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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鳳凰耶!真正的白鳳凰!哇,帥呆了!」

「嘿嘿,大概跟你有一天晚上踩到蛇那時的臉se一樣蒼白?」

「克拉拉!你這傢伙!我不是叫你別再提那件事了嗎?」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喬薇尼暴跳了起來,一面環顧四周,害怕被人聽去了。

這丫頭真是的。踩到蛇就踩到蛇嘛,幹麼突然就靠到了我身上?難道她認為這樣鑽到我懷裏,不會被我親一下嗎?我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又再次笑了,這次的笑跟剛才的意思有點不同。喬薇尼馬上用想把我抓來吃了的表情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趕快轉移注意力。

「你看那邊!克拉拉,那裏,那個小孩好像就是鳳魂使!」

不知不覺間,喬薇尼又再度把視線投she到白鳳凰那裏去了。說起來其實很難把視線從那裏移開。我也朝喬薇尼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白鳳凰旁邊有一個少年,正騎着白馬緩步前進。走在白鳳凰身邊的白馬。說起來這還真是風雅。況且那個少年也穿着白se的披風。我哼了一聲。

「鳳魂使沒必要擔心被鳳凰吃掉,但是那匹馬還真可憐。」

「咦?」

「要不是膽子夠大,怎麼可能跟鳳凰並肩這樣走着。」

「是哦?原來如此。」

「那還能怎麼辦。怪只能怪它生下來就是白se的。所以只好帶着『您不想吃我?』的眼神,乖乖走在白鳳凰的身邊。」

「哈哈,克拉拉。你還真耍寶。」

「哈哈哈!你這傢伙。你真的都是這樣講話嗎?」

聽到我說的話,旁邊的大人們與喬薇尼都笑彎了腰,我則是吐了口口水。

如果將我話里的白鳳凰換成貴族,白馬換成平民,那就是很明顯的隱喻了。只是我們村裏的人太單純了,誰也聽不懂我的話。去他的,是我不正常嗎?其實我們領主心地很好,跟故事裏面那些虐待平民的領主一點也不相像。

喬薇尼笑了笑,又開始踮腳張望了。好像是因為周圍擁擠的人群而被擋住的樣子。這死丫頭,別人都在長高的時候,她到底在幹嘛?我咂了咂嘴,抓住了喬薇尼的腰。喬薇尼瞪了我一眼,我則是深呼吸了一下。

「別胡思亂想,喬薇尼。」

接着我把喬薇尼抬到右邊肩膀上,讓她從周圍大人們的縫隙中能夠看得更清楚一點。喬薇尼的臉雖然紅了起來,卻也沒要求我放她下去。

「看得清楚些了嗎?」

「嗯……仔細一看,那個鳳魂使好像還不到十歲?」

「去。能不能當鳳魂使跟年紀是無關的。從鳳凰的角度看來,不管是五歲的小鬼頭還是八十歲的賢者,都一樣只是小孩而已。」

周圍的那些大人用驚訝的眼神看着我,突然集人們視線於一身的喬薇尼好像有點不知所措。她因為害羞而蠕動着身體,我原原本本都感覺到了。

我不理會周圍的狀況,繼續望着前方。

不管怎麼說,那景象是非常壯觀的。巨大的白鳳凰再怎麼看,從頭到尾巴好像也超過300肘。簡單來說,頭跟脖子長100肘,身體長100肘,尾巴也100肘左右?因為鳳凰是在地上走,所以翅膀摺疊了起來,但很明顯地,翅膀跟頭的長度呈黃金比例。它從遠處一直旅行到此地,然而它的頭還是直挺挺、威風凜凜地頂着天。這麼巨大的生物,為何動作還能如此優雅?牛跟馬有時也會覺得自己的頭很重,但應該更重的鳳凰卻沒有將脖子垂下來。連人偶爾也會拖着腳走路,但是鳳凰的腳步卻像鹿一般地輕巧。鳳凰用它在天空中急速飛翔的輕盈走在人群的前頭。

