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槐莊主
“這”陸鶴情不自禁舉手摸摸自己眉尾上的刀疤,慌忙躬身陪笑道:“屬下該死,屬下實在太魯莽了,求莊主寬限.…..”
青袍老人頭一昂,只作未見,負手緩步直入店門。
楊凡已在紛亂之際退入客棧內。此時暗暗反手一摸自己背後,不覺冷汗遍體,駭然忖道:“難怪師父一再叮囑我不能讓人見到背上這條疤痕,而且又告誡必須浮報年齡,原來竟有這些牽連!可是,我跟神龍教有何關係?他們為什麼要傳今天下苦苦查緝一個背有刀疤的十八歲少年?那人真的就是我嗎?”
他心念飛轉,五年來許許多多往事,都在剎那間湧上心頭關於師父的古怪行徑,令人不解的叮嚀,現在看起來,好像都不是無因而發,竟然件件含有深意,不過,師父從來沒有對自己提起“神龍教”,這又是什麼緣故呢?
青袍老人緩步經過江濤面前,目光冷電般一轉,突然站住,沉聲問道:“少年人,你是誰?”
楊凡正被一片疑雲所困,竟愣愣地沒有回答。
四名黑衣銀線武士齊聲叱道:“喂!咱們莊主在問你話。”
楊凡驀地一驚,才清醒過來;忙道:“在下姓楊,名叫楊凡。”
青袍老人突然面泛喜色,道:“啊!原來你就是楊公子.….”冷傲之態立斂,含笑又問道:“聽說楊公子精通梵文?”
楊凡道:“不錯,在下十三歲起便學習梵文,雖然說不上精通,倒也略通皮毛。”
青袍老人“哦”了一聲,態度越顯得客氣,抱拳說道:“老朽陳鵬,居住城西五槐庄;正因風聞楊公子精通梵文,不敢冒昧,特來趨訪。關於敝庄擬重酬萬兩黃金,禮聘一位梵文人才的事,想必公子已經.……”
楊凡笑道:“在下已經拜讀過招貼了;只是,在下雖不過一介寒儒,卻也未將那兩兩黃金看得太重。”
五槐莊主連忙搶着道:“僅此一語,足見書生本色。老朽不善言辭,但求賢之意甚於饑渴,怎敢以世俗之念玷辱公子,萬金不過聊表敬意。倘蒙不棄,敢請公子移駕敝庄一敘如何?”
楊凡沉吟了一下,道:“既是莊主抬愛,在下焉能秘珍自重,不過……”
五槐莊主急道:“公子儘管吩咐,只要老朽能辦得到,必不使公子失望。”
楊凡道:“應聘入庄,因所欣願,但在下想先知道,莊主懸此重金,究竟有什麼艱深梵文典籍需要要聘人譯述呢?”
五槐莊主遲疑了一下,才道:“其實,並非十分艱難深奧;只因中原學者通曉梵文的人不多,而那件東西又.…”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乾笑兩聲,轉換了話頭:“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公子去到敝庄,自然知道詳細情形。”
接着不待楊凡開口,急急招手;那輛馬車直抵店門階下,五槐莊主親自上前,拉開了車門。
楊凡見他語言支吾,心裏越覺詫疑;略一轉念,也就落落大方向馬車走去。
當他行經那姓蔣的華服少年面前的時候,卻發覺那少年正用一種焦急的目光望着他;同時暗暗搖頭示意,似乎在告訴他千萬不能接受邀請前往五槐庄。
四目交投,楊凡向他微微一笑,緩步走向馬車。卻聽那少年在後面輕輕冷哼了一聲,頗有憤憤不屑之意。
楊凡登上馬車,忽然想起老僕人楊富還在煙雨樓等候,忙道:“在下還一名老家人楊富尚未返店,請莊主吩咐一聲,留話店中,免他懸念。”
五槐莊主立刻傳話道:“叫柜上記住,等一會楊公子的管家返店,一併請到庄中款待。”
說完,自己也舍馬不騎,親陪楊凡乘車。輪聲轆轆,馬車在六名銀線武士簇擁之下,駛離了鴻興客棧。
車行途中,五槐莊主一直親切異常跟楊凡閑談,問道:“楊公子少年英俊,乍看不似文弱書生,倒像是一位武功出眾的武林少俠;不知道公子有沒有學過武?”
