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
北陸的夏熱在慢慢聚集,而在廣袤無垠的內海西處,一連串大小不同的島嶼依舊被盛夏所籠罩,它們組成了規模宏大的群島,海岸諸王國稱呼其為珠鏈群島,在內海中,海島散佈極多,如此規模的僅有珠鏈群島,島民在群島之間用鐵索橋相連,複雜之處猶如亂麻。
午後燥熱的風夾帶漁港的腥臭席捲而來,撩動着粗麻編製的門帘,整個房間沒有因為這陣風而增添一絲涼爽。一個男人正躺在床板上喘着粗氣,他上身赤裸,腹部纏着厚厚的白色布帶,已經被凝固發黑的血跡浸染,此時一道新的鮮紅正在漸漸泛開。這或許是人間最後一個開黃金血孔的德拉庫拉人,重傷終於戰勝了他的體魄和精神,意志力的渙散導致他手臂和手背處的幾個緊閉血孔微微張開,赤紅的肌肉若隱若現,鮮血無力的從中流淌下來,順着床板的木頭紋理擴散。賽特斯·德拉庫拉正守在男人的床邊,他尚未成年,從童年開始他就在逃亡的路上,滿世界奔走尋找休憩安全之所,而眼前這位便是一路走來護他周全互人,他們相依為命多年,這時候他卻只能獨自面臨死亡的垂情。珠鏈群島的大祭司收留了他們,為其提供衣食住所和治療,但擅長醫術的祭祀們面對深潮的腐刃也是回天乏術,男人已被放置多日,腐刃麻痹了他的傷口使其無法復原,任何藥物都不起作用。
賽特斯能做的唯有靜靜的守護,他將絨布伸進接滿淡水的木桶,水中浸泡着薄荷碾碎的枝葉,賽特斯為男人擦拭着身體,抹去他滿臉的汗珠。男人的呼吸更加亢長,他張大口,胸腔猛烈的起伏,枯槁的低吼從喉嚨發出,更像是一聲聲長嘆,幾天的折磨已經令他精疲力竭,正值壯年的他看起來已形同老朽。前天開始,他就已經失去說話的能力,雙眼除了看向賽特斯就是狠狠盯着屋頂,這時,他將顫抖的右手摸向床邊,賽特斯溫柔的將手抓了起來,緊緊握住。賽特斯撫摸着男人的手背,黃金血孔的圓潤輪廓被鮮血沾染變得粘膩,血孔的中央三片可以旋轉張合的金片敞開着,這曾是扎哈羅第人的至高榮耀。黃金血孔可以連通柔順的金絲軟管,在軟管的另一頭可以連通刀劍或是弓弩火器,大量的鮮血源源不斷的通過軟管從武器的間隙中流出,佈滿其鋒利的刃口,只要在敵人的皮膚上造成傷害,哪怕是細如髮絲的划傷,也會令敵人傷口炸裂,血液井噴。
扎哈羅第人的貴族之中大多擁有一種神秘血緣,德拉庫拉便是其中脫穎而出的家族之一,在遠古時期,海神與扎哈羅第人分享了血液,令這支小小的人類分支足以對抗沙漠的酷暑和疾病生存下來,在後來的數千年裏,這類血液漸漸被發現具有其他的功能,這是一種潛力無限的能量,最簡單粗暴的能力就是可以狂亂的吸引眾生的鮮血,使得他們的血液猛烈的掙脫身體,從而使皮膚破裂,血液盡失而死。在男人左手的手掌心,一枚銅幣大小的金色圓罩鑲嵌其中,它四周被皮膚牢牢蓋住,中間佈滿細孔,圓罩下是赤裸的肌肉和血管,每當黃金血孔開啟,武器通過金絲軟管消耗出血液后,星點的血液都將被這枚黃金打造的圓罩收回,即使再艱苦的惡戰下來,德拉庫拉人也不會因為用血過度而戰力低下,潑灑而出的殺人血液都會騰空飛向他們的左手,從戰場的任何角落歸來。
賽特斯的撫摸讓男人的神情變得稍許放鬆,他的喉嚨發出粗啞低吼,慘白的嘴唇顫抖着張合,幅度小到令人難以察覺。賽特斯深知他想說什麼,那關乎德拉庫拉的傳承,也是他的彌願,他希望有人繼承嵌在他身體上的黃金機關與他那把裝填冷火藥的三眼火槍,當然還有一把刀身中空的沙漠彎刀。
“我的母親曾留有遺言,我不能再開黃金血孔。”賽特斯的喉結還沒發育完全,說話的聲音沙啞中帶着稚嫩。他又驚覺自己的話太過無情,轉而說道:“或許布拉尼斯特願意,他一直視你為榜樣,崇拜你。”
