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破釜沉舟強強合
良久,執扇方才平復自己的心緒,對冥夜辰說:「我該回去了。」
「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小書陶。」冥夜辰清潤的嗓音,掩蓋了她如蚊蠅般的呢喃,也為她添了一個留下的理由。
「我也去。」心中有太多的不解謎團,執扇也不好直接詢問冥夜辰,但是管書陶,她可以隨便問。
「隨意!」
毫不在意的口吻,讓人猜不出冥夜辰的喜怒哀樂,但當他轉身引路的那一刻,卻是不自覺勾起了唇,眸中的喜悅,好似納入了湖光山色,層層疊疊,漣漪交輝。
出了房門,執扇的目光便定格在了那棵半枯半榮的櫻花樹上。一半花開滿枝,一半枯萎蕭條的櫻花樹在這滿園春色中尤顯別樹一幟,更吸引她注意的是,櫻花樹下那位金釵之年的小女孩,執扇記得,她是黃櫻的大女兒。
女孩雙手緊緊抱着一個白瓷壇,見了執扇,神情亦有瞬間的錯愕,但在見到執扇步步邁近時,卻又匆匆忙忙將手中瓷壇放在地上另一個瓷壇旁,逃也似的跑開了。因為太過慌亂,瓷壇也隨着她離開的步伐歪倒在了地上,壇蓋隨之滑落,露出半截青色絲線。
執扇滿心好奇,躬身將絲線拉出,就見絲線的另一端串接着一塊象牙腰牌,腰牌雕工精細,刻有虎頭和一個「默」字。
冥夜辰同她解釋:「黃櫻死後,其子女皆拜入了默濮門下,這應當是用來祭奠他的物件。」
「黃櫻死了?」執扇蹙了蹙眉,想起博淵那日說過的話,又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逐又問道,「是誰殺了她?」
「她被人施以邪術,喪失神志后操縱怪物入侵蒼擎峰,是獨孤皓失手殺了她。」
「什麼樣的邪術?可有查出幕後之人是誰?」
「不過是一種以人體為皿器,纂養蟲卵的下作之術,不提也罷!」冥夜辰負手行走在青石小徑上,長風撥亂他的發,帶着絲絲縷縷的冰涼氣息,肆無忌憚地拂上執扇面頰。
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如此強烈,那根近在咫尺的玄色絲帶如此搶眼,只需輕輕一拉,那副神秘的銀狼面具便會被揭下。
念及此,執扇已本能地伸出手,卻不料冥夜辰峳然回眸,盯着她半抬高的手問:「怎麼了?」
「沒什麼,你頭髮吹我臉上了,有些癢。」執扇連忙縮手揉了揉鼻樑,巧妙的化解了尷尬,心裏卻在自我埋怨,不就是想看看他的臉嘛,慫什麼?中文網
「抱歉!」冥夜辰道。
令三界眾生望風披靡的冥夜辰居然在道歉?還是因為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道歉?
執扇原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卻見他唇角微微上揚,大手緩緩遞近她面前。
那是一隻極好看的手,白凈,修長,骨節分明,讓執扇情不自禁聯想到了他手持玉簫,弄管調弦的模樣。
「你到底是誰?」
毫無徵兆的問話,斂去了冥夜辰臉上的笑,也將他的神色染上了幾分黯淡。執扇壓下內心的顫亂,追問道:「你我素未謀面,你為何會讓獨孤皓派人保護我?又為何要因為我,殺了管書陶的師父,寒了部將的心?」
冥夜辰怔了怔,卻也並未逃避這個話題,只再次確認道:「你當真想知道?」
「想!」執扇極認真的點點頭。
於她而言,摘下冥夜辰的面具需要勇氣,於冥夜辰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冥夜辰的手緩緩移向了自己的面具,可這時,一隻大型五彩冰晶鳥突然盤旋在了頭頂上空,尖長鳥嘴張合道:「主人,默濮麾下尋仇來了。」
執扇被其吸引了目光,卻聽冥夜辰出聲命令道:「帶她去找管書陶,本尊隨後便到。」
「我不走,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讓你獨自承擔。」未等那大鳥開口,執扇便率先言明了態度,倒也不是憂心冥夜辰的安危,而是唯恐自己離開后,冥夜辰會將來人全給殺了。
冥夜辰看了她一眼,沒再堅持,轉身往院門走去。
執扇亦步亦趨跟着,沒過多久,便見到了浩浩蕩蕩行來的戎裝將士,人數之多,當以萬計。
為首一位精幹的中年將領,揚手止住了部下前行的步伐,炯炯目光直逼向冥夜辰,高聲道:「冥尊,屬下斗膽問一句,五日前下山緝拿刺客的八百將士與默將軍都去了何處?」
此人是默濮義弟禕昶,默濮失去蹤跡后,有羽探發現冥夜辰自火場中浴血而歸,於是,關於冥尊為了一女子殘殺忠將的消息便在蒼擎峰擴散開了。
禕昶知道此事後便開始聯合蒼擎十二峰將領,誓要為默濮討個說法,奈何眾將領皆忌憚冥夜辰的實力,狠話放了一堆,結果卻只想置身事外,就連身為蒼擎峰統領的獨孤皓,也在極力壓下此事。禕昶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惡氣,這才帶了一眾視死如歸的精兵良將,前來小徑園***。
「你帶人來此,必已心中瞭然,又何必多此一問?」說這話時,冥夜辰又刻意換回了蒼老沙啞的嗓音。
禕昶面色一涼,顯然是被氣着了,怒而拔劍指向冥夜辰:「我蒼擎峰將士向來只會把劍尖指向外人,為了個紅顏禍水就對自己兄弟下手的人,當誅!冥夜辰,他們怕你,我可不怕你,今日我就斗膽領教一下你的本事。」
即便到了此刻,禕昶依舊保持着極好的教養,沒有群起而攻,反倒是扔出一把劍給冥夜辰。瞧這架勢,竟是要以一對一,單打獨鬥。
「要打就一起上,本尊不喜浪費時間。」冥夜辰絲毫不留情面,袖袍起伏間,那柄劍頓時化成了灰,歸於無形。
「冥夜辰,這是你自找的,休怪我以多欺少。」禕昶咬咬牙,舉劍吶喊,「兄弟們,殺了冥夜辰,為默將軍報仇,為逝去的弟兄們雪恨!」
破釜之音,一呼百應:「為默將軍報仇,為逝去的弟兄們雪恨,殺!」
肅殺之聲,勢大滔天!
