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亂世 第八章

下卷亂世 第八章

“鎮國公”在中原北部發起的鉗形攻勢最終演變為一場恐怖的災難,朝廷軍隊在戰後被迫放棄下巴山和甘霖在內的據點退守中州。帝國軍隊在今年冬季的一系列戰鬥中損失將近七萬人,“唯一帝皇”可以用來發起進攻的野戰部隊幾乎全部搭進了崇仁戰場。

削藩的國策似乎遭遇極大挫折,平日裏極少舉行朝會的劉帝也不得不在皇宮的金鑾殿裏召開一場善後會議。

留守東都的文臣武將到齊之後,“唯一帝皇”開口就問道:“去年‘鎮國公’統領幾十萬天兵討伐忘恩負義的反國逆賊程克、史澤豪,現在怎麼樣了?”

先前的朝廷鷹派崔義甸連忙出班奏報說道:“區區草寇不足為慮,天軍一到就已經自行瓦解。程、史二賊狼狽出逃到了組合國,西京、嶺北、嶺南這些重鎮都在朝廷軍隊的掌控之下。熊公的討逆大軍殲敵不下十萬,削藩大業指日可成。”

消息並不那麼閉塞的劉帝拿起龍案上的鎮紙敲了敲桌面后說道:“你三個月以前也是這套說法,為什麼中原現在還有賊軍活動?”

崔義甸的頭上不免冒出汗來,朝廷里的內閣大員都希望劉帝忽略崇仁發生的惡性事件。多次連任的宰相辯解說道:“中原最近發生了一場禽流感,疫情非常嚴重。熊將軍擔心貿然進軍會導致流感蔓延,所以暫時保持停火。東荒生物公司正在研製相關的疫苗,禽流感的危機一解除,朝廷大軍才能繼續進兵。”

“唯一帝皇”拿起龍案上的遙控器對着寶座上方的金龍藻井按下了按鈕,一群侍從連忙推出那扇用來投影的屏風。屏風上出現了關於“崇仁會戰”的紀實錄像,天子把面前的酒盞往龍案上用力一敲,然後對着崔義甸說道:“你這個傻子不要想着糊弄我,我的消息還沒有閉塞到這種程度。”

國防部長李崇福在這時出列說道:“天軍在崇仁的失利差不多損失了四萬名官兵,這次失利主要還是因為將帥不得其人,許多朝廷將校都不聽從‘鎮國公’的指揮,他們的草率行動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李崇福擺了一個姿態,他指出朝廷軍隊在崇仁失利的事實,然後為熊達威開脫了一番。指責熊達威是一件斷然不可為的蠢事,這樣做等於在說天子用人不當。

馮國忠的同黨賈義此時正好也在東都參與朝會,這位紙上談兵的能手憤然說道:“我們必須嚴懲玩忽職守之徒。”

剛從中州趕來東都述職的谷大富立即反駁說道:“崇仁失利無關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後方的扯皮與低能導致了朝廷大軍沒能一舉剿滅賊軍。”

負責後勤運輸的國防部次長陳成大不顧宮廷禮節出列叫道:“谷將軍這樣說未免有失公允,國防部這些日子可是調動了上萬批次的列車運輸糧彈,後勤工作已經非常完善了。”

親臨一線指揮作戰的谷大富總結說道:“朝廷對削藩戰爭的認識存在不足,程克和史澤豪的常備軍不下十萬,就算我們在固縣將他們的主力擊潰,對方還是能捲土重來。過去的幾個月裏,賊軍動員和吸納了一大堆匪徒對抗天軍,他們可能有不下十萬人的武裝。朝廷大軍需要防衛大片新佔領的土地並壓制賊軍的破壞活動,我們能用在一線的兵力就顯得捉襟見肘。國防部提供的虛假情報導致我軍的將校發生了誤判,這份責任不在我們身上。”

略顯激動的陳成大繼續叫道:“老谷,這都不是理由!”