鳳凰的身邊就是那個騎着馬的小少年在走着,就算給我一千塞爾的錢我也不想跑去那個位子。不管是馬、披風還是穿的衣服,對他來說都顯得太大了。當然那個少年的責任也十分重大。少年好像因為長途的旅行而十分疲勞,也不太看那些為了歡迎自己來到此處的人們。不,不如說他似乎有點害羞。

在他們稍微遠處的後方,有幾個騎士和一些士兵跟在後面。他們好像是從首都出發,來護衛鳳凰跟鳳魂使的士兵。就像我之前說的,那匹馬是無可奈何地走在鳳凰的身邊,至於那些士兵就沒有必要這麼做了。所以他們在遠遠的後方跟着走,你甚至很難看出他們跟前面的鳳凰是一夥的。

之前屏息看着鳳凰的人群們直到這時才爆出了歡呼聲。

「鳳魂使哈修泰爾萬歲!」

「哈修泰爾萬歲!」

少年聽到人們喊着自己的名字,頭垂得更低,幾乎要整個鑽到衣領里去了。居然說什麼萬歲?對不到十歲的小鬼喊萬歲,真是件很可笑的事。乾脆喊「謝主隆恩!」算了。

「偉大的鳳凰西澤萬歲!」

「西澤萬歲!」

如果那頭鳳凰知道人們對他喊的「萬歲」這個詞的意義,它會覺得有多可笑呢?

不管怎樣,那頭鳳凰的名字好像是西澤,而旁邊鳳魂使小鬼的名字好像是哈修泰爾。我們貧窮村中那些可憐的鄉下人不可能對外面世上的事那麼清楚。一定是從領主的城裏來的那些人先帶頭高喊,周圍那些眼se快的村人才跟着喊的。搞不好他們今天離開之前,就又把那些名字忘掉了。

「一定要消滅掉瑞茲!」

「幹掉瑞茲!」

我霎時間打了個寒噤。

瑞茲。人們絕對忘不了這個名字。所以這時村人的叫喊,至少也有幾分是發自於內心。連我自己也吃驚的是,我居然也跟着大家揮手喊叫了起來。

「宰掉該死的瑞茲!幹掉它!」

因為我一時激動,喬薇尼差點就掉了下來。喬薇尼嚇了一跳,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我猛然清醒過來,趕忙扶住了她。

「啊,對不起,喬薇尼。」

「放我下去!」

喬薇尼生氣地喊着,我只好乖乖放她下來。她一面抱怨,一面擰我的手臂。

「你故意的!對?」

我被她擰得糊裏糊塗,趕忙轉過頭去。我蒙住了喬薇尼的嘴巴,開始對她說悄悄話。

「噓!噓!喬薇尼,安靜一點!鳳凰最喜歡小女孩了。別做吸引它目光的動作!」

喬薇尼眼睛睜得大大的。我作出嚇人的表情,然後很殘忍地說:

「因為嚼起來很不錯……所以在其他的情況下,它可能一口就把人吞了下去,可是像你這種小丫頭,它可能會細嚼慢,津津有味地吃!特別是紅髮的小女孩……」

就像我預想的一樣,喬薇尼開始發抖,躲到了我的背後。正因為她跑到我後面,所以看不見我偷笑的表情。

白鳳凰不知道自己因為我開的玩笑而背了黑鍋,仍然靜靜地走着。他真是酷斃了。這麼厲害,看起來又這麼嚇人的傢伙居然聽從旁邊小鬼頭的命令行動,不知怎的酷到讓人覺得有點茫然若失。

過了一陣子,長長的行進行列消失在領主城所在的丘陵陡坡上頭。人們漸漸散去,或是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

「我們領主今晚應該睡得着了?」

「沒錯。呵呵。有這樣的鳳凰在後院裏,應該能夠好好睡一覺了。」

我聽到大人們的話,笑了出來。但那時傳來了一句刺激到我耳朵的話。

「真是太好了。如果這麼厲害,那瑞茲就死定了。」

「對呀。瑞茲那傢伙,」

瑞茲,瑞茲!