可下一瞬,肅殺之聲兀地變成了驚詫之聲,卻見眾將士臉上,身上,悉數掛了彩,地面也早已鋪上了一層帶血的綠葉。
冥夜辰指尖夾着一片青翠欲滴的葉子,淡淡吐出兩個字:「太吵!」
乃至此時,雙方力量上的懸殊方才如此清晰地展現出來,若非冥夜辰手下留情,那些葉刃割破的,該是他們的咽喉了。
「還打嗎?」執扇一抬下頜,輕蔑道,「姑奶奶就是你們口中的紅顏禍水,想打架,隨時奉陪!」
禕昶攥緊拳頭,強硬開口:「我不打女人!」
「巧了,我也不打女人,但是你們,怕是只有重新投胎才有這待遇了。」執扇勾唇一笑,言語間已是手握玉扇,時刻準備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戰鬥,以免對方激怒冥夜辰后,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你既不識好歹,那就休怪我劍下無情了。」話音未落,禕昶便被一聲脆響刺痛了耳膜,旋即便感覺手臂一麻,手中之劍頓時只餘下了半截。
另一截斷刃深埋進地里,其正前方,是一片旋轉落地的綠葉,原是冥夜辰用指尖夾着的那一片綠葉,擊斷了禕昶手中之劍。
雙方僵持不下時,一個紅衣獵獵的身影徒然躍下,腳尖剛一着地,已是急急呵斥:「禕昶,誰給你的膽子,竟敢來此叨擾冥尊。」
「統領。」禕昶頷首行了禮,看向他的眼神中有崇敬,但更多的是不服,「您讓屬下將冥夜辰奉上高位,可他予我們究竟有何建樹,是帶我們殺回了魔族,還是攻上了天界?毫無建樹也就罷了,只要是統領您
的命令,末將不敢不從,可他萬不該將矛頭指向自己人,默將軍可是陪您父親征戰過天下的人,是您的左膀右臂呀!」
無形的壓力,讓獨孤皓瞬間沉默了下來。論起冥夜辰予蒼擎峰的建樹,又如何能與外人道?若非是打着冥夜辰的旗號招兵買馬,獨孤皓恐是連小命都保不住,何來現下這如日中天的蒼擎峰?若非是天界太子礙於冥夜辰的餘威臨陣脫逃,蒼擎峰又何以險險與天界持平?
一邊是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一邊是自己心悅誠服的冥尊,獨孤皓亦是左右為難。息事寧人,只會寒了部下的心,爭鋒相對,又違背了自己的良知,似乎無論他怎麼選,皆是錯!
冥夜辰定定站着,並不願表態,執扇只好出言打破僵局:「陪魔君征戰過天下,就能不將統領放在眼裏嗎?自翊有些本事,便可抗命不尊嗎?究竟是統領太過仁慈,還是爾等太過放肆?」
「你……」禕昶被她懟到無言以對,只憤憤一摔手,撂下一句「胡攪蠻纏」便沒了下文。
「我胡攪蠻纏?那我便與你好好說說道道。」執扇踱步至獨孤皓身側,銳利目光掃向眾人道,「未經統領許可,私自調兵遣將征討冥尊,視為不尊,對統領咄咄相逼,視為不敬,劍指冥尊,視為不忠,明知毫無勝算,卻依舊讓部下誓死明志,視為不仁。如你這般不忠不仁,不分尊卑的部下,是不是就該立即處於極刑?」
義正言辭的狡辯,讓獨孤皓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心想:這姑娘果真是個巧舌如簧的鬼靈精,難怪管書陶那般肆意妄為的性子,也會折服在她的巧言令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