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清 行
常回家看看（中篇）
原名：（踏清行）
1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燕語南鄰，鶯啼北里。
踏青路上，行人魂而欲斷，有錢人當然買紙燒香，沒錢人心誠則靈。兩種不同的主動，所謂的希望完全相同！一是對先祖們舊情的念，二是對靈魂的精神寄託，希望得到先祖的庇護，求得菩薩的保佑，報得平安！
故而，千百年來清明佳節便成了故往今人，思鄉懷故的日子。也成了人們春季的必修工課，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有道是：”樹高千尺，落葉思根”，因此，無論何時何地，你身處何處？也不管你官有多大，位有多卑？每逢佳節總有一種思鄉懷舊、憶念親人的想法，即便不是這樣亦否全不如此！同樣也有過感同身受的感覺！
如今的清明，自改革開放以來，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此，清明佳節顯得猶為重要，也十分的隆重。
當然，這清明祭祖的習俗，十有八九大至也是相似的。過去是同宗同族，男男女女結伴同行，手拿香燭紙錢或提着竹籃，竹籃里盛着三腥祭祀，爆竹等等……應有盡有，所到之處，無不爆竹聲聲！結果，把些深埋於地下的亡靈，驚得魂兒“飛散”。
而如今的清明，更是今非昔比！拋開三腥不說，又新添了許多花色不一、大小不等的彩色膠紙燈籠，更是五花八門。就連呈給先人們的冥幣也改朝換代了，都是假一色的大額“人民幣”。一紮扎、一摞摞，別出新裁！更別說人們過去徒步奔走了。
看！一輛輛摩托車、小轎車，程載着踏清掃墓的人們，不時地出現在每個山村，每個山包，土丘上。也早已是見怪不怪的事了！就連過去點着噼噼啪啪的500響、1000響，也早已被哪五彩繽紛的煙花取而代之。
哪掃墓的人群更是聲勢浩大，吹着喇叭、扛着彩旗，放着哀樂。一路大搖大擺，招搖過市，所到之處更是笙歌飛揚，天空璀璨、五顏六色，大有東風壓倒西風之勢！說實在點：你比我牛，我比你更牛！結果，完事以後，一起吃着大餐，飲着美酒，飯飽酒足，才駕着各自的車兒，一路疾駛而去……
2
幾年前的清明，也大至這樣，隨着社會的不斷進步與經濟的飛速發展，各種五花八名，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各種豪車，更是出現在人們的現實生活里，也成了當今人們上班、下班，出外郊遊或田間勞做的代步工具。真是：”昔時王榭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轉眼間，明天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佳節了，也是大家的休息之日。因為思鄉的緣故，我不得不一大清早就叫醒自已，催兒子同樣快點早起，以便早點回家祭祖掃墓。
兒子聽到我早起的響動，也知道我今日回家的理由。因此，很自自覺，無須多催，草草地進行了洗漱，叫我抱着孫子先上車去……
須臾！汽車的發動機已經響起。隨即很快駛出了宅院大門，一路上，他全神慣注，向家中奔馳。
說真的：自這次回家之前我曾幾次回過老家，看望在家獨住的母親。不過這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如今母親年歲已高，差不多八十有五，至今一人在家中生活。因為，她不像她兒子我，很是喜歡城裏的生活。所以，她才一直未來城裏居住，看望她的孫子。
