無精準度的子彈胡亂射出。原本山坡上慢悠悠吃草的野山羊被這一幕驚嚇,它們在山丘間奔逃。

缺乏經驗的東胡士兵大聲交談,資格較老的射手拿着望遠鏡到處觀察,他們對同伴指指點點。神朝輕步兵從步兵戰車的尾部魚貫而出,他們組成散兵線進入作物有半個人高的田地里,沒人理會山坡上的機槍陣地,這或許就是東胡軍隊的可悲之處。

原本調往城區的東胡裝甲部隊趕來填補東南方的戰線,東胡人從步兵戰車的射擊孔里向外開火,但是馬上就有十幾枚反坦克火箭從各個方向瞄準他們。炮彈和火箭留下的尾氣把稻田切割成七巧板般的形狀。

組成楔形陣的“劉帝二型”和“捧日號”坦克碾過東胡人標明田地歸屬的籬笆,運輸汽油和彈藥的卡車沿着公路浩蕩前進,沿途的房屋被炮彈點燃,使用鐵皮搭成的農舍轟然倒塌。藉助購入的電子戰設備,東胡方面的通訊網絡完全中斷,城外部隊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

神朝的偵察機向司令部傳輸低光度電子屏幕上塞滿東胡坦克縱隊的影像,運載反坦克榴霰彈發射架的幾排卡車在國境以南開火,一長串火箭彈飛越邊境,成百上千的霰彈落在東胡裝甲兵頭頂。

榴霰彈對裝甲單位的殺傷力很小,但是東胡人坦克頂部的薄弱裝甲還是容易被穿透,這陣火雨殺死了車內乘員,公路上隨處可見拋錨的坦克。

射入城區的燃燒彈釋放出大團灰白色煙霧,林登萬的老兵槍法出眾,煙霧能幫助他們在即將到來的巷戰里減少損失。

丹溪市區的戰況也呈現出一邊倒態勢,火力過弱的自衛軍節節敗退,四個營的東胡步兵已經奪取全城三分之二的地區。

城北貧民窟和一片公寓樓的交界處,東胡人的“白虎式”傾斜着碾過塑料和鐵皮搭成的棚屋,丹溪自衛軍在前方空地上一輛廢棄公交車裏開火還擊。

公交車背面有一名攜帶火箭發射器的自衛軍步兵接過戰友遞來的並聯火箭彈瞄準接近的坦克,一枚火箭彈拖着白色煙柱切開前方空間撞擊在坦克的正面裝甲上。前端的火箭彈首先引爆反應裝甲,第二次爆炸緊接着發生,並聯火箭彈穿透了炮塔的護甲。

坦克的自動機槍和炮管的上下機都被打壞了,但是這頭怪物還是能動彈。坦克後面的東胡士兵跑到空地上違規搭建的棚屋後面,他們踩過污水橫流的水坑,一根被炸斷的地下水管正向外噴射污水。這伙東胡人在自衛軍放棄的路障和鐵絲網後面射擊,他們目力所能看到的地方,大部分電線杆和房屋樓頂都被一輪輪炮擊所震倒,一座鐵皮水塔傾倒在馬路上,路邊車輛早就變成了燃燒的廢鐵。

東胡方面的輪式步兵戰車緊隨其後駛向空地,炮塔上搭載的榴彈發射器把成千上萬迸裂的鋼珠砸向公交車后的自衛軍,餘下的東胡步兵迅速沖向下一條街道。

街上富裕人士居住的房屋粉刷有白堊外壁,經歷子彈和火炮射擊以後,人們可以看到裏面殘破的木板和水泥磚塊。這些房子內部的水泥地面被煙霧熏黑,堵在牆邊作為掩體的桌子四分五裂。

