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那年煙花
這年,村裡發生了一起精心策劃的騙局,全村的人都上當受騙了。因為這個騙局,村裡發生了兩起悲慘的事情,死了兩個正值壯年的男人。
甲岸村位於大雲山深處的盆地中,要走十八公里的單行道泥路才能到縣道。每天只有在早上六點半的時候,一輛老舊的大巴從公社的門前出發,走過泥路,駛向縣道,最後沿着省道進入市區的火車站。
不便利的交通,致使甲岸村的糧食和自家種植的蔬菜與水果銷不出去,所以,貧窮一直都在。
雖然環境惡劣,生活不易,但勤勞的村民並未就此頹廢、懶惰下去。而是憑着吃苦耐勞的精神和粗糙的雙手,在土地上勞作。經過兩代人的努力,從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到溫飽自足。
王朝陽死前坐在窗前,望向生他養他的家鄉那個方向,滿眼的溫柔和不舍。
再見了,那個最愛的親愛的你。
再見了,那一群大愛無聲的鄉親們。
再見了,那一場無法忘懷的改變人生的煙花。
那場煙花啊,是王朝陽人生當中第一次看到,他驚呆了,原來這世上還有如此絢麗的東西。
煙花是這年的大年初一在村裡第一能人彭有才的屋子上空炸響的,平地驚雷,村裏的男女老少都紛紛出門看向了彭有才家的上空,目瞪口呆,有羨慕,有驚訝,有嫉妒,有欣賞。
王朝陽是站在自家門前看到的,滿眼的驚訝與欣賞。母親吳秀蓮是從廚房跑出來的,手裏還拿着菜刀,望着夜空裏一聲響后綻放的五彩繽紛,驚嘆地說:“世上還有這個東西啊!真好看,是怎麼造出來的?”
父親王壽禮沉默着望一眼走出大山的那條泥路,摸了摸王朝陽的腦袋,說:“好好讀書,考上大學,走出大山,外面還有比這個更好看的東西。”
在王壽禮的心中,讀書,是走出這個貧瘠鄉村唯一出路。
相比於往常,彭有才今年似乎沒有急着趕往在縣城裏的廠子,而是一直在家待到過完元宵。
正月十六,彭有才去了村書記王昌財的家裏,不多時,王昌財家的兒子王志清來到家中,叫走了父親,說是村裏有大事要與隊長們商量。
直到晚飯過後,父親王壽禮才醉醺醺地回到家。剛進門,就拉着妻子吳秀蓮和兒子王朝陽的手,因為激動,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量,弄疼了王朝陽。
母親惱怒地說:“發什麼酒瘋?弄疼兒子了。”
王壽禮說:“我們村,要發達了。朝陽,你一定要好好讀書,不要為學費操心,往後我們村就有錢了,大把大把的錢。只要你能夠考上大學,爸爸就有錢供你上學。上完學,帶領鄉親們致富。”
吳秀蓮甩開丈夫的手說:“糧食漲價了?”
是啊,在這個四面環山的盆地中,一生不曾到過城裏的鄉親們,只知道從地里刨出來的只能是糧食。
他們並不知道,在地里還可以刨出來比糧食更加值錢的其他物質。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愚昧無知,而是信息的不對稱,以及整日裏只有大山和稻田的視野的局限性。
王壽禮沒有回答妻子的問話,搖搖晃晃地牽着獨子王朝陽的手,走到裏屋,倒床就睡下了。
吳秀蓮替丈夫蓋上被褥,對兒子說:“不要聽你爸胡說,考上大學后,就住城裏了,不要再回這村裡。這村裡啊,就只有大山和稻田,太窮了。城裏好,城裏什麼都有。”
“媽,你去過城裏嗎?”
“沒有去過。”
“那你怎麼知道城裏什麼都有?”
“聽人說的。”
“城裏真的什麼都有嗎?”
“真的什麼都有,你好好讀書,考到大城市裏的大學,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中午的時候,村口塵土飛揚,五輛大摩托呼嘯而來,帶着怒吼的嘶鳴聲。王朝陽在家門前看着大摩托一閃而過,速度好快,趕忙小跑到村子的路上,看到五輛大摩托都停到了彭有才的家門口。
七個人從摩托車上下來,彭有才和村書記王昌財與他們熱情地打招呼。
彭有才給他們開了煙后,招呼他們進門。
村裏的小孩都圍攏過來,站在彭有才家前十米的曬穀場對着大摩托指指點點,滿眼的羨慕,與按捺不住的驚嘆。
“我家能夠有一輛這樣的大摩托就好了。”
“不知道坐在上面是什麼感受,會不會跑太快了從車上掉下來。”
“這麼快的速度,掉下來會摔死吧!”
在小孩子們的低聲議論和遠遠觀望的羨慕目光中,他們又出來了,將摩托車推進彭有才家中的院子裏,鎖上了院門,一行歡聲笑語着走向村書記的家中。
“王朝陽,回去把你爸叫到我家來吃飯。”村書記對着孩子群方向喊了一句。
王朝陽立刻撒腿跑到家中,對正在修理鋤頭的父親說:“爸,書記喊你去他家吃飯。”
王壽禮立刻將鋤頭放下,輕聲說一句:“他們來了!”
然後滿臉笑容地沖屋裏喊一聲:“吳秀蓮,我去書記家吃飯了。”
王朝陽看着父親走得好快的身影,心想,父親恐怕是知道那些騎着大摩托的人要來村裡,只是不知道來做什麼。
看昌財爺爺把村裏的幾個隊長都叫上,應該是來辦大事的吧。
在這個封閉的大山村子裏,每年的大事除了過年過節,便是雙搶的時候。
那七個人應該是城裏人,所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與村裡那些耳熟能詳的農活無關,王朝陽幼小的心中有了一絲絲的期待。
所以中飯後,王朝陽又跑到彭有才家前十米的曬穀場,這時已經有十來個同齡的小孩守在這裏了。
他們似乎也與王朝陽一樣,滿心的好奇。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他們回來了,那七個城裏人從摩托車上取下一個個箱子,放在院子裏組裝,是王朝陽從來沒有見過的機器。
模樣小巧精細,應該價值不菲,因為他們的動作格外的輕柔謹慎。
而彭有才領着村書記與幾個隊長,進了屋子裏,很久沒有出來,應該是商量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