我每次一聽到這個名字,全身就會感覺變得冰冷。然而同時我的腦袋卻會像火燒一樣熱了起來。瑞茲,那該死的傢伙!應該把它塞到糞堆里吃屎,狠狠扁他三個半月……咦?為什麼我老是這樣說話?我所有想得出的髒話,全都是這村裏的大人在不考慮下一代教育的情況下,在小孩面前說過的。

我眼中冒出了火花。喬薇尼嚇了一跳,抓住了我的手臂。

「克拉拉?」

「啊,喬薇尼。走。太陽快下山了。」

「嗯。好啊。哇!剛才真是酷斃了。」

喬薇尼將手按在胸前,深呼吸了一下。

我把嘴移到喬薇尼的耳邊。

「我剛才不是說鳳凰喜歡吃你這種紅髮小女孩,喜歡得要命?就在剛才你躲在我背後那時,那頭鳳凰還流着口水看你呢。你沒看見?」

喬薇尼大聲尖叫。大概今天晚上睡不着的除了我們領主之外,又多了一個人了。

結果我後悔嚇了喬薇尼。

她說就算殺了她,她也不敢一個人走了,只好緊抓着我的手臂慢慢走,所以我雖然不怎麼樣,還是得裝出個騎士的樣子來護送她回去。喬薇尼她家是負責幫領主看守森林的,所以離村子有點距離,是在森林裏面。但我最懷疑的是,在森林裏出生、森林裏長大的喬薇尼,怎麼會太陽一下山就不敢進森林了。喬薇尼望着夕陽西下、佈滿彩霞的天空,表情顯示出她正在擔心:萬一走到半途天就黑了,那她該怎麼辦?

「喂,丫頭!你別跟我說你到了十七歲,還不敢自己回家!」

「還敢說!到底是誰嚇我的?」

我搔了搔頭,開始快步往前走,喬薇尼害怕落單,只得緊緊跟着。

走向喬薇尼家的途中,我突然有個念頭,想順道去卡爾家看看。一方面去訪問卡爾是很讓人高興的事,另一方面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麼沒跑出來看熱鬧。我突然改變了方向,喬薇尼嚇了一跳,連忙抓住我的手臂。

「你,你去哪?」

「你再往前走一點點不就到了。自己回去。」

「你要去找卡爾嗎?」

「嗯。」

「那一起去。回程的時候,你一定要送我到家門口。」

庇佑jing靈與純潔少女的卡蘭貝勒呀!您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賜給這個少女如此不分青紅皂白耍賴的能力?我會用從卡爾那裏學來的,還有從小到大所學的這兩種不同語氣來講話。有時說出來的東西連我自己聽了都會嚇一跳。像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往前走,喬薇尼一副好像已經得到我的承諾的樣子,也跟着我走。

卡爾的家位在森林邊上的空地。

他既不種田,也不養家畜。也沒有做什麼東西來賣。此外他不但不交稅,連一年中要為領主服的幾天勞役也不參加。雖然如此,他自己釀酒,拿去換麵包,一面讀書,過着悠遊自在的生活。這件事對喬薇尼而言始終是個不解的謎,所以她有點怕卡爾。

隨着我們離卡爾的家越來越近,答,答的斧頭聲也越來越清楚。

一陣子之後,空地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看到一個中年人,有着適中的身材、褐se的頭髮、看來很和善的臉龐。如果你在街上遇到他,你絕對不會記得他,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男人正在砍樹。

「克拉拉老弟,你來了嗎?」

卡爾放下斧頭,作出了愉悅的表情。這對喬薇尼而言又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喬薇尼身為領主屬下守林者之女,她始終無法理解,卡爾怎麼能沒得到自己父親允許,就砍這裏的柴來用。喬薇尼帶着jing戒的眼神,屈膝向他行了個禮。

「你好,卡爾。」

我也親切地打了招呼。

「你還真懶惰啊,卡爾。居然到太陽下山的時候,才開始砍晚上要用的柴火。」

「哈哈哈,克拉拉老弟。真正懶惰的人才不只是這樣。因為覺得砍柴很煩,所以一面發抖一面睡覺,那才叫做懶惰。好久不見了,史麥塔格小姐。」

這就是為什麼雖然喬薇尼有點怕卡爾,還能這樣跑來找他的原因。居然叫她史麥塔格小姐?不管是她的父母還是村裏的人,大部分都叫她喬薇尼,頂多叫叫小名傑蜜,而卡爾居然能夠記住連我都常忘記的喬薇尼的姓氏,還這樣叫她,這真是厲害。喬薇尼微笑了起來。唉唷,還真噁心。