其實，也並不是我們嫌她老了，不讓她來城裏和我們一起生活。只是她覺得在鄉下久住慣了，適應了鄉下的生活質量、人情世故和空氣環境，遠不比城裏差。也沒有城市的車水馬龍和宣囂之聲，這是如今城市人所十分羨慕的事。
所以，她才不稀罕什麼當下十分膨脹的城市呢？更是愁不起城裏哪些勾肩搭背、穿着華麗，打扮得奇形怪狀、坦胸露肩，吃飽撐着沒事幹，翹着庇股走路的青年女子、年輕少婦們哪阿娜多姿的“醜態”。男輕男士們洋相百出的“癲狂”和異常的主動。
因為，她確屬舊時走過來的女性，沒受過丁點教育，也沒出過遠門、見過什麼大的世面。關於這一切等等！其實她在平時的電視裏，也早己領教過一二。所以，在這個觀念上，我是絕對不會怪絕母親的！因此，也從不把她所說過的這些話，當做我不接她來城裏居住的理由。反自覺得我這個做兒子的有點不盡兒道，實屬“不要天理、忤逆不孝”！很自對不起母親的養育之恩。
也許是她老人家實在舍卻不下鄉下的一磚一瓦，與那片養育她一輩子的黃土地。但無論怎麼說！也不管母親心裏是如何所想，我卻總覺得實在欠母親太多，這難免使我對她有點擔心、牽腸掛肚起來，可又無可奈何！
故而今日，才下定決心，排除萬難，回家祭拜祖先，看望在家獨居的她才是其一。
因此，才鼓勵兒子，把車速略加快點，好早點回家給她老一個意外的驚喜，這也是一件人之常情的事情。
好在兒子車技還好，一路上，他全神貫注，卯足了精神。可因為車流實在太多，一路上，只好停停走走……於是，我開口罵道：干他媽的！為何都擇這個日子回家？迫於無奈，只好放慢了行車的速度，卻耽誤了回家的行程。一時，我倒抱怨起自已來了，是不是今日起得有點過早，或許不是個回家的好曰子？
因此，回家的情緒一下低落起來，心情也隨之變得更為糟糕！只好乖乖地抱着孫子，靜坐在紗發上。盡量閉目養起神來，好彌補今日早起的睡眠。
就這樣：汽車經過半天的愰慢行駛。這時，我才迷迷糊糊，從朦朧的昏睡中得以覺醒！忙調換了抱着孫子的左臂，覺得此刻汽車差不多已駛入了家鄉的界牌！心情才略有好轉。至少不像一開始回家時、那樣忐忑不安。一時間，滿心的歡喜和回家的興姿全寄托在這回鄉的路上。
心想：用不了多久，便可馬上見着我十年未見的母親和親人了。所以，當初哪後悔回家的煩惱和錯誤思想是不明智的，怎麼能後悔呢？隨之，當初哪矛盾重重的心情，一下便隨風而逝，化有烏有……
待到孫兒在車內再次入睡，我輕輕地將車窗打開少許，使車內的空氣有所調節。這時，我再去觀望窗外的春色美景，不看則罷，一看自覺驚呼！但見公路兩邊綠樹成蔭，蔽日遮天；高樓林立，花兒遍地開放，小鳥兒四處啼唱。山上的布谷鳥兒正在那裏高唱着“播谷、播谷？快快播谷的曲兒。
頓時，那再熟悉不過的鳥兒的啼叫聲，也正是春天來到的最好時節。彷彿覺得這叫聲又是如此之陌生！說陌生是真實的！因為這些年裏，久居城市，大都市的繁華和經濟發展，已經把無數的鄉下打工仔、打工妹，從農村的每個角落、聚集到這些澎漲的城市，結果：最終被許多大小城市有所接納。
然則，每個努力打拚有着不同收入，不同職業的打工仔們，便順理成章、成了這些城市中的每一分子。當然，我也”名正言順”，算是成了其中的一分子，變成了一地道的假城裏人，實在的“真農民”！
所以，像今天這樣，能再次聽到這布谷鳥的啼叫之聲，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這種候鳥的獨韻之歌，久聽慣了，雖然不是十分地討人喜歡，但總的來說還是蠻好聽的！杜鵑啼血，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這鳥兒不停的啼叫之聲，也足以證明：這種候鳥與人一樣，的確也活得十分地辛苦！
