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借刀殺人
眾人隨着胡田的目光,都看着陳樂山。
陳樂山知道胡田不是在問自己,是以並不回答他的問題。
胡田果然沒等陳樂山說什麼,繼續說著:
“當日,陳山主感謝西北軍護佑,提及大師範抗敵,說道天下不定,不敢獨自在書齋中讀書,那便是說,陳山主要的可是天下的安定。”
青北王點點頭,可不是嗎?一搞就打仗,還談什麼君臣民的?陳樂山這個看法可就太對了。
“可是天下怎麼才能安定,安定天下又是為誰?”
這話已經是犯了大忌,青北王對堂外使個眼色,談外侍衛都走遠了。
胡田顯然已經進入狀態,蒼白的臉上起來一點紅暈。
他返回座前,喝一口茶,眾人目光跟隨着他,俱不做聲,知道這是要到關鍵之處了。
胡田望着大堂的屋頂,言語卻緩和下來:
“先不管陳山主要掃除誰,有一條已經可以肯定,掃除的目標絕對不在軍方,至少不在西北軍。”
青北王覺得以前真是小看胡田了,李玉去了朝堂,要不要把胡田要過來,遂意會不會心裏不痛快,他有些走神。
“既然陳山主看中西北軍,那自然看重西北軍大都督,更何況,山主大人可是親口說了還請善存,更是要向公主求武。”
蕭薇薇心道,這個胡田好討厭,怎麼總說這個,人家多不好意思,知道就行,何必多說呢?她瞥一眼姬素雲,又覺得自己怎麼跟一個侍女較真呢,當下正正身形。
“如此一來,陳山主斷然是不會與西北軍過不去,更不會與王爺和公主過不去,那會跟誰過不去?誰又在意着王爺的籌碼在加重呢?”
說道此處,青北王心生怒氣,一拍座椅扶手,恨聲說道:“胡士奇那廝,這事終究是沒完的。”
胡田等待青北王說完,卻接著說:”王爺,只怕未必只有胡士奇。”
他這是說了半句話,此種含義,除了兩個女子,連陳樂山都懂得,無非帝王心術而已。
三持和尚面色有些變化:“陛下未見得與此事有關。”
眾人都是變色,三持和尚此話好生歹毒,看起來在為君上辯解,實則在給陳樂山提示,簡直就是在說,陛下也在搞你啊,陳樂山你小心了。
落塵道長深深地看着三持和尚,後者說完又含目發獃。
青北王目視前方,彷彿未曾聽見。這些年,神武帝和鎮國寺來往甚密,三持和尚是慧定禪師的大弟子,雖說常年天下四方遊歷,與其師傅意見不和,但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此次把他留在堂上,青北王也是有意試探。
胡田也看看三持,停了一會,看到陳樂山不動聲色,點點頭,繼續他的話:
“小軍鎮之圍,表面上是擄掠安平公主,以求換取草原需要的糧草,應對大旱,但這只是草原人的想法和意圖。“
胡田說話一波三折,說的都是這幾日的事情,眾人沒有不了解的,此刻聽他說來,層層剖析,竟然有這麼多潛藏的真意,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草原人只不過是一把刀,而揮刀之人另有所圖。試想,草原人既然是試圖擄掠公主換我大漢的糧草,那陳山主就換不到糧草嗎?”
“以陳山主的身份,大師範抗擊外敵的唯一骨血,忠義公的唯一後人,天下師範所望,如果被草原人擄掠,是何等大事,朝堂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又必須出多少資財才能安然換回?”
眾人點頭,也甚是疑惑,對啊,不就是要錢嗎?陳樂山的身價只怕不下於安平公主,還要大些,畢竟一個是帝國的公義,一個是皇家社稷顏面。
“是以可知,草原人竟然是不知道陳樂山在山谷之中啊!”
青北王皺皺眉頭:”陳樂山在小軍鎮,雖然隱蔽,確也是天下盡知,只是不便明說的,草原人怎麼會不知道呢?“
“如果說是東燕,那是必然知道的,可是草原人,可並不熱衷儒家家學,哪裏會去在意陳樂山,又沒人跟他們說這個道理,他們自然是不知了。”
“即便到今日,只怕冒上單于對陳樂山的認知,依然是駙馬身份的。”
眾人點頭,姬素雲撇撇嘴,蕭薇薇矜持地頷首。
“王爺你想,如果陳樂山在小軍鎮遇難,固然朝野震動,那罪責是誰在承擔?”