谷大富不理會對方繼續說了下去。

“剿匪部隊派系林立,大軍難以協同作戰,一些地方軍還趁機反叛神朝,這就大大削弱了天軍的戰力。賊軍是本土作戰,老百姓也在短時間內不能明辨是非,這些都是我軍的劣勢。‘鎮國公’血戰崇仁之際,據守華穗的辛浩存保存實力,竟然不願救援熊公的本部。”

大膽的谷大富把戰敗的責任分攤給了劉帝的親信關係戶,李崇福立即見招拆招說道:“國防部絕不會姑息縱容這些敗類,但我怕辛浩存是當了替罪羊!他在名義上可能有一萬多人的軍隊,但是這些兵馬都是由武裝警備隊改編而成的次級部隊,他拿什麼去救崇仁的主力兵團?”

仗着自己是天子的心腹,站在大殿角落裏的辛浩存高調發言說道:“崇仁之圍,我就是當事人。天軍的將士都盡了全力,諸位大人要理解我們。界河部隊的投敵事出突然,賊軍在兵力上得以大大佔優,我們又不熟悉崇仁地區的地形。假如天軍的主將才力稍庸,朝廷大軍不知道會潰敗成什麼樣子。梁文遠的御林軍臨危不亂,成功解救友軍突出重圍,這已經是了不起的功績了。熊公在逆境中帶兵脫困的戰例足以載入教科書,崇仁之戰可謂雖敗猶榮。”

昏昏欲睡的“唯一帝皇”對辛浩存的說辭嗤之以鼻,他知道唯有這個人才能將一次慘敗說成輝煌勝利。

御史朱弘治對辛浩存的觀點發起猛烈攻擊。

“老辛,你不要在這個地方顛倒黑白,不要給你們的無能找借口。朝廷天軍居然被草寇打敗了,天子耳提面命的將領也被賊人俘虜,朝廷的臉面都沒有了,你應當辭職謝罪。”

同為御史的溫福成也進言說道:“辛浩存難辭其咎,朝廷必須依法懲辦坐觀成敗的武將。不管他的後台是誰,背景有多硬,朝廷都要查辦到底。”

李崇福繼續說道:“吳獻江和張崇勝生死未卜,如果他們被賊軍俘虜了,造成的影響會十分惡劣。我請求朝廷與賊軍交涉,要求釋放他們。”

早已對眾人的爭吵感到不耐煩的劉帝拿過龍案上的擴音話筒說道:“所有人都先消停一下,我沒叫你們過來說相聲,大家必須好好善後。達威這個人當了甩手掌柜,他丟下削藩的爛攤子請病假跑到上京療養去了,你們有誰能把這場仗繼續打下去嗎?”

列席會議的“振威侯”謝燁文連忙說道:“朝廷的當務之急是救回被俘虜的那批官兵,如果實在不行,天子可以先和賊軍講和。如果天子需要,在下願意統領天軍克日蕩平賊軍!”

“唯一帝皇”點了點頭后說道:“後方省份要火速訓練新軍,我們要和這些卑劣之徒繼續打下去。老謝你不要着急,今年東都還有幾個慶典要辦,我離不開你。”

看起來酒色過度的劉帝在一群侍從的簇擁下離開寶座,那些文臣武將開始商討各種具體的事務。按照慣例,君主要在所有人都離開后才能走下寶座,因為江康覺得皇帝永遠不該在別人面前走下坡路,不過“唯一帝皇”還是自顧自走向大殿後面的休息室。

往常的休息室里都待着一群接待劉帝的鶯鶯燕燕,不過今天只有丁勇銘坐在一張沙發上抽着香煙,劉帝從一旁的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就往嘴巴里灌了下去。

東都的百姓流傳着一個笑話,劉帝在酒醉后所做出的決斷往往比他清醒時更加英明。天子朝着大內總管說道:“丁公,你看看這些傢伙,一個個只會推諉扯皮,歪曲我的指示。”