楊凡淡淡笑道:“讀書人都兼學劍,但那隻不過為了強身正心,作為調神攝志的方法,實不能跟武林中人相提並論。”
五槐莊主頷首又問:“楊公子今年貴庚是?”
“二十。”楊凡早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照師父的叮囑,順口浮報了兩歲。
五槐莊主笑道:“這麼說起來,公子學習梵文,已有七年之久,確是難得....令師想必定是一位飽學通儒?”
楊凡信口道:“在下的梵文是跟一位師父執學的,那位師父執曾任前朝翰林院學士,精通數國文字。”
五槐莊主釋然頷首笑道:“這就難怪了。”接着,又不厭其煩的詢問楊凡家中情形。明似關注,隱含盤詰,尤其一再問到楊凡的父母是否健在,以及是不是武林中人等等。
楊凡自忖並無不可告人之處,除了自己曾習武功這一點外,其餘都坦然據實回答。五槐莊主十分滿意,態度也就越發顯得親熱起來。
正談着,馬車已抵達一座大石砌成的城堡外。這座城堡四面深溝環繞,兩側俱是密林。
堡門前有一道弔橋,用鐵鏈操縱升降;木橋吊起,整座城堡便與外隔絕,無路可通。
楊凡隔窗望去,隱約可見堡中和林內都有銀線武士佩劍巡邏,戒備得十分嚴密。
馬車行到橋邊,一名銀線武士催馬朝前,從懷裏取出一面藍色三角小旗,遙向堡中展動三次;機輪之聲隨起,弔橋已冉冉放落。六騎一車隆隆馳過弔橋,直奔堡門。沿着一條細砂車道向左一轉,迎面是一座宏偉高樓;樓前橫植着五棵大槐樹,濃蔭覆蓋,廣及數十丈。不用猜,想必就是“五槐庄”得名的由來了。
馬車運駛樓前停住,五槐莊主陳鵬含笑肅客,陪着楊凡並肩進入樓中。
剛進樓門,一名銀線武士突然疾步迎上前來,低聲對五槐莊主陳鵬說了幾句話。陳鵬微微一怔,似乎頗感訝異,沉聲問道:“這真是太巧了,現在他人在哪兒?”
那名銀線武士躬身答道:“正在客室等候。”
五槐莊主迅速望了楊凡一眼,眉峰微皺,隨即點頭吩咐道:“很好,好極了!讓他略等一會,我馬上就來。”轉面又對楊凡笑道:“敝庄簡慢,公子請至老朽書房待茶。”
楊凡口裏謙謝,心中卻不禁驚訝。忖道:“我初次入庄,乃是生客,理應在客室招待才合常情;就算另有客人在座,也沒有避人書房的道理,除非那人是我見不得的?”懷着滿腹猜疑跟入書房落座。
五槐莊主略作寒暄,便含笑起身道:“公子且請寬坐,老朽有點瑣事,告退片刻,即來相陪。”
楊凡忙道:“莊主只管請便。”五槐莊主一再表示歉意,然後告退離去。
楊凡獨留書房,游目四顧;見房中陳設佈置都極盡華麗,三面書櫥上滿是線裝古書,壁間懸着名家字畫。從這間書房看,主人縱非飽學之士,至少也應該屬於斯文一流。此情此況,跟戒備嚴密的弔橋和城堡竟是那麼不配!
等了一會,不見五槐莊主返來。楊凡百無聊賴,正負手觀賞壁上字畫,突然聽見左側書櫥後面,傳來一陣隱約斷續的談話聲。他心念微動。移步走近書櫥,側耳凝神傾聽。
可惜那談話的聲音甚低,聽不十分清晰,其中一人好像正是五槐莊主陳鵬;另一人語聲頗覺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楊凡疑雲頓起,伸手推推那列書櫥,竟是活動的,櫥后顯然是一道暗門。他心裏一陣狂跳,正想悄悄打開暗門,竊聽隔室是誰在跟五機莊主談話?手指才搭上書櫥,摹然間,暗門自動啟開了。
楊凡反應迅捷,順手從櫥上抽出一本古書;腳下疾退兩步,假作正在翻閱書籍。只見暗門開處,五槐莊主領着一個灰衣文士含笑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