裝甲車輛在後坐力作用下劇烈顫動,勉強還能開火的東胡坦克發射出一枚穿甲彈,一座臨街店鋪被一團急速擴張的黑霧淹沒。

東胡人頂住彈雨闖入建築物門廊,他們爬過露出斷裂鋼筋的牆壁爬上通往二樓的扶梯,對着被堵住的木門開槍射擊。守衛二樓平台的自衛軍直接被身後射來的子彈擊倒,倒下的自衛軍民兵還想拿出手槍還擊,但是他們被街上裝甲車的機炮打碎了。

這裏原來是間出售珠寶的商店,子彈擊碎了沿街櫥窗,昂貴的玉石和瑪瑙散落在二樓地板上,即使丹溪這樣貧窮的地方,人們照樣能發現奢侈品店。

丹溪自衛軍的成員擔心會被東胡人強制遷離,他們死守店鋪對面的房屋,陽台上堆着沙袋的簡易工事後面發出不間斷的射擊聲,坦克旁邊的東胡士兵從另一條街道穿插到房屋側後方,他們推着一隻碩大的綠色鐵制垃圾桶向前移動,機槍子彈在變形的鐵板上濺出火花。

前進到牆下的東胡人撬開一扇木門來到一座房屋內的客廳,這裏的地磚是東胡特有的拼花圖案,一台被打碎屏幕的老舊電視機正冒着火星,天花板上傾斜的吊燈彷彿隨時都會落下,劣質建材的粉末一陣陣倒向地面。

二樓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音,自衛軍在堵塞別人追擊的道路,他們丟下了陣地。上樓的東胡人從陽台上看到街對面的滑稽一幕,一座被瓦礫和報廢汽車包圍的房子前面,東胡士兵正在窗戶上搭設木梯,然後背着武器向上攀爬。

休息片刻以後,這隊東胡士兵回到“白虎式”旁邊,坦克推開堵塞道路的建築垃圾,三層高的丹溪電視大樓出現在前方廣場上。興奮的東胡人穿過無人守衛的停車場,他們用小型炸彈和槍托破壞大樓的安全出口,一群人沖入這扇鐵門。

電視台一樓的地下室,幾個自衛軍成員正在一張蓋着藍色桌布的長桌上組裝槍支零件,一枚手榴彈被丟到人群中間,不走運的士兵就和房間角落裏裝點門面的綠色植物一起被炸飛了。

斷斷續續幾次交火以後,東胡人衝上二樓的演播室,辦公室之間的玻璃都被震裂了,懸挂在牆上的顯示器漆黑一片,兩個身穿便裝的丹溪人舉着霰彈槍在分割開的辦公桌後面想要開火,還沒扣下扳機就被幾個三發點射打倒。

自衛軍成員在錄像和轉播設備後面舉起微型衝鋒槍,房間中央的幾排電腦被打成破鐵盒子,飛射的霰彈讓演播中心火花四濺。匍匐在地的東胡人射擊敵人下半身,兩分鐘后的房間內只留下幾個呻吟自衛軍傷員。

透過牆壁上的窗戶,東胡士兵看見兩輛“白虎式”坦克從外面開闊的道路上駛過,他們紛紛歡呼起來。一名東胡人的排長叫道:“這個地方就是分裂分子的演播室,他們不能再胡說八道了,大家把東胡的國旗插到樓頂去。”

三名東胡士兵從閣樓來到安放有太陽能電板和天線的頂樓,他們想把東胡的旗幟綁在平台邊緣幾個褪色的金屬字上。

幾架戰機呼嘯着掠過天空,引擎轟鳴聲把士兵嚇倒在地,他們看到天上留下幾條漫長的白色尾氣。低空飛行的戰機似乎近在咫尺,東胡人可以看清機翼上的塗裝,林登萬當真介入了丹溪。

兩聲爆炸緊接着傳來,小心翼翼爬到牆邊的東胡士兵看到廣場上的坦克被炸彈掀翻炮塔,一群似乎是直升機組成的黑點正逐漸擴大。背負無線電的士兵被流彈擊倒,摔落在地的通話器重複着撤退的命令。