丁勇銘安慰說道:“天子麾下有很多忠臣良將,神朝的江山仍舊會堅如磐石。”

劉帝把已經喝乾的酒瓶在茶几上重重一頓,然後閉上眼睛說道:“丁公,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飛升成神。在下修鍊‘酒色魔亂訣’已經十幾年了,看來擺脫自然規律的控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內總管”極為耐心的解釋說道:“超脫天道不是一日之功,天子神力有了很大提升,但如果要成神,恐怕還有一段距離。塵世間封神的凡人屈指可數,我看要再過上三四年,通往天界的大門才會打開,如果劉公能把握住機會,萬古不朽的目標就能實現。”

致力於不朽之路的劉帝繼續問道:“假如我獲得了神格,那麼我的權能會蓋過划水道的偽神嗎?”

丁勇銘點頭說道:“遠遠超過他們。”

劉帝用非常不屑的語氣說道:“切!我怎麼能和這兩個垃圾去比?”

“大內總管”覺得自己沒必要和劉帝仔細解釋這個話題,修鍊獲得的神格充其量只能算半神,這種神性不能和上位面的神明相比,“恆帝”和“昊帝”是和天道融為一體的至高神,成神的“唯一帝皇”在他們面前也不過是一隻螻蟻,但是劉帝對此一無所知。丁勇銘蟄伏多年就是為了利用這位人間帝王開啟魔界的大門,釋放出自身本體“永明”,所以他故意將“魔界”說成“神界”來糊弄天子。

大內總管繼續說道:“為了打開天界的大門,我們需要進行一個複雜的儀式,此前修建摘星樓就是在為這個儀式做準備。”

劉帝聽罷問道:“看來摘星樓將不再單純作為娛樂設施和東都的地標建築。”

丁勇銘點頭說道:“這個儀式就交給我去處理,在下保證劉公能飛升成聖。成神畢竟需要一些代價,凡人的魂魄必不可缺,帝國境內有數十萬被改造人員,不如就用反省院裏的那些不良分子作為打開天界的鑰匙吧。”

此刻的劉帝正趕上酒勁發作,他大笑着說道:“凡人的魂魄,要多少?”

丁勇銘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一百萬就差不多了。”

天子這下笑的更厲害了,他搖晃着泛起紅暈的腦袋說道:“我還以為這個數目有多巨大,原來才這麼點。不過這魂魄要怎麼使用?”

丁勇銘說道:“我會使用一個儀式抽取凡人的魂魄,然後把這些力量存儲起來。假如被抽走了魂魄,這個人就會出現類似老年痴呆症的癥狀,更嚴重的還會死掉。”

劉帝躺倒在休息室里的沙發上說道:“你去各省的反省院挑人好了,這件事就安排邱振豪去做,他是首都反省院的院長。各地監獄裏的賊徒只要判了十年以上徒刑就應該運到東都來,我會在挺湖山地區劃一塊地方讓你舉行儀式,這個地方會有軍隊看守,沒人能過來打擾你。許多人本來就犯下了彌天大罪,他們能為天子犧牲併發揮餘熱可是求之不得的榮幸。”

丁勇銘奉承說道:“我一定盡心儘力完成任務。天子太抬舉那些凡人了。”

作為魔界君主在現世化身的丁勇銘暗自打好了自己的算盤,藩鎮軍和朝廷的交戰將持續很久。軍隊和平民的傷亡會產生足夠的怨念,他就要靠吸收這些怨念來提供魔界降臨的力量,劉帝提供的活人魂魄更是最好的祭品。

魔界降臨之後,無盡的魔物會輕易征服凡界,丁勇銘的本尊就能吸收這個位面內部的力量,然後挑戰創世的雙神,征服其餘的位面。丁勇銘對劉帝的印象比較良好,他計劃在魔界入侵的大業完成後賜予他“酒色之神”的神格來掌管這兩種職權。