可以這樣毫不誇張地讚美它，它真是春天的使者！能給人莫大的鼓舞，給人無窮的力量！既然春天己經來到，那麼在春天裏，就更有春天的希望！更何況春是一年四季的開始，是一年的頭一季節。任何一切可能發生、發現、發展的嶄新事物，都得從這一季節開始。
記得兒時，我還未讀書，常愛睡懶覺，母親一早起來，便燒水做飯，忙這忙那，為我們準備早餐。可有時趁着天色下雨，父親也偶兒懶睡會兒，沒能早起。結果只聽得母親在外面嘮嘮叨叨：“三早晨當個工，免得求人拜下風。春天還當冬天睡，真是百足之蟲、不知死活！
那時，我聽不懂娘在說些什麼？更不懂得娘說這話的真正意思。直到有一天，我像是突然長大了許多，終於腦殼開了竅，才弄懂了這話的真正含義。原來一年之季在於春，一春之季在於晨！和母親當初所說過的話是同種意義。
是啊！鳥兒都能感應得到，更何況我們是人，是高等動物，是大事然的主宰者，是物質和財富的創造者……此時，我正沉浸在美好記憶的回憶中。
一路上，汽車風馳電掣，向前奔進。那麼，離家的距離自然越來越短，我念家的心情就愈加美好！可以想像得出：這十幾年未歸，城市的變化實在無可阻擋！那麼，我敢肯定，家鄉一定也變化不少。自然：家鄉的親人、熟人一定都老了許多！高齡雕謝，新老更替……可以想像得到。
就這樣：汽車經過一路奔進，終於駛進了家鄉的界牌。又彷彿不是這條寬闊的水泥道路。就這樣，汽車又經過一近愰慢的行駛，才駛進了家鄉的公路。
愁！一排排看似一樣高矮，一棟棟裝修得如此奢華的大小洋樓，盡收我的眼瞼。公路口右邊的廣場上，無數雙手舞足蹈，做着優美舞姿的健身男女，正在哪裏伴隨著錄音機發出的旋律、節啪，左右搖擺着，跳個不停！活生生城裏人的生活節湊。看：遠比城裏人還遜色得多！
我收住了驚訝的目光，給孫兒重新蓋上衣服，要兒子將車速放慢，重新打開gps導航器，看是否駛錯了方向，走錯了地方。
一會兒，gps導航器發出了語音提示：地圖標上的線路圖充分顯示，我們行進的方位是正確的，我這才放下了心。
我的天哪！這簡值不是我的家鄉！這與大城市又有什麼兩樣呢？要不是gps導航器準確無誤的判斷，我還真的懷疑它，不是從小生我養我的地方，更不是我十幾年前離開時的家鄉了！我記得的故鄉不是這等模樣，遠比這眼前的家鄉要落後“半個”世紀，一點也不漂亮，沒有這樣的美麗！
咋一看：從前那些低矮的黑色士牆、低檔建築、全然消失，完全地不復存在，消失了蹤影。此刻，要說出她的不足之處，一時卻又沒有了想像和記憶，也找不到恰當的文字將它形容。
看家鄉現在的模樣，彷彿覺得當下大城市的樣子，也莫過如此！只是它比家鄉的變化略早了幾個年份。多了幾處服務、辦事的行政機構、商場和地標性建築而已。
於是，我又自我吹虛地說，大城市除了人多、車多擁濟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優點和好處。無須值得我再去妒嫉、羨慕大都市人舊時的生活，至少是美好的！這又有什麼了不起？這農村有什麼不好？生活照舊是每日三餐，沒有少過呢？生活同樣充滿陽光、充滿幸福！
你還別說：說你是城裏人，你就翹尾巴了！以為自已真的成鳳凰了，能上得了天，還別把自已當回事！看如今你城市人想做鄉下人，還真的不是十分容易的事呢？不信，你就再掂量、掂量……苦等二三十年吧！
3
我這次回家，夲一開始就有了好心情。只是因為中途車流實在太多，發生變故，才有了後悔的想法，這與我當時歸心似箭的心情，其實並不矛盾。因為我太想家了，更想早點回家見着母親與家中的親人，看她是否依然健康？但不管怎麼說！我至少知道她已經老了許多，甚至白髮蒼蒼、拄着拐杖，不記得我這個看似”十分”孝順的兒子了？即便此刻，一進門，母親完全地不認識我，不記得我的印像，是否與當初離家時的模樣十分地不一樣，或者一進屋，被母親一眼認出。結果還挨了幾棍，甚至好幾巴掌，我也不會生氣、完全能承受得住……