「別胡說八道了。哪裏去找這麼懶的人?」

「有的,尼德法老弟。我朋友當中就有這麼懶的傢伙。因為不想砍柴,就這樣一邊發抖一邊睡覺,到後來得了感冒,差點死掉。」

「咦,有誰是得感冒死的?越說越離譜了。」

「你這小傢伙還真難纏,大人跟你全講不通的。呵呵,進來。史麥塔格小姐?美麗的淑女來訪,卻讓她站在這邊,這真是件失禮的事。」

「那我就悉聽吩咐。」

喬薇尼用既優雅又嬌滴滴的聲音回答。天啊,雞皮疙瘩掉滿地!

我們一進到草屋裏,太陽的餘暉就整個都消失在地平面後頭。所以卡爾點起了房間zhongyang桌上的蠟燭,喬薇尼誇張地作出光線很刺眼的表情。說起來,要看蠟燭,若不是到領主的城裏去,或者到開蠟燭店的我家,還能去哪看呢?

卡爾讓我們坐下之後,先點起壁爐,接着走到書櫃旁邊,那裏面放的酒瓶比書還多。應該放在書櫃裏的書反而都亂放在地板上,或者床上。

他拿了酒瓶跟杯子,放到我們面前,然後開始倒酒。

「舉杯,尼德法老弟。這是蘋果酒。應該已經釀好了。史麥塔格小姐。」

要是喬薇尼的家裏看到現在這種情況,不弄得雞飛狗跳才怪。我家也差不多。

但是我們兩個還是裝出一副常喝的樣子,舉起了酒杯。我偶爾會跟釀酒廠的老么米提要些酒糟來吃,但喬薇尼幾乎全沒碰過酒,還是故意作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卡爾在自己的杯子裏也倒滿了酒,然後想了一陣子乾杯時要講什麼話。<男女永遠的愛乾杯……」

「卡爾!」

我的叫聲聽來有些凄慘。卡爾的眼睛睜得大大地說:

「咦?不喜歡嗎?那這樣,為了他們兩人一出生就具備勇氣和美貌的下一代乾杯……」

喬薇尼的全身開始扭曲。她的眼神混雜着激烈的非難,好像在說:她這種淑女怎麼會跟我這種浪蕩子扯在一起?我真的委屈死了。

那時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為了瑞茲的滅亡乾杯!」

卡爾立刻緊閉上嘴巴,表情變得很沉重。喬薇尼也因為氣氛的急遽變化而感到不安。

過了一陣子,卡爾吁了一口氣,又露出了笑容。

「這樣嗎。嗯,我懂了。我不知道你居然帶着這種決心。你什麼時候出發?勇猛無雙的尼德法居然要去消滅惡名昭彰的瑞茲,博得屠鳳凰者的名聲……」

「什麼?」

「咦?不是嗎?那史麥塔格小姐呢?」

「噗,噗嗤,噗哈哈哈哈!」

喬薇尼開始瘋狂大笑,我也在一邊乾笑。卡爾一面微笑,一面把酒杯拿到了唇邊。如果再繼續這樣想乾杯的台詞,搞不好連酒都不用喝了,所以我也喝了口酒。

霎時間耳垂跟脖子兩旁都燙了起來,呼吸的氣息也變熱了。我大大地眨了幾下眼。卡爾帶着笑容看着我的樣子,然後用不太在意的語氣輕輕地問:

「聽說鳳魂使來了?」

「是的,卡爾。呼!他們是來幹掉瑞茲的。」

喬薇尼好不容易停止了笑,很自然地喝了口酒。不,應該說是直到酒杯拿到嘴邊的那一刻之前都很自然,接下來就看到她臉頰整個鼓起來。她分明好不容易才吞下去。

「嘶,嘶,嘶!咳。嗯,真是不錯的酒,卡爾。」

「謝謝你,史麥塔格小姐。」

我笑了笑,然後繼續對卡爾說:

「你為什麼不出來看熱鬧?」

「因為要砍柴,所以沒辦法去。怎麼樣?很壯觀?」

「對啊。鳳魂使好像只有六七歲,而鳳凰是大得很可怕的白鳳凰。」

「讓我猜猜看好嗎?你們說的白鳳凰,應該是西澤?」

喬薇尼作出吃驚的表情,但是我卻不太驚訝,還很高興。卡爾溫暖地笑了笑,靠到了椅背上。

「而且那個小孩應該不是姓哈修泰爾?」

這個他搞錯了。我疑惑地看着他說:

「哈修泰爾應該對?」

卡爾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然後閉上了一陣子。他閉着眼睛還是很正確地把酒杯拿到了唇邊。喝了一口之後,卡爾張開眼睛笑了。

「少年少女去見長輩的時候,為了要讓他們知道自己以前的歲月沒有白過,長輩必須要張開自己智慧的捲軸給他們看才行。」

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你要跟我們說有趣的故事嗎?」

「……說是哈修泰爾家的後繼者,這難道意味着他們家族還不斷繼承鳳魂使的血統嗎?」卡爾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然後噗嗤笑了出來。「真是胡說八道。」

「你說這是胡說八道?」

「一定是從某個地方把有鳳魂使資質的小孩抓來,讓他繼承哈修泰爾家的,尼德法老弟。」

卡爾講得好像這是發生在他家的事一樣,用很自信的態度一口咬定是如此。真是莫名其妙。

「你敢這樣斷定的理由是什麼?」

用這種方式說話的我,心情激動得就好像自己成了討論大陸事務的賢者中的一人。特別是喬薇尼根本不敢插嘴,只能用欽佩的眼神看着我,這真是讓我覺得很爽。

卡爾讓燭光映照着酒杯,低聲說:

「這隻不過是簡單的加減法算出的結果而已。哈修泰爾家族約定好產生鳳魂使的期限是三百年。最後的第三百年過去到現在,也已經十五年了,尼德法老弟。你們又說那小鬼只有六七歲,不是嗎?所以如果那個小孩有哈修泰爾家的血統,就不可能是鳳魂使。」

「三百年?那是怎麼一回事?」

「喂,尼德法老弟,尼德法老弟!你如果有時間去搜鳥巢玩,就去讀點!」

因此討論大陸事務的賢者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個搜鳥巢玩的淘氣小鬼。喬薇尼開始呵呵地笑,我則是羞紅了臉。

卡爾繼續帶着親切的笑容說:

「原來你連自己國家的歷史都不知道。三百年,不,三百一十五年前,是我國的開國紀元年,不是嗎?榮光的七周戰爭那時,神鳳凰王向哈修泰爾公爵約定,讓他們家族擁有鳳魂使的血統。所以他們家族在三百年間維持和鳳凰之間的友情,後世子孫一生下來就會帶有鳳魂使的資質。知道嗎?」

我聽得迷迷糊糊,喬薇尼則好像連一點都聽不懂。卡爾發現他的兩個聽眾都沒聽懂,只好開始講得更簡單一點。

「嗯……史麥塔格小姐。我們拜索斯是何時建國的?」

「啊,就是在榮光的七周戰爭期間,大王擊退穿越黑暗平原的神鳳凰王那時。」

「你果然具備跟你氣質相符的教養,史麥塔格小姐。」

喬薇尼那時的表情是……我說不出口。哪有人不知道這件事的?

「開國的路坦尼歐大王雖然在榮光七周的最後一天擊退了神鳳凰王,但自己也受了重傷,從此不能再拿劍。那時哈修泰爾公爵救出了神鳳凰王。所以神鳳凰王祝福自己的救命恩人哈修泰爾公爵。」

我很xing急地插嘴了。

「祝福的內容,就是他們家三百年之內,會不斷出現鳳魂使嘍?」

「沒錯,尼德法老弟。到了第四代國王耶里涅陛下征伐北方的時候,哈修泰爾家族也開始服屬於陛下。耶里涅陛下不但沒有滅亡違逆路坦尼歐大王的哈修泰爾家族,反而滿足於接受主從關係的誓約。鳳魂使很希罕,不是嗎?所以滅絕代代都有鳳魂使輩出的家族是很可惜的事。而且萬一沒有鳳魂使在,那些鳳凰狂暴起來,也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卡爾淵博的知識讓喬薇尼聽得入神,簡直呆住了。我提出一個問題。