丁勇銘向即將入眠的“唯一帝皇”告辭離去,等到大內總管離開了休息室,劉帝的目光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他喃喃自語說道:“老丁,你來糊弄我,先帝就來糊弄你,‘永明之力’只能屬於‘唯一帝皇’。”

甘霖與武肅所接壤的幾座集鎮因為冬季的戰事受到破壞嚴重,辛浩存統帥的駐軍在撤退途中將當地民眾洗劫一空,朝廷軍隊的將校難以阻止麾下將士的所作所為,因為劉帝這幾個月只給他們發放了半餉。

無家可歸的民眾現在徘徊在甘霖的公路上,他們朝每一支路過的反軍部隊討要補給品。同樣困難的反軍拿不出東西來接濟老鄉,因為近期物資稀缺所帶來的通貨膨脹,眼下方便麵和香煙變成了硬通貨。

一輛不起眼的汽車行駛在甘霖北郊的公路上,昏昏欲睡的吳獻江把頭靠在汽車的後座上,看守他的藩鎮軍士兵正觀察着滿目蕭索的鄉間道路。吳將軍的前後左右都有穿着便衣的反軍特務看守,他們要護送這位“倒戈將軍”前往中州。

汽車在道路旁邊一家孤獨矗立的加油站前停下,這裏的兩座加油機都被炸毀了,殘缺的汽油噴槍上銹跡斑斑。加油站辦公室前的玻璃四分五裂,裏面的電腦和電視機都被人偷走了。

加油站的右側還有一座二層樓高的水泥建築,一樓用看上去並不牢靠的鐵閘門鎖着,房屋外牆上的招牌說明這裏過去是一家超市。通往二樓的外置階梯有着銹跡斑斑的鐵欄杆,彷彿隨時隨地都可能朽壞,從汽車上蘇醒過來的吳獻江覺得二樓應該是沒有營業執照的旅館。

一名藩鎮軍特務下車蹲在卷閘門的正前方,他用一把鑰匙轉了轉,然後用力將門推過頭頂。餘下的三個特務護送吳獻江走進這間光線陰暗的超市,在打不着的日光燈管下面,原來存放促銷食用油的貨柜上空無一物,鋪着白色地磚的地面上撒滿各類單據和發票。

兩名特務站在超市門口望風,其他人陪同吳獻江走進房間角落裏的一扇門,他們下到了超市地下室的樓梯上。

樓梯盡頭又出現一道虛掩着的鐵門,光線從門縫裏漏出來。推開這道門以後,吳獻江看見房間頂部懸挂着一盞釋放出昏黃亮光的白熾燈,一位神情倦怠的男人正對着一張摺疊桌獨自用小盅斟酒。地下室的空間比較逼仄,二人的談話就在一堆裝着罐裝飲料的紙板箱中間展開。

這位難堪的酒客便是在崇仁會戰里全軍覆沒僅以身免的張崇勝,他對吳獻江的到來感到非常吃驚,差點都碰翻了酒瓶。張崇勝朝着來客說道:“獻江兄,我終於把你等來了。”

吳獻江坐在紙板箱上說道:“崇勝兄,這裏是賊軍的地盤,我們要趕快到中州去,你現在就和我出發。”

疑慮在張崇勝的臉上一閃而過,這位被熊達威倚重的軍長問道:“吳公,你的手下把我帶到這裏足足兩天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吳獻江回答說道:“這些事情路上可以說,還是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二人因此快步離開超市,他們坐上另一輛武肅牌照的汽車,藩鎮軍的特務會幫他們偽裝為難民前往中州。這次的駕駛員換成了吳獻江部隊裏的降兵,藩鎮軍的特務已經跑掉了,他們擔心無法通過朝廷的身份驗證惹上麻煩。