我這次是特地回家看望母親，並為父輩去掃墓的。許多年前，因為生活的逼迫……當年我才告別了爹娘，攜妻帶兒，而遠離家鄉，來到我現今生活的城市，誰知這一別就是一十幾載……
傍晚時分，汽車終於抵達縣城並很快到得家鄉，隨即駛進了家門，停在自家門口的空地上。
其時，我一眼望見房屋四周打掃得還算乾淨，這充分證明：母親身體的確還算可以。我走進自家的門口，母親早就走了出來，看上去十分高興，也很精神！
過了一會，我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些前因後果，也作為自已解釋辯駁的理由。這時，
母親走進了伙房，只一個勁地為我們燒火弄飯，好像是沒在聽我與她說話。不多時，飯菜已經做好！結果被兒子端上了飯桌。
母親這才走出了伙房，將話題有所說開：“坐了一天的車，難道還不肚餓？快去吃飯吧！這些飯菜都是你們曾經愛吃的家鄉菜。我想：你們多半在外面是吃不到的，就趁熱多吃一點！
突然間，母親心情好似有點激動，眼角上溢出了淚花，我只好答謝了母親。這時，小孫兒也走了攏來，扯着母親的手，隨之也叫起了老奶奶。
晚飯過後，我沿着房舍單獨繞了一圈。意欲先在家裏玩耍幾天，然後再去看看姐姐和其他親戚，便可帶着母親放心返城。這時，母親高興地說：“應該到處轉轉才對！還有你堂叔中秋，不久前他來過這裏，也提到了你，我也告訴了他，你近期將要回來，也許他就在要來的路上了。
聽母親這麼一說，這時，我腦海里突然有了別樣的記憶，彷彿重新回到了兒時的童年。
藍色天空中飄浮着幾朵白雲，風清氣爽，雲淡風輕。下面是連綿起伏的群山與黃土地，哪金色般的黃土地上，都種滿了哪綠色的橄欖型油菜。那金黃色的油菜花，看上去就像是一盤盤、一疊疊黃色的金珠。
其間，有個與我年齡相差無幾的少年，正站在哪菜花盛開的田塍上放牛。他頭戴一頂黑色遮耳布帽，身穿破舊的藍色衣裳，光着腳丫，一邊牽着牛，一邊用小手指去採擷哪正在盛開的黃色的珍珠，心裏好不喜歡！時兒將哪菜花塞入衣袋或插入鼻孔聞香。倒是覺得如此的快樂、貪得無厭地獨享，甚至有點瞞天過海，暗藏春色的感覺……
雖說這事己經過去很久，可我一值還保存着記憶！那時，我父母還很年輕，而且，在村裡人緣也還算好。
那一年，也正是我奶奶、三叔相隔去逝，七七四十九日圓滿的日子，需要總七敲度，故而，幾件事情擠在一起。所以，事情較多，也“實在”草率不得！
那時，清明祭祖的日子，貢果雖然不是很多，但器具有點講究。都是假一色的香木置做而成（名日抬盒），能程載許多貨物，雖然有點笨重，但很實用，這抬盒的四角立有四根腳架，兩側各有一個圓孔，由兩人用竹桿穿抬着，走動起來十分安全，雖有些笨重，但中間可以輪流調換休息。所以，中秋也十分的勤快，從不計較吃虧二字！
故而，父親也很喜歡中秋，從來就沒把他當叔伯兄弟。且與我十分地玩得來，我也無時不記得他。就算我忘記了整個世界，忘記了我所有要好的朋友，也絕不會把中秋忘掉！他如同我難得的好”弟兄”！
他為人老實，不愛說話，也不善言語。看起來就一地道的傻瓜、兵馬俑。但了解他的人至少不這樣看待他，說他是機械人、木乃伊。他從來與我十分的要好，但他從不讓我。可有時在別人欺負我時，他卻是第一個站出來幫我的忙、保護我，就像是我的親哥一樣。儘管如此！可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他總有很多的話要對我講！
