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情之極致痴若狂
想到管書陶,獨孤皓又徒生了幾分悵然,那小祖宗從小性子刁鑽,極少有人能入她的眼,可一旦與人交心,便是一往無前,至死不渝。現如今,她心心念念的大哥哥卻殺了對她寵愛有加的授藝恩師,這事兒任誰也接受不了,管書陶此次,定是傷透了心。
自古紅顏多禍水!這位執扇姑娘,怕是足以挑起三界戰禍吧?
獨孤皓思忖着,就聽執扇冷哼一聲,又道:「蜉蝣安能撼樹?倘若你真想報仇,就應該先提升自己的靈力修為,而不是在自己羽翼未豐時,硬拉着別人與你陪葬。」話畢,她轉身攥上了冥夜辰的手,堂而皇之拉着他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久久未聽到有人追來,執扇方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既要攻破對方的心裏防線,又得留有餘地給對方一個台階下,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執扇能想到的,也只是將冥夜辰帶離而已,殊不知,從她拉冥夜辰手的那一刻開始,冥夜辰也早就破防了。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崩不住了。」執扇駐足回望,見身後並無異常,這才側目去看冥夜辰的臉色,卻發現,冥夜辰的注意力竟在自己攥着他的那隻手上。執扇忙抽回手,扯着衣袖擦了擦他手掌道,「你可能不太喜歡我碰你,沒事沒事,擦一擦就好了。」
冥夜辰隔着衣袖反握住她的手,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道:「不,我甘之如飴!」
執扇注視着他微微上揚的唇角,心中暗嘆:「天啦!冥夜辰居然會笑,還笑得這般溫潤無邪,這還是傳聞中那位威震三界的冥神嗎?究竟是傳聞有假?還是我的眼睛出現了問題?」
左右不會有人告知她答案,執扇機智的轉移了話題:「那個,管書陶住哪兒?」說著便試圖抽回手,卻不料反被冥夜辰攥得緊緊道,「別撒手,跟我來!」
執扇也並未拒絕,畢竟能被冥夜辰牽着走一圈的人,無形之中已經擁有了一塊免死金牌,以後出入蒼擎峰,定會方便許多。
彼時。
蒼擎峰下,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管書陶正帶着一對人馬,掘地三尺找尋默濮的蹤跡。
這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管書陶始終不願相信師父已死的事實,更不願相信對她一向寵溺包容的大哥哥,會一怒之下殺了她師父。哪怕她早已得到了大哥哥的親口證實,哪怕大哥哥對她比以往冷漠了許多,她也在自我安慰的想,只要一日沒尋到師父的骸骨,師父就還有活着的希望。大哥哥也不是個絕情的人,他只是因為執扇受傷有些生氣罷了,等再過些時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小姐,你看!」
突來的呼喚,打破了管書陶散亂的思緒,她怔怔抬眸,就見是葉兒捧着什麼東西,一路小跑到了眼前,遲疑着說:「大小姐,這好像是,是默……是千斤錘碎片。」
管書陶心裏咯噔一下,也未看那碎片一眼,只道:「扔了吧,師父的千斤錘堅不可摧,不會碎的。」
「可是……」
「本小姐說扔了,你沒聽見嗎?」怒喝聲起,鞭響聲至,嚇得葉兒急急後退了好幾步,捧着碎片卻忘了扔。
「還敢忤逆我,皮癢了是不是?」管書陶訓着,迅猛而疾的一鞭已狠狠抽了過去,卻不料鞭子打中葉兒的最後一刻竟被一來路不明的女子截住了。
女子身型嬌小玲瓏,力道卻是大得驚人。管書陶與她各拽着長鞭一端,用盡全力也只能勉強定住腳,可對方卻穩如泰山,不卑不亢道,「管大小姐息怒,婢子是執扇身邊的侍女戴月,來此也只是為了尋回執扇,並無惡意。」
話雖如此,其不怒自威的氣勢,別說婢子,就是尋常男子也望塵莫及。饒是管書陶神經大條,也持懷疑態度,況且她此刻怒火正盛,哪能因為一句話就輕易放過對方。
「都愣着幹嘛?給我抓住她,要活的!」
管書陶高聲一喝,周圍的侍從立馬磨掌擦拳圍了上來。但對方根本沒打算抵抗,舉雙手言降:「既然管大小姐心情不好,戴月願任憑處置,只希望管大小姐消氣之後,能讓戴月去見執扇一面。」
「你若還有命在,本姑娘便許你去見她。」
鞭子啪啪落地,抽出沙塵漫天,侍從們多少見識過逆風長鞭的威力,紛紛避開了老遠。而那獨立於塵土之中的女子卻是寸步未挪,嬌小身影如霧中之花,時隱時現。
管書陶壓抑的情緒終是爆發了,手中鞭子也如空中赤練,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狠抽數十鞭后,管書陶竟突然扔了長鞭跌坐在地,埋首痛哭了起來。明明她才是施虐的一方,現在卻像被毒打了一樣,哭得慘慘戚戚,撕心裂肺。
侍從們皆知她脾氣壞,是以無人敢上前詢問緣由,就連葉兒也是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有那血肉模糊的受虐者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行來,也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張白凈的帕子,俯下身,遞到了她面前:「別哭了,你師父他,還有救。」.>
「你說什麼?」管書陶愣愣抬頭,晶瑩簌簌的眸子也掩不住面上的喜悅,「你說的可是真的,師父他,當真有救?」
「七日魂歸,若是冥夜辰肯出手,你師父便有救。」
經她提醒,管書陶立時便想明白了,對方口中所指乃是木代魂僵,也就是大哥哥挽救賀郢的辦法。可她一介婢子,為何知道這麼多?又為何,要幫自己?