在伏熊崮上被藩鎮軍打得暈頭轉向的張崇勝有幸逸出包圍圈,他帶着幾個隨從成功跑到了武肅一帶,但是過早撤出此地的辛浩存變相把這位死裏逃生的將軍拋給了藩鎮軍。

張崇勝最終被當地的游擊隊抓獲,這夥人卻對不明真相的張崇勝謊報說道:“我們是吳獻江的部下,眼下武肅陷落,一時難以返回中州,大家希望張公能隱蔽一段時間,日後和吳公一併返回中州。”

別無選擇的張崇勝就被帶到這個超市裏,今天他總算是遇到了期盼已久的吳獻江。

吳獻江在車上向張崇勝講起他在崇仁會戰里的“經歷”。

“熊長官放棄崇仁的前一天,我的部隊裏有人和賊軍勾結在一起,他們約我出去打麻將,然後在半路上把我綁架到了一家衛生所。第二天中午,我在衛生所里聽見外面炮聲隆隆,馬上就知道出大事了。效忠天子的將士在和倒戈的部隊激烈交火,但因為我不能參與指揮,從界河來的這個軍很快就瓦解了。”

“不幸中的萬幸便是一些潰敗的散兵游勇發現了衛生所,他們擊斃了綁架我的賊軍,然後我們就跑了出來。逃到武肅和甘霖交界的時候,我身邊只剩下六七人,但是武肅已經陷落了。這幾天我就躲在附近的東浦村,我麾下一隊被打散的戰士發現了你。現在風頭差不多過去了,你我要一同前往中州。”

吳獻江的這個故事只有前半段有真實性可言,但這種半真半假的情節拿來糊弄張崇勝已經綽綽有餘。

幾個鐘頭以後,吳獻江和張崇勝坐車來到中州西部的一所檢查站,正在等待檢查的汽車匯聚成一條緩慢蠕動的長龍。削藩戰爭所產生的難民紛紛往中州逃亡,他們大多來自最近失陷的朝廷控制區,因為在帝國官方的宣傳中,藩鎮軍喜歡把不聽話的民眾用大炮打成碎片,然後將老百姓弔死在電線杆上。

檢查站的各個出口被擁擠的人群所佔據,背着行囊的人們正在焦急詢問何時可以通過。檢查窗口旁邊的電子屏幕上滾動着血紅的字幕。

“請您自覺配合相關人員接受檢查。”

高高掛起的喇叭循環播報道:“請自覺降下所有車窗接受檢查,堅決效忠天子,支持削平藩鎮是每個帝國國民應盡的義務。”

電子屏幕和廣播上的措辭可謂非常客氣,但是守衛檢查站的武裝警備隊可沒有多少耐心,他們肆意用鐵棍敲打走過警戒線的難民,然後大聲喝罵,要求這些人退後。

吳獻江看到這一幕,腦海里就浮現起崔義甸在國務會議上大談“民為邦本,愛民如子”的滑稽場面,劉帝何嘗重視過帝國的臣民啊?

足足過去半個鐘頭,吳獻江等人才到檢查的窗口。藩鎮軍的兵鋒幾乎直指中州,這裏的朝廷官吏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他們要求過境百姓按照規定出示各類證件,但是張崇勝等人卻拿不出來“通關文牒”,他們早就把會暴露身份的證件都丟掉了。

吳獻江搖下車窗對上前的警備隊員說道:“你打電話報告給熊達威長官,說我吳獻江和張崇勝到了。”

身穿防彈衣,手持電擊棍的警備隊員勃然大怒,他猛地拉開吳獻江的車門,一把揪住對方說道:“你看起來就是個賊軍探子,車上每個人拿出五百塊錢,我保你們沒事,不然你就去‘反省院’吧。”

吳獻江被警備隊員揪住后,張崇勝和前排駕駛員都連忙上前相勸,張崇勝朝着這位執法人員說道:“我與吳公如假包換。”