那時候，我們不曉得說了些什麼？只是記得他十分地高興，感覺就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成了小英雄，自覺得相當的了不起，有點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4
又過了些年份，我們族上再次集體掃墓掛青，給先人們燒化紙錢，也照樣抬着抬盒去墳地祭祀。前面的人群興高彩列，後面的人敲打鑼鼓。吹湊的卻是天仙配與孟江女哭長城的曲子，儘管聲調不是十分的和諧，可音色還是蠻好聽的。只是後面的曲子有點過於悲傷，似乎自己、一下看到了已故先輩的影子！仍還活着一樣……
因此，中秋從一開始就自告奮勇，抬着木盒。結果，不大功夫、便遠遠地落後於人。在哪高高的山坡上艱難地、吃力地繼續挺着。於是才映求同伴暫停片刻，休息會兒，在地上坐着。然一面喘着粗氣、一面好像在啃食盒中的食物！卻被走在前頭祭拜的長者、等得有點不太耐煩。待到後來他匆匆趕到，長者發現盒內的食物少了一二。於是，中秋忙解釋說，因山路不好走動，雞蛋被打破兩個，少了一二。我這才相信叔叔真的不錯，會說謊言，唬弄長者，卻是着得十分好笑！也感覺他的的確確不錯，真的不像個地道的傻瓜、壞蛋！
所以，中秋的心裏藏着的許多不可告人秘密，都是我曾經過去的夥伴，無論如何都不曉得的！他們不曉得的關於中秋的這些異樣主動，可在事後，中秋卻毫無保留地又對我和盤托出……
可惜後來，因為生活的逼迫，我便極早就去了城裏打工，以至許多年都沒有見着他的模樣。
現如今，母親突然間提到了他，我這兒時的記憶，忽而全浮現於眼前，似乎看到了我原來的家鄉，又輪迴到從前的樣子！
於是，我忙問母親，他現在過得如何？這時母親的形態有點詭異，好一近才說：“他現在的處境非常地遭糕，十分地不爭氣”！正說著說著！忽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一見，趕忙要兒子起身將他介紹與大家認識。問她們將是那種輩份，到底誰是大嫂、誰是大娘？這樣叫起來才不顯得生分，有點親近。且問她們這些年裏可否進城打個工，都去了些甚麼地方？可否坐個高鐵、乘過飛機，去過深圳的海底卋界與世界之窗等等……
哇塞！孫子都這麼大了？還這樣年輕？真是人不出門身不貴，火不燒山地不肥！聽到門外的說話聲，只聞其音，不見其人。於是，我忙出門去看。只見一個五十齣頭的婦人，着裝十分的得體，打扮得也很時髦，但見她立於門外的右側，我好像真的對她不曾認識了，所以也不敢隨便稱呼於她。
愁！活生生一個標準式的山口百惠，又好比西施再下凡塵一樣的美麗，“塗酯抹粉”，漂亮得很！“喲！不認得我了？小時候，我們還一起玩過走家家呢？”
我有點懵了，怎生就記不起來了呢？幸好母親替我圓說。“多年打工在外，大概也忘記得”差不多”了！”你應該還記得，這位便是玉嬌。現在是村裏的主任了，歷來人人都稱她……噢！記起來了，原來她就是”病西施”玉嬌！我們小時候還玩過老鷹捉小雞呢？不過，那時你沒這麼善良！你總是跟在我屁股後面，扯着我的衣服不放。記得曾經有一次你還扯破了我的衣服，害得我捂着屁股回家？還挨了揍。哪時，你沒這麼漂亮，有點陶氣！刁蠻得很，不過出風頭你還是蠻不錯的……
5
可時隔多年，也許是因為大腦老化的原故吧！“完全地、徹底地”給忘記了。
“忘了！不記得我了？真是貴人多忘事！怪不得呢？她接着又往下說：聽說城裏人是半邊臉！看樣子果然是真呢？那麼我倒要提醒你，下次如若有了機會，能去深圳，我們定來你家裏做客的！到時見了面，千萬別說我不認識你噢”？說完，她笑了幾聲便坐了下來。隨後接着又說：“和你開玩笑的，請別介意！兄弟：你現在是”城裏人”了！雖說不是倒爺……但我聽說，你兒子比你更有出息！真是聰明有種，虎父無犬子……再空幾天，恐怕你真要帶你老娘一起離開了，是嗎？那麼，我正好要你幫我個忙呢！你家中的這些舊房基地，可否便宜一點賣給我，你看行么”？