丹溪東部的原野上,懸停的武裝直升機正把一枚枚火箭彈射向地面可疑目標,稍瞬即逝的煙柱充斥着天空。

邊境另一側的電子干擾設備正在工作,可以說東胡基本上變“聾”了。幾架江後主時代的運輸機飛過光禿的山丘,一個個白色傘包飄向覆蓋著草甸的曠野。搖搖晃晃落下的傘兵不小心在半山腰的陡峭山岩上降落,他們被傘包牽引着側翻在地,有人的小腿因此折斷。

降落的直升機里跳出一隊步兵,他們可以看到遠處的公路,東胡軍隊在這一帶的山丘上應該安排了巡邏隊。這段路程將不會很好走。原計劃從東線包抄丹溪的東胡人坐着步兵戰車沿着公路運動,機降到敵軍後方的步兵拿出無線電向司令部彙報所見所聞。

兩分鐘以後,四架“彩京”攻擊機從碧藍的天空中俯衝而下,飛行員抬頭顯示器上的瞄準十字鎖定地面上的履帶式步兵戰車,一百多發航炮砸向大地。

面臨前後夾擊窘境的東線東胡部隊潰不成軍,他們開始朝北方撤退。追趕過來的神朝裝甲兵很快和敵後的傘兵會師,一些“劉帝二型”只是停在公路上開炮。這場奔襲已經耗光了油箱裏的燃油,現在需要等待補給車輛。

一個把頭探出炮塔的坦克兵埋怨說道:“我還以為能一直推進到通古斯城,沒想到燃料損耗如此之大。”

丹溪東南方一片稀疏的松林被炮火點燃,幾個扛着反坦克火箭的東胡士兵手忙腳亂往山坡上跑去。大批潰不成軍的步兵正往這裏逃命,幾輛坦克被橫在城外公路上發射煙霧殿後,倒塌的房屋和建築物成為裝甲兵的掩體,其中一輛步兵戰車攜帶的導彈發射器對着遠方射出一枚反坦克導彈。有着紅外尋導器的導彈慢悠悠旋轉着飛近一輛行駛中的“捧日式”,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一陣炫目的火光籠罩了城郊的檢查站,幾輛東胡坦克同時被幾裡外射出的高爆彈擊毀,那輛“捧日號”頂住導彈的爆炸后仍舊在氣勢洶洶的前進。

一個黑點迅速向上爬升,擊毀地面坦克的攻擊機努力彌補大弧度俯衝帶來的高度下降,燃燒的熱誘彈落向地面,這似乎是對東胡人的嘲諷。

不得不說許釗和的“右勾拳”攻勢相當成功,東胡軍隊在城市東側的主力潰不成軍。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攻擊西線集鎮的東胡部隊逃過一劫,因為他們的協調太差,林登萬大軍展開以後,他們還在北方緩慢蝸行,錯過整個戰役。

丹溪之戰歸根結底還是場硬碰硬的較量,許釗和沒能打出一場殲滅戰。東胡軍隊傷亡高達一千五百人,兩千人當了俘虜,一共損失了五十七輛坦克和近百輛步兵戰車。換句話說,東胡已無可戰之兵。

開戰當天播報的新聞節目別具一格,林登萬安排的記者在國境線南側指着已經被炮火映照成橘紅色的夜空喊道:“我在這裏就能感受到戰鬥的激烈。”

此後的氣象預報里,主持人敲打着氣象雲圖北方的丹溪說道:“東胡天氣晴朗,非常適合空軍實施轟炸。”

宣傳機構和成千上萬的網絡水軍開始為林登萬的勝利造勢,轟炸通古斯機場歸來的飛行員接受軍事專家的採訪。

上京市區燃放煙火慶祝勝利,林登萬站在行宮御書房的落地窗前欣賞一團團爆開和螺旋狀上升的煙花,他的心情卻不見得有多好。

按照原定劇本,林登萬會在兩天後趕赴前線,眾多記者將拍攝到將士們對他經久不息的歡呼,每個人都會想起那些曾經迸發出萬丈榮光的勝利。既然許釗和想把功勞搶走,林登萬自然要在第一時間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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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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