「三百年都過了嗎?」

「是的。所以事情就有趣了。」

我跟喬薇尼都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將身子偏了過去。卡爾也好像在參加什麼秘密的重大會議一樣,身體往前傾,低聲說話。前提是如果蠟燭匠的兒子、守林者的女兒跟遊手好閒者的閑談也能稱做重大會議的話。

「哈修泰爾家族跟其他開國功臣家族比起來,本來是叛逆者,對?但只因為代代生出鳳魂使這個理由,就一直享盡了富貴榮華。那如果哈修泰爾家不再出現鳳魂使,會有什麼結果?」

「啊哈?所以去找養子?」

「對啊。一定是將貧窮人家裏誕生、具有鳳魂使資質的小孩子強制收為養子。不,等一下,修正我的話。不如說是買小孩更正確?不管怎樣,如果不是貧窮人家,大概也不會答應把孩子讓出去。」

「用錢收買養子?」

「大概。雖然神鳳凰王約定的期間已經結束,但是他們想將鳳魂使們抓來,重新塑造出鳳魂使的血統。就像把優良的公馬母馬抓來當種馬一樣。」

卡爾用很辛辣的諷刺語氣說。喬薇尼毫無懼se地又喝了一口酒,然後帶着不快的表情說:

「這些人真卑鄙……」

「是的,史麥塔格小姐。他們已經享受了三百年的權勢還不夠,還想再繼續延長下去,於是從窮困的父母那裏將孩子奪走,收養為自己的孩子。不過搞不好這對孩子,甚至對那些父母都好。我們可以換一種看法:比起處在貧困的家庭,能夠成為哈修泰爾家族的養子不是更好嗎?」

我不自覺地說:

「不管哪裏,都有些走運的傢伙。」

卡爾注視着我。

「你很羨慕嗎,尼德法老弟?」

「老實講,說不羨慕是騙人的。」

「尼德法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懂得觀察周圍各樣的事物。但是不過六七歲的小孩子被從父母身邊奪走,還要叫不認識的人父母親,這真是很可憐的事。」

「去!我猜過個五年,叫那些傢伙回到自己住過的茅屋去,他們一定打死也不要。」

我的語氣越來越激烈。喬薇尼帶着懷疑的表情,而卡爾只是平靜地笑。

庇佑純潔少女與jing靈的卡蘭貝勒啊……唉,今天呼喚了您這麼多次,我也覺得很抱歉。但是關於現在在我背上的這個少女,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賜給她如此魯莽的心,讓她這樣大口大口地喝酒?

背着喬薇尼走在林間小路上,我變得很想使出吃nai的力氣。

卡爾自釀的蘋果酒雖然好喝,但真的很烈。一開始喝起來很像蘋果汁,所以喬薇尼沒有當場醉倒已經是萬幸了。我也不能說自己是全清醒的。我努力不讓喬薇尼掉下來,一面搖搖晃晃前進着。

太陽早已下山,森林裏黑漆漆的。因為是從小在裏面玩的森林,就算有些醉,我也能帶着自信前進。但真的很辛苦。特別是背上的喬薇尼會不時突然發作,發出「嘻嘻嘻嘻」的鬼笑聲,把我弄得很煩,已經快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了。

「嘻嘻嘻嘻!嘻嘻!」

「別笑了!」

「喵,好好笑,喵~」

「什麼?」

「不知道。就是很好笑。呵呵呵。」

啊啊啊!這個死丫頭,要不要把她丟在這邊算了,管他狼會不會來?那時喬薇尼拉住我的耳朵跟我說:

「放我下去!」

「你應該要馬上回家,喝點冷水然後睡覺。」

「這樣子回去,我一定會被打死。」

嗯。這話也沒錯。等酒醒一點再回去好像比較好。我放下了喬薇尼,然後好像昏倒一樣跌坐了下去。喬薇尼也靠向我身邊,我們兩人就被靠着樹木並肩坐着。

「喂!你過了十歲以後,是不是只長體重不長高?」

我全身都被汗弄得黏呼呼的。臉上黏了片枯葉,於是我把它拿掉。喬薇尼蠕動着向我靠來,舉起了我的手臂,很自然地放到了自己的肩上。也就是說她鑽到我的胳肢窩底下去了。

「冷嗎,喬薇尼?」

「嘻嘻嘻嘻嘻!」

「……」

我向著天空不發出聲音地痛罵一頓之時,她靠着我的腋下說。

「真好笑。喵喵,那個鳳魂使。」

「好笑什麼?」

當然回答的絕對不是我的腋下。

「不是很好笑嗎?」

「到底什麼好笑?」

「好笑耶!」

「……你看!前面那是什麼?」

「媽呀!」

自從喬薇尼小時候在村中大路上走,看到領主的老狗打呵欠之後,她每次都會這樣一下子突然靠到我身上。我呵呵地笑了笑,喬薇尼則是眼睛含着淚光,好像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迷迷糊糊地看着我。

「說起來這件事比較好笑?」

「克拉拉·尼德法!你!」

「一下子酒就醒了?」

喬薇尼嘆了口蘋果香的氣息,離開了我身邊。但是不久之後,森林裏傳來聲音之時,她馬上又靠了過來。

「那,那是什麼?」

「那個啊。是風聲。」

「你覺得我聽不出是不是風聲嗎?」

我一時驚慌喪膽地望着喬薇尼。雖然她是一到了晚上就不敢從家裏出來的膽小鬼,但她明明就是守林者的女兒,是森林裏出生、森林裏長大的。如果她說不是風聲,就一定不是。

她的推測是正確的。一陣子之後,周圍好像突然有種亮起來的感覺,也傳來了人聲。腳步聲、喃喃的說話聲、還有叮噹聲。

最後一樣是指佩着劍的人走路時發出的聲音。

我猛然站了起來。我做錯了。我眼前天旋地轉,腿也軟了。我扶着樹,好不容易才沒摔倒。喬薇尼也站起來之後,躲到了我的背後。我讓她站到我跟樹的中間,然後觀察前方的情況。可以看見樹林裏面有火光在搖曳。分明有一群人拿着火把,在森林裏面走着。

「難,難道是山賊?」

我對喬薇尼的想像力致上了極高的敬意。

「那他們還真是新型態的山賊。名稱大概叫火把幫?」

拿着這麼亮的火把,隨意發出響聲,就算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會是山賊。喬薇尼搞懂了我的話之後,表情也稍微緩和了下來。哼。這裏是領主所有的森林,我背後是領主所屬森林管理員的女兒,對我而言,只要這些人不是山賊,我就沒什麼好怕的……

「喂,被發現就死定了!」

「咦?」

「我們兩個不是已經醉了?到時候要是告訴你爸媽……」

「唉唷!」

喬薇尼馬上做出要爬到樹上的姿勢。拜託,她怎麼可能冒出這種想法?就像我預先所想的一樣,喬薇尼既然醉了,最後她一定會領悟到自己無法爬得到樹上。

而且居然還是在從樹上掉下來一屁股摔到地上,尖叫了之後才領悟的。天啊,庇佑純潔少女與jing靈的……我現在真的受不了了。

「是誰?」

我們聽到人們惶急的腳步聲,拍子恰好地配上他們的劍從劍鞘里拔出的聲音。

一旦聽到鋼鐵聲,我們就像被凍住一樣,一動也不敢動。霎時間,我們周圍佈滿了一手拿火把、一手拿長劍的士兵們。

「半夜在領主所有的森林裏遊盪,你到底——咦,怎麼回事?克拉拉,喬薇尼?」

我跟喬薇尼無可奈何地採取了這種情況下最適當的應對態度。

「嘿嘿嘿……」

出現的人都是穿着硬皮甲的領主士兵。他們都帶着啼笑皆非的表情,將劍插回劍鞘中,他們的首領杉森·費西佛噗嗤笑着走了過來。他是城裏鐵匠的兒子,現在是jing備隊長,跟必須到城裏繳納蠟燭的我這個蠟燭匠之子算是很熟。雖然他的年紀比我大了十歲,不但配着長劍,還統率着士兵,但是內心跟我沒有絲毫不同,都還是個頑童。