哎喲喂！我的傻妹妹：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故意裝傻取笑我？我什麼發達了，還像個土豪！你真是太會誇張、高抬我了。真是知其一，未知其二！我在外面就餬口而已！關於你說的這些等等，恐怕只能使你失望了！不是我小氣、捨不得，也不是我不近人情，是真的不行！這老話說得好：即使樹高百尺，還得葉落歸根。就算飛奔千里，還是故鄉最好！至於所買新房，純屬”逼上梁山、趕鴨子上轎而已，也是無奈之舉！這年老了恐怕還得奔回來的，實在對不住了！你看：我這不一回來了么……
正開着玩笑，忽兒，門外又來了好幾個男男女女，我正要出門觀望，不看則罷！一看我驚訝了！於是，我立馬上前去打招呼，這後來的幾個，走在最後面的那位，便是中秋叔叔了。
雖然一看，我就知道是他！但又不是我從前印象中的叔叔了。他身體瘦我許多，一點沒有發福，焦瘦得很，樣子也十分可憐，走起路來雙腿極不平衡，一瘸一拐。曾經土紅的臉上卻是平添了許多深深的皺紋，這與他實際年齡相比、極不相符。
我非常地恐懼，十分地驚訝！但我完全知道，但凡是在鄉下種地的人，多半勞累，難免患上疾病，得個瘋濕、關節炎什麼的，也並非稀奇怪事！
他頭戴一頂棕色鴨舌布帽，身上穿着一件夾扣棉襖，仔細一看，走起路來活像一老小孩。且滿臉落腮鬍須，看起來從未刮過一般。雖說不是十分地邋遢，但形態有點狼狽，難道這真的就是過去和我一起天天相玩、形影不離的中秋叔叔？
我此時懵了，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對他怎樣地稱呼？只喊了聲：你來了。接着我實在有很多話要對他說，才話到嘴邊，卻又不曉得，究竟從哪裏說起了？
中秋他站立一邊，臉上有着尷尬的表情，兩片厚厚的嘴唇，在不住地顫動，卻一聽不到他點滴的聲音，似乎十分緊張、對我也非常地陌生了……過了很久，他才從嘴裏吐出一句話來：“老侄子！你可算回來了……”
我扶了下眼鏡，卻扎紮實實打了個哆嗦，許久，才聽他又說出一句多餘的話來：“老侄，很久未見、說來話長，實在不好意思！所以才……啊！我忙回答道：你這是幹嗎？都是自已人……有話儘管說，何必吞吞吐吐？
過了好一近，客人們陸續離去，屋裏只剩下中秋與我。於是，母親便重新招呼着叔叔，請他入坐，並替他倒了茶水。中秋此時並不拒絕，更不客氣！自覺地坐在一邊，先接過茶水，放在一邊。再從衣袋內掏出了煙袋，綣上一口，點火拚命地吸着……此時，我終於鼓起了勇氣和他聊了起來，問他為何過得如此寒慘！
此時，他什麼也不說！只是搖着頭，總是長噓短嘆“唉”！又過了一近，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把該說的心理話，向我全都抖了出來：“十分地糟糕、十分的窩囊、真是一言難盡！欠了十屁股債，才還了九屁股，惱伙得很！本沒臉來見你，可還是硬着頭皮來看看……”說完，他又猛吸了一口旱煙，便瘸着雙腿逃外面咳嗽去了，這回總算輪着他膽怯了。
此時，我和母親都十分同情他現在的處境。母親接著說：”都五十好幾的人了……只因前些年迷上了賭博（指地下六合彩）覺了魔，結果賠了血本，以至債台高築、越陷越深，最終過得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人亡家破！才變成這等模樣！落得如此下場，像個地道的活死人”！