看到這裏鬧出很大動靜,周圍難民紛紛上前圍觀,幾名看守崗哨亭的士兵也推開人群走上前來。吳獻江朝警備隊員辯解說道:“帶我去見熊達威,大家在崇仁讓賊軍打散了。為了避免被賊人抓捕,軍官證和身份證都丟掉了,你們可以讓我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一名手持衝鋒槍的士兵勃然大怒,他拉開汽車前門並用槍托砸向駕駛員,然後把對方拖下汽車。其餘幾名士兵用槍對準車內人員,要求他們一個個雙手抱頭蹲在路旁。

檢查站里爆發了騷動,看熱鬧的百姓沒人敢多說一句話。幾名官兵在憤怒中鳴槍示警,識趣的民眾都退了回去。

警備隊員拿出對講機向上級彙報說道:“兩名匪徒試圖冒充我軍官兵進入中州,現在他們被當場擒獲。”

十分鐘以後,眾人被拷上手銬押上防暴車。

大概一個鐘頭以後,吳獻江和張崇勝正在中州的招待所和一群逃離崇仁戰場的朝廷將校談笑風生,新來中州上任的衛戍司令楊豪帶着面色鐵青的警備局長多次打來電話賠禮道歉。警備局長覺得他們的工作出現了嚴重失誤,帶來很不好的影響。

不過吳獻江在電話里這樣說道:“中州的警備隊員非常敬業,可以說是一絲不苟,我覺得應當嘉獎他們。”

梁文遠和辛偉民也同樣待在招待所里,他們讓侍從擺下瓜盤果盤,然後拿來中原大麴和酒杯。梁文遠斟酒給吳獻江壓驚,他解釋了中原地區的現狀。

“‘鎮國公’突然感到腸胃不太舒服,所以趕回上京養病去了,劉帝這次處分了幾個不得力的草包,保存實力的辛浩存和方歸仁都被調回東都,一批不及時援救友軍的責任人都被國防部予以處分。現在馮國忠的鐵杆同黨楊豪治理着中原的各個地區。他花費巨資修建檢查站、哨戒亭、碉堡和地堡,然後組織裝甲車和警備隊上街巡邏,大搞‘反省院’建設,看來是要把老劉的鈔票都花光。”

不久前被藩鎮軍釋放的辛偉民向張崇勝敬酒說道:“二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果過幾天有新聞媒體來採訪你們,大家就說無可奉告,不要給人機會嚼舌根。我現在是心灰意冷,決定要提前退休了,大家以後就來東荒找我。”

張崇勝把手中的半截香煙往煙灰缸里彈了彈后說道:“偉民兄,其實誰想來這個破地方打仗啊?削藩都害我不能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裏去東都風景區打門球了!”

辛偉民苦笑着說道:“各位,當初崔義甸第一個提出來要削藩,大家在國防部開會的時候,辛浩存就吹噓聖朝天軍從骨髓里都渴望建功立業,討伐藩鎮軍能讓將士們熱血沸騰,可是他都在華穗和武肅幹了些什麼?”

梁文遠感慨說道:“這幾年朝廷的財政很困難,帝國陸軍獲得的預算太少了,我們還沒有水軍拿到的撥款多。世襲的貴族子弟佔了軍官總數的三分之二,這些人的水平良莠不濟,他們只想着躲在後面撈錢。平民兢兢業業十幾年才能當個連長、營長,吃上代陰祿的勛貴子弟不出三年就能混成團長。你們說將士們心裏高不高興?”

吳獻江嘆氣說道:“這也是老劉的可悲之處,他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聽不到真話了,天子和內閣里的大員都被包裹在肉麻的阿諛奉承里。不過老梁,劉帝重用關係戶也有原因,平民武將在政治上不夠可靠,他要把武力捏在牢靠的保皇階層上,前朝的‘九旗’制度就是例證。”

吳獻江和張崇勝在當天傍晚被送到中州機場,他們立即趕赴東都國防部彙報關於崇仁之戰的具體細節。通過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運作,二人都把自己的責任推卸一空。此時的吳獻江開始覺得自己有必要在朝廷和藩鎮中間充當騎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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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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