青北王聽了有些背後發涼,苦澀地說:“自然是我西北軍,草原人定不會承認有意加害,只怕朝野上下,不僅會怪責我沒有保護大師範後人,更會說我刻意隱瞞,導致草原人沒有留手,一道借刀殺人的罪名,我怕是逃不脫了。”
胡田點點頭,青北王駭然:“好計較,好謀划,好毒啊!”
眾人俱是驚悚不已,此等計策層層掩蓋,一箭雙鵰,毫無痕迹,當真非人力所能。
姬素雲也聽得瞠目結舌,心想,看來也不能說這些凡夫俗子毫無用處啊。
胡田猶自不足,誅心之語不絕:
“如果此計已成,陳樂山赴難,公主被俘,而王爺在小孤山被圍殺,亡則是留下天下罵名,存則是不惜以公主為誘餌,借刀殺人,即便是神武帝,只怕也是會天顏震怒。”
“我皇兄不是那般人!”蕭薇薇抗議道。
胡田一攤手:“公主殿下請恕罪,只是若真如此,天下誰人為王爺分辨,又如何分辨呢?”
青北王阻止蕭薇薇:“薇薇不要鬧,且聽胡田先生講解,先生勿怪,請繼續。”
說話間,已經是更加尊重了。
姬素雲有些驚慌,這城裏套路有點深啊,還是神殿好。
胡田思路如溪水潺潺不止:
“不曾想,如此妙計,卻出現了兩個意外,真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真是天意啊。”
“哪兩個意外啊?”蕭薇薇問道。
“意外之一,李長史大人不知怎麼地,很快看破了這個計謀,用自傷之法為王爺辯白。”
“自傷之法?何為自傷?”青北王蕭敬然也奇怪了,李玉咋沒說呢?
“王爺被困小孤山,並非不可破解,只要鎮蘭城傾城而出,與敵軍決戰荒野,不論勝敗,就可破解王爺勾結草原人的構陷。”
“而以李長史之能,當日就看破圍困鎮蘭城的草原軍,不過是在行減軍增帳之法,軍力不足。草原人終究用計不甚擅長,雖然有人指點,但是具體實施,在李長史眼中,自是漏洞百出。”
蕭薇薇很是好幾,追問細節:“如何看破的?”
胡田愣愣,有點打斷了思路,這也要說嗎,很簡單啊:
“減軍增帳,須得在每個帳前設計進出人數,時刻因時而變,但是草原人本是牧民成軍,軍令細節把控歷來疏漏,是以每個軍帳門口人數,自然不會多加變化,總是那麼幾個人,卻不變化,可不就一眼看破了?”
“哦,原來如此。”蕭薇薇好奇心得到滿足,很是滿意。
胡田哭笑不得,理了思路,繼續他的話:
“是以,全軍出城,野戰草原軍,很快與王爺會合,加上王爺冠絕於世的軍陣,即便不能大勝,也是不會敗的,敵軍自然退去。而西衛城未必敢於公然反叛,即便翻盤,又有多少軍士會跟着呢?”
“哦?那為何李玉不般做呢?”青北王想不通了。
“王爺不要忘記了,此時,李玉必然認為公主被虜獲,陳樂山凶多吉少,在這種情況下,王爺大勝草原軍,卻沒辦法救援公主和陳樂山,那可還不是一個勾結外敵,犧牲公主,借刀殺人么?”
蕭薇薇很是不忿:“幸虧我好好地,不然皇兄可就要被誣陷了,可惡。”
胡田點點頭,眼睛竟然有些濕潤:“正是如此,是以李長史大人,真是鬼神莫測啊,竟在片刻之間,就下定決心,居然以血破局,李長史大人對王爺的忠心,個性之剛烈,王爺不可不察啊!”
胡田的惺惺相惜,頓時感染了眾人,青北王蕭敬然更是眼淚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