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千殤千化
洛國公府的嫡長孫自打懷上了一家人就算着出生了，山珍海味，大補湯小補品流水似的往夫人房裏送。不說自家多關心，市井坊間也多關注，連皇宮裏都來了兩次人。當此時老國公京都告老，大將軍北方戰事吃緊，國公府的第三代在這樣的背景下即將出世。
四月中，正是春光明媚的時節。李晴雯孕期過半，只等八月底府里便可添人。倚在塌上，不知盤算着什麼
“紫竹？”忽的喚道。
“夫人，奴婢在呢。”從外間走進來個青衣婢子後跟兩個黃衣服的小侍女。
“你去將前些日子宮裏賜的兩塊暖玉送去青山寺，勞煩主持放在殿前開光，替我告罪聲實在是不便於行。”李青雯想了想，這一胎朝里朝外，明裡暗裏不知多少人盯着，能少出門就少出門吧。
夫君前方戰事難行，只希望此戰歸來孩子能安然降生。
“是。”
府里人只知紫竹帶着暖玉去了青山寺，卻不知為何第二日老國公點了人馬親自領着少夫人又去一趟青山寺。
青山寺禪房
老國公看着對面佛號空寂的老和尚面色不虞，他是正正經經的戰場上廝殺下來的人，對那些虛虛實實的東西最是看不得。奈何兒媳婦這一胎確實有些不尋常，他才陪着來看看，不過是安產婦的心罷了。若是這老和尚膽敢口出妄言看他不掀了這寺廟的瓦。
李青雯不知公公心裏想得什麼，她只想知道紫竹帶回去的話是什麼意思。
“請主持解惑，何為’生有雙子，身死雙子‘。”
“阿彌陀佛，敢問施主此胎可有異？”空寂大師跪坐蒲團上，身後是一張大字，千殤千化。
“這，貌似肚子比旁人大些。“
李青雯猶豫道，其實哪裏是大些，她如今不過是六個多月，可肚子不比人家快要臨盆的也差不多了，御醫也只是說是吃食方面補得過了些，並無大礙。
空寂大師聞言倒是一笑，“施主腹中乃是雙生子，自然與旁人不同。”轉了轉佛珠，又問“老衲是說，可有見過天象異或是夢中有異？”
李晴雯尚未來得及驚訝為何有此問，那一面老國公卻是臉色一變朝外喊到“來人！”
扭頭向李晴雯時早已恢復，只道”
“兒媳，你先將暖玉供奉到大殿上吧，我這裏有一事想請教大師。”
護衛，嬤嬤們來請，她心知公公的問的不是自己一個婦人該知道的，略略思慮下便真的去了前殿。卻不知此去便是十多年的距離。
禪房內恢復安靜，空寂大師依舊老神在在的跪坐在那裏仿若一切與他無關。老國公起身走到空寂面前躬身一禮。
空寂大師抬眼，也不轉佛珠了，雙手合十，“將軍高義。國公府兩代主殺伐，子息不薄但多難善終，當日老衲還未說完便被趕了出來，如今第三代.......”
“你只管說這一胎可能保住，能保住幾個？”
“只要將軍想，你那兩個孫女都能安穩落地，不過是日後還需受些苦罷了。”
“佛祖千殤千化方才成佛，少年人吃點苦對她也好，將軍多思慮，洛小將軍今生的子女緣都在這一胎了。前世殺伐今生債，上一輩積攢下都是。”
老國公看着對面那和尚思緒有些恍惚，想當初子陽出生時他就去府上神神道道說過一通，當時他還不是國公府邸也只是將軍府。
他想想啊，當時夫人難產產婆說可能血崩，他腦子都快炸了這和尚還在旁邊敲木魚，本就不知道哪來的和尚自己找上門的，那嘴裏沒有一句吉利話，直接讓他叫人掃打出門了。
外人只知道他有五個孩兒，皆是被送到戰場上最後只剩了個子陽，另外四個孩兒皆是沒有活到及冠。子陽在戰場上朝不保夕，他何嘗不想讓他回京，只是朝廷現在沒有呢拿得出手的將領啊，總是要有人顧及國家大局的啊，先帝於洛家又有恩……
可是他洛家呢？難道就真的這樣全家兒郎最後都屍骨無存嗎？就算僥倖回來了，自古以來又有幾個持兵符的將軍得以善終的？老國公忽的產生了動搖，自己老了，那兩個孫兒卻還在腹中。
“不對，若說殺伐，老夫征戰一生為何老夫沒事？”國公看着老和尚冷笑一聲，“你個老禿驢還有后話吧！”
“將軍自然有將軍的機緣，先帝登基為帝將軍有從龍之功，自有帝王氣的庇佑可化解殺伐之氣。”空寂大師說到重點，“這世間的小善，大義都有其的功德，都能化解殺伐之氣。”
“所以你的意思是，從龍之功可以化解殺伐怨氣？”國公陷入深思。
“.......”國公你想幹嘛？
“老衲是說可行善事積功德。”
“還有什麼功德比得上從龍之功！你莫要多言，老夫懂得。“國公猛起身，找到解決方法后臉色都好看了幾分。
空寂大師望着漸行漸遠的身影，只覺得老將軍理解的善與他說的善貌似有些出入。
不過好在該說的都說完了，只要那孩子前期苦行，後期自然是化險為夷。世間哪有白送的功德喲。上一輩子的人留下的血氣，終究是要這一代的人來還。可憐那個孩子，女兒要做男兒養富人家的孩子要做苦行人才換的那本不該存活於世的孩子也能安然出生。逆天改命的雙生子，能活多久且看自身吧。
李晴雯不知道公公與主持談了什麼，只知道出來時公公將一串佛珠遞給她，“大師送的，日後給孩子的。放你那裏吧。”要不然老夫怕給捏碎了。
回府後，國公讓人去召府醫來再給李晴雯切脈，果然切出來的是雙生子的脈象。只是其中一個孩子體弱脈象也弱之前才沒查出來。
國公大喜，又囑咐道“大師說你與子陽這一生只有兩個孩子的緣分，哥哥喚做千化，妹妹是千殤。也算是兒女雙全了。好生養着吧。”
原來如此，李青雯長吁一口氣，有兒有女她已經知足，如今只安心待產就好。
當晚，一個親衛一騎北上，書房內燃燈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