他笑着向我走來,然後突然皺起了眉頭。

「咦?搞什麼,你們喝了酒?」

「嘿嘿嘿嘿……」

杉森輪流注視着我跟喬薇尼,接着作出了詭異的笑容,把我弄得很不安。

「嗯。克拉拉。原來你也開始搞這些了。你從哪裏弄來的錢,跑去買酒?這該說是愛情的力量,還是yu望的力量呢?不管怎樣,你總算是弄到了酒,然後把喬薇尼灌醉了。你還真膽小啊。似乎你如果不先把她灌醉,就沒有自信?」

「這是誤會啦!」

喬薇尼的慘叫沒幾個人聽見,因為全被周圍士兵的大笑蓋了過去。這件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我下定決心,這次該我把杉森弄得很不安了。不久之前杉森嘴角的詭異笑容,這次輪到我臉上浮現了。

「城外水車磨坊的推磨聲真大……」

杉森馬上打斷了我的話。

「危險的晚上,你們怎麼還在外面遊盪?哼,快點給我回家去!」

「今天又有少女,避開人的視線,前往磨坊了。」

「克拉拉!」

這一次旁邊的士兵對着杉森笑了。而且其中一些還跑到我旁邊,用誠懇的語氣對我說:

「繼續說……拜託了。」

「映在月光下的少女,那熟悉的腳步。」

杉森想要衝到我身邊,但是士兵們馬上把他架住了。杉森急得直跺腳,但是三個士兵緊緊地抓着他,還一面呵呵地笑。「你們這是叛亂的行為!放開我!」「真好笑。你吵死了,杉森。這首歌不是不錯嗎?」嗯。我們jing備隊的軍紀還真是嚴明啊。

「微風輕拂過少女,傳來那熟悉的香氣。」

「克拉拉!這傢伙!媽呀!爸呀!爺爺呀!」

我假裝沒聽到杉森焦急的喊聲,繼續輕鬆地唱着歌。連喬薇尼也看着杉森嗤嗤地笑,士兵們則是咕嘟咕嘟地吞口水。也許因為喝了酒,我比平常更口沒遮攔了。

「是廚房的菜肴香?是的洗衣場的肥皂香?還是儲藏庫的酒香?」

「是廚房的瑪格麗特嗎?如果說到洗衣場,那一定是那個金頭髮的安。提起儲藏庫,難道是那個克拉蒂斯?」士兵們馬上開始交換意見。我相信就算是榮光的七周戰爭那時,路坦尼歐大王跟八星召開的作戰會議,也不像現在討論得那麼熱烈。我故意裝蒜,繼續唱着歌。

「鐵定是三個中的一個。那那那……那香味是……」

士兵們呼吸急促地看着我,而杉森的臉se一陣青一陣白,簡直都快要哭出來了。大概我一個月之內不能靠近杉森身邊了。然而就在這時;「咦?這是什麼香味?」

士兵們都作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跟我無關。那是一種清楚獨特、卻又熟悉的香味。那時喬薇尼眼睛一眨一眨地說:

「好像是花香……但不知是什麼花?」

士兵們都搞不清狀況地互相對看。

「大概是我身上發出的香味。」

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孩穿過樹林,向我們走來。我雖然有些醉,但還是覺得這個小孩有點眼熟。比起我來說,喬薇尼更清楚地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鳳魂使!」

一群不平凡的人的到來,打破了小鎮的寧靜。其中更讓人們驚訝的是在這個隊伍中還有另外一種生物——白鳳凰。他的主人騎着白馬走在白鳳凰的旁邊,他看起來很年輕,可能還不到十歲。突然有人用響亮的聲音打破了死沉的氣氛:「他就是鳳魂使。」

從樹林間走出來的鳳魂使露出了有點不好意的笑容,士兵們到了這時才想起自己的任務。好不容易被放開的杉森說:

「哈修泰爾大人,我不是說過請您別跟來嗎?」

鳳魂使苦笑着回答:

「我聽到了歌聲還有笑聲……好像不太危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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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命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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