男人的眼神愣了一會,現在高燒難退,一個簡短的問題都需要他竭力的思考,他的眩暈正同傷口腐爛一般嚴重。賽特斯等待了一會,只感覺握住的那隻右手開始發力,賽特斯攙着它,輕輕托舉着感受手掌運動的方向,直到賽特斯的胸口,男人的手便停了下來,蜷縮已久的手指奮力指向賽特斯的胸口。那是一朵殷紅的花朵,以他自己的鮮血通過秘術保留色彩后紋上的,中間的花蕊是用雕刻着德拉庫拉家徽的銅印沾上融化增稠的黃金燙制而成,與皮膚牢固的粘連,花蕊外開滿一圈鮮紅花瓣,由十二片半圓的短瓣和十二片狹長的尖瓣疊合而成,花瓣的經脈與漸變的色彩被紋繪的栩栩如生。
在男人胸口的同樣位置,也有一片同樣的紋身,但他缺失了四片尖瓣,這意味着他父親的血液曾被稀釋,或許他的祖輩有人並非德拉庫拉血統。這枚紋身在德拉庫拉的族群中,代表着等級的絕對劃分,雖然族群內部堅不可摧,少有矛盾,但在進行事務與戰爭時,血統對話語權的影響就至關重要,另外,血統對族群之間或是面對其他家族的戰鬥也有天差地別的影響,血統越純正的貴族越能輕鬆殺死其他人,而低血統的人只能依仗傳統的武鬥手段。
賽特斯領會了他的意思,他握緊男人搖搖欲墜的手指說道:”布拉尼斯特雙瓣不全,你在擔心由他繼承你的遺物會被殺死。“他輕輕顛了顛男人的手掌,好讓他開始渙散的眼神再次聚到一起。”我們會用烈酒煮它們,會把那把火槍拆解,清理乾淨,伊戈爾叔叔,放心去見我的母親吧。”
伊戈爾點着頭,他將眼神從賽特斯身上轉開,重新看向屋頂,沒人知道在他的最後時光里,那片白色泥灰鑄起的牆面為他展現了什麼樣的場景,他的淡灰色瞳孔漸漸擴大放鬆,嘆出一口舒長的氣,隨後像被抽走了力氣一樣,賽特斯感到一股下墜感,他鬆開雙手,那隻消瘦的手臂便垂到了床板上。一枚相連的心臟失去了色彩,疼痛在賽特斯的胸膛中猛烈衝撞,另一枚心臟正慌忙亂跳着越走越近,腳步聲急促傳來,卻又停在了門口。
布拉尼斯特掀開門帘,淡藍色的瞳孔看向屋內,床上之人已讓他感受不到活人氣息,他輕輕的將手中那碗草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像是不願打擾一位熟睡的人。而後他不可置信的湊近,眼淚卻證實他內心所想,流了下來。不需賽特斯解釋他也明白伊戈爾生命已盡,他走到床板近前,猛的撲向伊戈爾在他的身上痛哭起來,他的棟樑,他的老師,他在生命這場洪流中拚命也要抓住的堅固鐵索,此刻已離他而去。賽特斯更像一個好學生,他學會伊戈爾的冷靜沉穩,在面對大清洗之後的悲慘時他未見過伊戈爾落下一滴眼淚,如今,賽特斯以此慰藉他。
島民為德拉庫拉們準備的安身之所臨近大祭司的帳篷旁邊,正埋頭研究學術的祭祀們聞訊而來,她們身披白袍圍在門口,沒有人情願上前掀開門帘,她們中大多都憐惜德拉庫拉的孤兒,即是如此,她們才只想靜靜的陪在門口。直到一陣清脆的骨鈴聲傳來,祭祀們才有所動作,她們紛紛站向兩旁在門洞前留下空擋。大祭司撐着雪白的木杖走來,木杖頂上纏滿彩色的布帶,布帶的下端都綁着各種中空的魚骨,她身穿一席雪白長裙,珍珠點綴着肩頭,胸膛以下掛着各種小巧的貝殼,隨着步伐左右晃動,與木杖的魚骨聲聲相應。一個與白裙風格迥異的牛角冠頂扣在她的頭上,壓住她一席純白無瑕的長發,四隻綁緊的牛角高豎,張揚着伸出超過了她的雙肩,白色鳥羽黏附在角冠之上,神聖與威嚴並存。她努力的挺直脖子,使下顎與地面保持平行,她年歲尚小,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白牛大祭司,這頂古老神器對她而言太過沉重了些。汗水劃過她緊俏的面頰,淌向她因用力而緊繃的細脖,紅色的彩泥塗抹在她的眼周,汗水凝聚不散流向眼角,她剋制住撲閃的眼帘,任由灼辣入侵雙眼,她茫然的純白瞳孔中迸射出堅韌神情。她從那群德高望重的老人中走過,在門帘前駐足了片刻,便踏了進去,粗麻編製的門帘向兩邊退去,為她敞開。