心中警鈴大作,管書陶撿起長鞭,再次掀起了一地狂沙,怒問:「說,你到底是誰?」
「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你師父的魂魄在我手裏,而我的目的,僅僅是帶執扇離開而已。」手持玉瓶在管書陶面前晃了晃,她臉上掛着勝券在握的笑意。
管書陶伸手去奪,卻被她一個疾旋躲了開去,纖纖玉指虛空起躍,似在撥弄琴弦,卻又不見弦影,只聽得泓音如泄,似吟似歌,攝人心魄。
打了個響指吸引管書陶注意,她笑着提醒:「管大小姐,時候也不早了,該去看看執扇的傷了。」
「對!執扇受傷了,我得去看看她。」管書陶如夢初醒,也不尋師父了,匆匆忙忙招呼了侍從,回了蒼擎峰。
黑夜如魅,捎上一陣凌厲的風,撣落花雨無數。
執扇立在櫻花樹下,仰望着那半是蕭條的枯枝,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據冥夜辰講,受困於火海后,她昏迷了五日之久,而這五日,天界從未有人來尋。
那日情況太過危急,執扇也不確定博淵有沒有得救,眼下她甚至懷疑,博淵已經被人給軟禁了起來,畢竟以博淵的秉性,定不會棄她於不顧。
而冥夜辰作為當事人之一,必然最了解當時的情況,但執扇不能直接問他,畢竟天界與蒼擎峰的矛盾從未真正解決過,此時提及博淵,無異於雪上加霜。況且,今日沒能尋到管書陶,冥夜辰似乎極為不悅,這會兒也不知去了何處?
正思忖着,院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了,兩隊侍從手提燈籠,夾道簇擁着風風火火行來的管書陶。還未走近,便有人將一位渾身是血的女子扔在了地上,管書陶止步不前,盛氣凌人道:「執扇,你的侍女想見你,我便將她給你帶來了。」
「侍女?」執扇心中起疑,拽緊玉釵迎上前去,就見趴在地上的女子傷痕纍纍,明顯是遭人毒打了一頓。執扇將她翻了個身,這才發現對方竟頂着戴月的臉,奄奄一息道,「執扇,我可算見着你了。」話音剛落,人已暈厥了過去。
執扇探了探她鼻息,復又抬眸盯了管書陶一眼,問:「你打的?」
「是又如何?」管書陶踱步至她面前,纖長玉指遊走在她的臉頰上,似是撫摸,又似戲謔,「冥夜辰為了你殺了我師父,而我卻顧念舊情,僅僅是打了她一頓而已,怎麼樣,是不是很夠意思?」
「書陶,你師父的事,我很抱歉!」
「人死了才道歉,有意思嗎?」管書陶神情一凜,縴手突然移向她脖頸,緩緩用力道,「血債血償!執扇,這是你欠我的。」
「書陶?」執扇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卻見一片碧綠的樹葉斜削而至,堪堪劃破了管書陶手背。
管書陶吃痛收了手,無形的重擊再次突襲而來,迫使她身影一晃,人已重重砸向了那棵半枯半榮的櫻花樹,而出手傷她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哥哥。
「管書陶,你在挑戰我的底線?」冥夜辰面色陰冷,腳步挪動的聲音在靜夜中尤顯突兀。
管書陶看着他,仿若看到了宣判死期的勾魂使者,每前行一步,自己的時限也就少了一分。
管書陶扶着櫻花樹艱難地站了起來,鮮血順着嘴角往下淌,在她結凈似雪的衣襟上蘊染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而比之更甚的,是她臉上詭異的笑,那抹笑是悲是憫,亦是痴狂:「你不是說,我若傷了執扇,你就要殺了我嗎?你殺了我呀,像殺死師父那樣殺了我。」聲音歇斯底里,宛若泣血。
「你認為我不敢?」冥夜辰徒然逼近,修長手指死死鎖住她脖頸,迫使她雙腳離地,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