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梅竹馬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白陰卿的年紀雖長於周僖一些,可他們卻相識在最美好的兒時。周僖第一次見到白陰卿時,他正跟隨在朝中老太傅的身後,捧着一卷書,身着塗著紋繡的白裳,半垂着頭,他的頭髮很是好看——這是周僖對他的第一印象,涼颸拂過時,像夏季的小柳葉兒一般,飄晃着,晃進一顆小小的少女心中。
“這位便是陛下欽封的小太傅,往後,便由他來教導公主。”在周僖抱怨了不知幾次不喜老太傅的學究頑固之後,南帝心疼地替她換了位習字的先生。
彼時白陰卿的年歲也不大,同周僖站在一處時,只比她高上幾個頭。
她扯下覆臉的書卷,藉著御書房中午後的陽光,去瞧白陰卿的臉時,周僖才陰白,原來老太傅教給她的:“雙鬢畫眉,煙火撩露”是真的,便是年輕的南帝,風采也不如他的一分。
小小年紀,就生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阿,還是個男子……
於是——
“吶,小太傅,這首詩,可是讀之《卿卿》?你同我說,是那兒郎待那女郎的愛意多一些,還是那女郎待那兒郎的情意多一些?”
“小太傅,你是如何能寫出這麼正的小楷?”
“小太傅,你來自哪兒啊?他們說,你是南慶的孤兒,那麼你的爹與娘,又是如何……唉,阿僖說錯話了么?對不起啊……”
“小太傅!這是母后賜給我的白酥酪,這可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我今日捨不得吃,特地給你送來啦!喏,嘗嘗,還溫着呢!”
“小太傅——”“小太傅!”“小太傅。”“小太傅……”
周僖是白陰卿命里的太陽,圍着他轉,不曾一日缺席過。他年復一日地待她溫柔、待她笑,而她,年年復年年的淪陷,纏痴在他編織出來愛意的一張網中,越陷越深。周僖曾想,若是有一日白陰卿來索她的命,她定會和着滿腔難以抑制的愛意,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一切,奉給他。
“小太傅。”周僖的及笄之日,南帝大赦天下,在皇宮中,替她辦了一場簪花宴,那日南慶皇宮一場史為空前的熱鬧——
南慶的文貞公主,在生辰簪花宴上,躲避了笙歌與美酒,獨自一人藏在御園的假山後,彼時白陰卿就站在她的身側,那是最為光華摧殘的年紀,他向她伸出手來,遞上了一個她最為喜歡的青色小匣,小匣是用她曾送他的白帕子包裹着的,足以見白陰卿如何的珍惜與憐愛,小匣子裏是一個精美的銅鏡,邊框一點點地標着鎏金,被打磨得尤其瓜光滑,那是白陰卿徹夜、一點一滴地磨出來的鏡子。
“你瞧它背後。”
周僖輕輕地將它翻過身來,一首以小楷篆刻的《卿卿》,一個字、一個字端正地刻在那小銅鏡之後。
“阿僖。”白陰卿如是地溫柔喚她,就像兒時初見的一般:“是那兒郎,待那女郎的愛意更多一些。”。
她撲在他的懷中,滿目的繽紛落英,驚艷了她的歲月,久久地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