“占卜告訴我一隻窺魔正在群島上,往南去了。”雅米卡·卡拉桑德輕聲說道,卻對床板上死去的伊戈爾視若無物。布拉尼斯特依舊痛哭流涕,臉深埋在伊戈爾的胸口,只有賽特斯轉頭看向她,以此當做回應。從旁人看來,雅米卡的眼睛與天生瞎盲的人並無區別,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感情,像是與雕塑對視。
“伊戈爾可以安葬於此,我們會為他守護禱告,你們也可以隨時回來祭奠。但這幾天請你們務必離開,幾隻深潮已經在海岸附近躍躍欲試,等到他們集結更多,我的族人將難逃一場災難。”白牛祭祀鄭重的說道,以她的年紀恐怕難以理解責任的深重含義,她的胸脯才剛剛發育,但她正努力學習用語氣表達立場。
賽特斯並不了解她,但他深知白牛祭祀此刻的冷漠是偽裝出來的,他也無從設想頭頂神器的責任有多沉重。對伊戈爾的愛戴,眼前這個女孩並不會比他們少,但她顯然將冷酷偽裝過了頭,想到這,賽特斯站了起來,走向白牛祭祀,他比女孩高出一截,這讓他可以細緻觀察那頂神器的尊容,這頂神器讓他聯想到某些傳說中的血腥祭祀,他一直不太喜歡。他低頭看向雅米卡的白色眼睛,尋找她內心的情感,但那片白茫茫的目光遮蓋了一切,於是他說道:“窺魔可遇不可求,對未來的一個揭示或許能護佑群島百年的安寧,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雅米卡仰視着他,語氣同剛才沒有變化:“因為他。”她指向伊戈爾,但眼睛卻沒有看過去,隨後她轉過身,門帘再次為她敞開,她問道:“由誰來繼承伊戈爾的遺物。”
“小布拉尼。”賽特斯如實回答道。
“血孔絕不能在群島打開,海里的深潮已經夠多了,別再讓他們聞出什麼來。請你們明天登上溫柔港的商船,前往亞德格勒斯,會有人接應你們。我會馬上準備葬禮,窺魔即將消失,抓緊時間吧。”雅米卡說完便踏足而出,離開了德拉庫拉的小屋。
沒在白牛祭祀的眼中驗證自己的猜想,賽特斯決定不再探索她的心思。他走向布拉尼斯特的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時間不多了,窺魔憐憫伊戈爾,所以才降臨到如此之近,如果我們錯過,伊戈爾叔叔會大發雷霆的。”
德拉庫拉沒有感性的血統,他們身為命運的逆行者,深刻明白事物之間的輕重緩急,小布拉尼爬了起來,抹乾了淚水,又轉身抱了抱賽特斯,他們幾乎一般身高。小布拉尼清清了嗓子,便扶着賽特斯的肩膀向門外走去,直到踏出門帘,都沒有再回過頭。
門外的祭司們已經散去,遠處的島民三五成群的聚集過來,他們背着乾草和木材緩緩走着,白袍祭祀們在準備點火用的焦油和助燃的牛油。德拉庫拉兩人朝着南方走去,在不遠處有一座鐵索橋通往下個島嶼,一條被陽光晒乾的土路蜿蜒伸去,路上途徑的是圈養着年邁白牛的柵欄,它們在壽終之後會從群島唯一的海港——溫柔港運往西海岸,最終送上富人和貴族的餐桌。曾今,群島的白牛因為美味被大肆捕殺,而作為原住民的島民們奮起反抗,但也敵不過陸地王國的獵人和軍隊,島民對白牛的通神深信不疑,他們認為白牛是舊海神最寵溺的孩子,白牛祭祀即是群島最有話語權的人,這個古老且弱小的宗教幾乎在那場反抗中被抹去,直到亞德格勒斯的王子向他的親叔叔發動戰爭,間接的解救了群島之後,群島的人民才從入侵中得以喘息,在前任白牛大祭祀的鼓舞下,群島最終贏得了戰爭。亞德格勒斯王子黨為了保持戰爭的正義性,一直保護着群島免受其他王國的入侵,並以入侵群島的暴行作為制裁理由的一部分為戰火持續添油加柴。王子黨將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陰謀軍駐紮在溫柔港,他們擁有精良的武器和戰艦以守護群島全境。珠鏈群島的保衛戰爭雖然勝利,但島民也做出了妥協,將老弱病而死的白牛送往陸地,來滿足富人與貴族的貪婪,換取小小的和平。
