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墜落
南容市林河醫院,6月19日,10:23。
「媽,你好好休息,醫生說了,術后恢復不錯,再過兩三天你就能出院了……明天見。」
駱思行剛探望完因為盲腸炎手術住院的母親,在準備回家的時候,就看到急診處停了一輛救護車,從上面抬下來一位滿頭都是血的女孩,看樣子傷得很嚴重。
他當然沒有厲害到一眼就看出這個女孩是誰,但是他看到了她身上穿的校服。
是同校的學生。
駱思行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他本來也沒打算吃瓜看戲,只是在心裏默默地為這個陌生女孩祈禱了一下,希望她能渡過難關,轉危為安。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人才剛被抬進去,一大群記者宛如見了血的蚊蠅,剎那間就把急診部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這看來不是一般的事件,還是說那個女孩身份很特殊?
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能堵在大門口吧。
駱思行選擇了繞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容易離開了醫院,剛走到街上,兜里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下是好朋友歐揚赫打來的電話,按下接聽鍵:「喂?找我什麼事?」
「思行,你現在還在林河醫院嗎?」
「……我剛出來。怎麼了?」
「我們學校有個大二的法學妹子從城市中心的樓頂上跳下去了,現在就應該在林河醫院搶救……!」
駱思行回過頭看向身後依舊密集的人群,按了按眉心,微微嘆氣:「我知道。剛剛看到了……有很多記者在這裏。」
電話那邊卻突然頓了一下,對方似乎對他這個態度很不滿,再開口時音量陡然提高:「哎,你這麼冷淡的嗎?你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啊……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沒看清那妹子是誰?」
「誰啊。」
「紀予琴啊。之前你經常和我提起的,你讀高中的時候救過你的那個妹子。」
好像哪裏傳來夏蟬竭命之前的長鳴,沖得駱思行頭昏腦漲。
他的腦海中逐漸浮現起高中時那件事情。
高三的時候他有一天晚自習下課後騎自行車回家,結果遇到了一群醉酒的街頭混混,剛好手機也沒帶在身上,他倒是想繞着走,可是酒鬼想打人也不需要別的什麼理由,幾個人不由分說攔住他的車后把他拖拽下來,按住就是一頓暴打。
他當然也反抗了,只是一個沒成年的男孩哪是十幾個成年男人的對手,他只能蜷縮起身體,雙手死死地保護住頭部。
恰巧紀予琴坐車經過,就出手幫他教訓了這群地痞。
你說一個女孩子,赤手空拳的,怎麼能打得過那麼多男人呢?
因為紀予琴不是普通人。她是合法的,擁有異能id的南容市民。
這是駱思行第一次與居住在這個城市中的異能者接觸。南容市是一個異能者與普通人共同居住的城市,但在數量佔據壓倒性優勢的普通人看來,異能者更像是一個大家雖然心知肚明,可還是會無意識當成都市傳說的存在。
他們很神秘,很低調,以至於大家都忘記了還有這一類人。
那天他獃獃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少女行雲流水地把人一個個放倒。她雖然身形嬌小,但是每一下出手都很乾凈利落。藍色的光跟着她的手頻頻打在那些欺負自己的人身上,伴隨着痛苦的哀嚎,看得真讓人解氣。
她像一隻躲避追捕的蝴蝶,在閃過最危險的擊殺后,迅捷而有力地扇動翅膀,便在這些人身上撒下帶毒的鱗粉。
雖然看到真實的異能者很令人震驚,但實在是太帥了。
「你需要打120嗎?」
毫不留情地打暈最後一個,少女報完警后,走到他身前蹲下來,湛藍的眼睛盯着他:「同學,不要逞強。」
很特別的外貌。這臉分明是東亞人的長相,年紀看上去也不大,頂多十四五歲,白皙的臉還有點肉肉的,但卻有一雙漂亮得像是寶石一樣的藍色眼睛,看得人忍不住在心底連連驚嘆。
駱思行的左手手臂非常疼,但又覺得自己沒這麼脆弱,頂多也就是點皮外傷,過兩天就好了,於是搖了搖頭。
少女見他拒絕,也沒說什麼,起身就要走。駱思行見狀,趕緊問她:「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紀予琴。」少女頭也不回,留下自己的名字后,就坐上車瀟洒地離開了。
好巧不巧,那天出警的剛好是自己老爸。駱警官估計也沒想到被混混毆打的會是自己兒子,如果不是職業素養在身上,估計都要抄起椅子再掄一遍那群被打得昏迷不醒的社會渣滓。
他把這些人都交給了同事帶回警局,自己開着車先帶兒子去處理傷口。
「幫你報警的那個小姑娘,你怎麼沒把人家留在現場啊,我們都還沒好好謝謝人家……叫啥名字知道不?」
「紀予琴。」
在後視鏡中,駱思行看到了父親臉上一翻而過的微妙神情,他敏銳地意識到可能有什麼隱情,遂追問道:「老駱,你認識她是不是?」
「認識是不可能認識的,你老爸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警察,認識不了這種神秘人物,」駱警官也不打算搪塞,直言告訴他,「既然是她救的你,那你肯定看到她用異能了吧。」
駱思行回想起從她揮動的手裏閃爍的藍色光芒,點頭:「所以,她的確是異能者?沒想到今天真的見到了。」
「沒見過異能者的大有人在。不過,我們都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和他們不是一類人,他們的規矩我們也不懂。你以後不要招惹他們就是了。」
駱警官的眼睛雖然還看着前方的路,可心思早就神遊天外。
「老駱,你剛剛不是說還要謝謝人家嗎?」駱思行看到父親在知道對方是異能者后,兩條眉毛擰得死緊,用沒受傷的右手輕拍了一下父親的肩膀,開他的玩笑。
駱警官被他拍了一下,回過神來,眉心舒展,笑着瞟了一眼後座上的兒子:「你肯定說了謝謝了,對不對?我哪天登門拜訪紀家表達一下謝意就好。你要一起去嗎?」
「去。」
他的左手被打成了骨折,比他想得嚴重得多。如果不是紀予琴幫忙的話,就那樣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駱思行從心裏感激這個好心的少女,只是從那之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就連父親說的登門拜訪,也因為自己臨時要考試,最後只有父母去了,自己這個當事人反而沒能到場,屬實有些不禮貌,但也只能作罷。
後面再接觸到異能者的時候,就是大學遇見歐揚赫了。
歐揚赫有個外號叫做「小金毛」,因為他的頭髮是金色的。他倆接觸時間很久,駱思行從來沒見過他去染頭髮。有一次他心血來潮,就問了:「哎,你是天生金髮嗎?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去染頭髮?而且也不掉色?」
當時歐揚赫正在宿舍舉啞鈴,聽了他這話愣了片刻,隨後做了個很誇張的驚愕表情:「我以為你知道我是異能者……原來你不知道啊?」
公交車的司機猛地踩了一腳剎車,探出頭去斥責一個橫穿馬路的行人。駱思行的思緒被拉回現實,他掏出手機,回復了幾條朋友的消息后,順手點開了永江大學的校園平台。
出事的是本校學子,學生們紛紛發帖猜測討論:是因為失戀?還是因為學習?被校園霸凌?家裏關係不好導致抑鬱?
不過基本每一條都被紀予琴的同學和朋友反駁了。因為紀予琴是一個待人和善,成績優異,母胎solo的異能者,父親是企業家,母親是名導演,被父母寵愛着長大的獨生子女,她沒有任何理由去自殺。
「那可是三四十層的樓啊……她還救得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