經母親這麼左右解釋，我心裏也替他捏了把大大的汗。心想：我的好叔叔！誰叫你混賬！誰叫你手癢？這輩子你可算是徹底完了！接着母親又解釋說：”不信，且看他這雙腿！早些年，只因欠了他人賭債，債主們天天逼賬，拿他實在沒輒！便折斷了他的右足，成了一個殘疾。好在他妹妹玉嬌是村裏的主任，才看她面子，沒要他性命，要不早就一命鳴呼！見閆皇爺去了……
其時，中秋沒有再進屋，只是一個人呆坐在門外的石階上。同樣一邊吸着煙，一邊咳着嗽，低頭不語。看他樣子：好像有點“省悟”，又像是在向老天祈禱、懺悔！下輩子我不再賭了，望老天可憐我，收走我吧！”
不知不覺，夜已更深。月亮躲進了雲層，光亮也有點暗淡起來。我自覺地走出屋外，靠近中秋叔叔坐着，想再和他聊他幾句？可總是尋不到說話的話題。也不曉得，此時，該對他再說些什麼？更不知道又怎樣地去安慰他！只是與他同樣地坐着，實在無語。
便只好勸他早點回家休息，也許一切還可以從頭再來，萬事可從長計議。也就從衣萖里塞出一點錢來遞給了他。並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收下！浪子回頭金不換，挺起胸膛來，洗心革面重做人！免得再被別人看癟。
這時，兒子睡卧在車內，被我們說話的聲音將他吵醒，也就打開了車內的音箱。
須臾，只聽車廂內便發出了動聽的旋律，優美的節湊，美妙的曲子，從車內傳了出來。“做生意若要成功，頭腦要靈活。愛的路上若要沒風波，相亙信任沒有錯。千萬喲勸你莫賭博，十賭九輸最難過。每個人都這麼說！每個人都這麼說……”
一曲哀歌之後，頓使中秋淚如泉湧！忽兒，好似喚醒了他的靈魂，刺痛了他乾癟的心窩，觸動了他神經的心弦……而後，中秋收下了我遞給他的紙幣，只是一個勁地哭泣，無言以答！好似覺得對我非常地感謝，可就是止不住眼淚。並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晴，揩着淚，啥都沒說，便是瘸着雙足和淚離開了我們……
待叔叔走後，我靜悄悄問自已，並暗地裏再三祝福於他，希望他好自為之。如若繼續，說不準明年的清明節，對面的山包上將會重添一座新墳！哪便是中秋！
此時，時間已經很晚，我又與母親聊了一近，只是沒有多說城裏的優點和怪事，因為我怕惹母親生氣！只是說了些雜七雜八的閑事。
然則，回家的時間往往過得特快，誰都留它不住。就這樣，我們很塊在老家度過了清明，並去墳地祭拜了父親與其他先祖。
與此同時，中秋也着上了整齊的服裝，手裏提着個膠袋，哪袋裏同樣裝着雞蛋，前來為我們送行！忽兒，他突然問道：“老侄，此次一別，我們可否還能見面？”我趕忙問答了他：來日慢長，叔叔保重！希望我們還能再次相見！
想到這所謂的希望，我忽然覺得頭大，更有點擔心於他。所以，也就沒有對他再多說什麼！只是心裏好似覺得，他的願望可能容易，而我的夢想實在遙遠得很！
很快夕陽西下，殘陽如血。空空的墳地上，再無別人，已是非常地安靜、可怕！這時我把母親扶進了小車，便在不舍與想像中，展開一片寬廣、深邃無限的天空。忽兒，總是覺得月是故鄉明，人是故鄉親！
希望與失望，雖只一字之差，可結果：往往千差萬別！也正如那美妙音樂中、歌詞所寫的那樣，其實做人就如同做生意一樣！從一開始並沒人教你怎麼做？只是因為，做生意的時間長了，他們積累了經驗。所以他們能賺到錢，最後能成為商人，也就把夢想變成了現實。而中秋卻把自已的希望有所毀滅。也就沒有了夢想，最終將希望變成了失望，也就一無所有。
我靜坐在車內，正沉浸在無聊的想像中，與家鄉告着別。心想：也許父母在，人生還尚有來去，他日父母去，人生恐怕只剩歸途了！
遠方的遊子們！請給點空閑，抽點時間，領着家人，常回家看看！
炎――涼
2017年清明於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