賽特斯二人已經走出了人聲鼎沸的主島,順着鐵索橋跨過了幾座小島,一路上都是健壯白牛和乳牛的低鳴,幾組全副武裝的牧民在不遠處警惕的觀察他們。終於,他們在一座海岸邊高高隆起的小山坡上看見一個乾瘦的老人,那是窺魔的體態,他坐在一塊風化的裸岩之上,低頭冥思。窺魔永遠的穿行在各個世界,去窺見萬千世界的未來,來滿足他無限膨脹的好奇心,他已被這種好奇心折磨了數不清的紀年,傳說他同宇宙一起誕生,在同一個世界中,他只願意同第一個有幸遇見他的人溝通,並分享關於幸運者的未來。小布拉尼推了賽特斯一下,賽特斯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雙瓣齊全的德拉庫拉族人,血修會的未來全在他的身上,他回頭對着夥伴點了點頭,走上前去。
在老人的面前,賽特斯不知道如何對這位百億歲的老人問候,正在他躊躇之際,老人猛然抬頭,迅捷的抓住了賽特斯的雙臂,猶如兩把冰冷堅硬的鐵鉗,疼的男孩猛吸了一口氣,他驚恐的看向老人的眼睛,卻只看到兩汪璀璨星河,下一秒,他感覺自己脫離了身體被強大的力量吸向了老人的眼窩。僅一個眨眼,他就投身到了另一片世界之中,那是一個明朗的夜晚,皓月高懸,厚重的烏雲圍繞在它的四周卻絲毫不敢掩蓋它的光芒,海風腥咸,撲面而來,海浪推着白沫沾濕賽特斯的腳踝。他環顧四周,身後的陸地延伸至遠方,沉沒在通天的黑幕之中,看起來這個幻境的邊界就在於此。他詫異萬分,在海灘上漫無目的行走,尋找着值得奔赴的目標,但是過了許久也未曾發現不尋常的地方。
賽特斯反問自己,難道這就是關於他的未來所揭示的真相嗎?一片寧靜但怪異的深夜海灘能告訴自己什麼呢。他找了片乾燥的沙灘坐了下來,心裏盤算着過了多少時間,他斷定此時的時間與外界並不對等,但他也無能為力,不知道窺魔要關押自己到什麼時候。正在這時他察覺到一絲異樣,微風夾帶着的海腥味混入了其他的味道,一種另類的腥味,他站起身來舉目瞭望,向著海水的最遠處看去,月光無法將那裏點亮,但賽特斯彷彿看到了一大片直通海天的巨物在向他移動,他努力的呼吸着,試圖辨別那東西的氣味,直到它們從夜幕中橫飛而出,賽特斯才恍然大悟。是血,德拉庫拉人的血,漫天的血滴橫飛而來,像一場平行海面的暴雨,體積之大猶如天幕,最下端貼着平靜海面,而最上端幾乎觸碰天穹。它們向賽特斯襲來,剎那之間便遮擋了皓月,世界即刻暗淡下來,在一片漆黑之中,賽特斯被這場血腥暴雨打的生疼,它們如此密集,令賽特斯睜不開眼也無法呼吸,他想背過身去……
熟悉的亮光照透賽特斯的眼皮,他手拉着衣領遮擋側臉的樣子令小布拉尼十分不解,他正要開口問話,賽特斯自己睜開了眼睛,海浪推潮的聲音依舊,但他又回到了剛才的小山坡,油綠的野草在他的腳旁隨風輕擺,他長舒了一口氣,立馬檢查起自己的身體,他恐怕自己被鮮血淋透,但他渾身乾爽同剛才太陽底下的自己並無差別,他似乎弄明白窺魔的幻境,便放下心來。他轉頭看向小布拉尼,無比興奮的想要分享自己的見聞和疑惑,他剛要言語,半個字還沒來得及吐出口就被身後的老人鉗住了手,依舊是那麼堅硬冰涼,老人將食指放在嘴前比出一個禁言的手勢,而後消失的無影無蹤。賽特斯理會了窺魔的意思,他沉默着拍拍小布拉尼,拉起他的手向主島走去,小布拉尼識趣的沒有說話。
臨近主島,他們看見大祭司的帳篷外已經堆起高高的木堆,它們被整齊的擺放,嚴絲合縫。木堆上,鮮花簇擁在一起,中間躺着被白色綢布包裹住的伊戈爾,白牛祭祀正站在他的身旁,踮着腳尖避開柔嫩的花朵,她要確保烈火燃起之時,陪伴伊戈爾在冥河漂流的花朵完整無缺,而她自己,根據白牛教會的最高葬禮製程,也會在烈火中陪伴伊戈爾走完最後一程,牛角頂冠會護佑她直到一切化為灰燼。那座高大威嚴的帳篷門口,幾位祭祀在為雅米卡準備葬禮后的新衣。賽特斯二人走過了最後一段鐵索橋,他扶着小布拉尼肩膀將他向自己拉近,說道:“以後只有我們了。”
黃昏臨近,二人在斜陽的餘暉下向木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