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拔劍四顧
阿里七七集團旗下的淘貝網是國內最大的電商平台之一，有成千上萬的商家入駐其中，而網絡運營部則是具體對接管理商家的部門。
在洛嬋講明了具體的調查方向之後，張家銘直接就讓站在身後的網絡運營部門經理走上前來，親自協助警方的調查工作。
這裏是部門經理的個人辦公室，進門之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城市全貌盛景可謂是一覽無餘，辦公室內部的裝飾格調也堪稱是獨具匠心，月牙形狀的辦公桌置於正中，烏黑的檀木書架與棕色的真皮沙發則分置於左右兩側。
趁着網絡運營部門經理坐在電腦前輸入一大串賬號密碼的空檔，楚辰湊在洛嬋的耳邊，小聲地問道：“你不是號稱咱們省廳最厲害的網絡黑客嗎？按理說，只需要根據徐莉莉的下單記錄，你就能夠通過黑客手段調查出這些商家的真實底細來，為什麼咱們還要多此一舉來這裏查案呢？”
洛嬋就像是瞅見了傻子一般，無奈地給了楚辰一個白眼，說道：“你不會真以為網絡警察就能夠為所欲為了吧？你個笨蛋，我要是真用黑客手段闖入了阿里七七集團的內部網絡，我敢說不出三天，咱們省廳就會收到來自法院的訴訟傳票！”
“哦對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是笨蛋，我是大笨蛋！”楚辰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洛嬋會有這麼大反應，雖然他心裏很不爽，但是又找不到反駁的地方，也就只好吃下這個暗虧了。
“洛警官、楚警官，查出結果了。”運營部經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小心翼翼地朝着兩人招呼道，“我在公司內部網絡中反覆核查了這三家店鋪的註冊信息，發現它們的資質審核沒有什麼問題，經營狀況也是正常的，出售的商品更是從來沒有收到過差評，因此顧客的好評率亦是極為亮眼的，依我看來，這些商家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
洛嬋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於是她的雙眼便死死地盯着電腦屏幕，不肯放過任何一條可疑的訊息，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極為不自然。
一旁的楚辰看出了她的端倪，眼珠子骨碌地一轉，即刻間計上心頭，他拍了拍運營部經理的肩膀，提醒道：“咱們洛警官這麼漂亮的一位女同志，你也忍心讓她就這樣站着么？來吧，趕緊挪挪地方，讓洛警官在你的位置上坐一會兒。”
“雖然我們電商平台並不鼓勵海外代購的交易行為，但是在市場經濟運行機制的容許範圍內，仍舊會有不少顧客選擇這樣的購物方式，畢竟從海外代購奢侈品，可以省下一筆不菲的費用，因此這些店鋪也就應運而生了。”運營部經理站起來之後，繼續對兩人解釋道。
洛嬋如願以償地坐在了辦公桌的電腦前，在整個過程中，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瞧了楚辰一眼，隨即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功夫不負有心人，沒過一會兒她就查出了這三家店鋪暗藏的玄機。
“這三家店鋪每個月的瀏覽量不過二三十條，發貨量卻高達八九萬個，請問一下張總，你怎麼解釋這種情況？”洛嬋調出這三家店鋪的後台數據，對着張家銘發出了靈魂拷問。
“這……”張家銘的臉上明顯有些掛不住了，可是礙於在場人物眾多，他只能強壓着內心裏的怒氣，對着身旁的運營部經理使了一個眼色，出言推脫道，“那個王白山經理，網絡運營部一直是由你負責，那就請你來為警察同志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呃，真是受不了！”楚辰實在是看不慣眼前這些資本家們惺惺作態的模樣，便毫不留情地出言嘲諷，直接揭露了這些人醜惡的嘴臉，“我來幫你們解釋吧，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這些店鋪都產生了大量的刷單行為，而電商平台作為隱形的獲利方，一直都保持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王白山頂着沉重的壓力，只能唯唯諾諾地解釋道：“平台上總計入駐有數以百萬計的商家，即便我們出台了諸多規則條款去約束管理他們，可是很多時候也難免會出現鞭長莫及的情況嘛。”
“洛嬋別再跟他們浪費時間了，直接查詢這些店鋪的發貨地址。”楚辰好似生有一副鐵石心腸，臉色冷峻地對洛嬋提醒道。
“哦！好的，我這就查詢。”洛嬋頭一次遇上這種大場面，若是過於深究則會節外生枝，可若是置之不理則會斷絕線索，此刻的處境堪稱是進退兩難，好在有楚辰站在身後幫她出言獻策，這才讓她堅定了心中的信念，一定要把它查個明明白白！
“查出來了，他們的地址分別在冀北省胡圖島市、粵東省羊州市以及浙水省餘杭市。”洛嬋的臉上露出了喜悅之色，隨即將眼神完全放在了楚辰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嘶~這些地兒好像都太遠了點，今天看樣子是趕不過去了。”可楚辰的臉上卻見不到半分喜色，只見他擰緊了眉頭苦苦思索着，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對了，咱們何必捨近求遠呢？我看這樣好了，洛嬋，你再查查這些店鋪的物流信息，找出一些今天即將抵達金陵的快遞包裹，然後咱們拿着快遞單號，直接趕往金陵的倉儲中心，半道上殺他個措手不及，這暗藏其中的貓膩，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沒問題，我立刻着手準備。”洛嬋收到楚辰的指令之後，靈巧的雙手立即在鍵盤上敲擊了起來，短短兩分鐘之後，十多條快遞單號便傳送輸了她的平板電腦上。
楚辰從臉上勉強擠出兩分笑意，冷冰冰地盯着張家銘，幽幽說道：“張總，眼下就有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只是不知道你們能否抓得住呀？嘖嘖——”
張家銘這輩子都沒見過楚辰這種厚顏無恥之人，瞧他那肆無忌憚的語氣與架勢，他爺爺的，這傢伙簡直快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不好，莫非此人是高官權貴的後輩，才膽敢表現得如此目中無人？
聯想到了這一茬，張家銘心中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見他雙手抱拳，畢恭畢敬地說道：“在下愚鈍，還請楚警官明示。”
楚辰伸出一根手指頭，說道：“向你借一個人，倉儲物流部門的負責人，帶着他跟我們一塊去，我相信到時候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煩。”
“哈哈，這等小事，何足掛齒。”媽的，這小子果然是個人精！
張家銘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他笑着轉過身去，瞅向了身後一名略顯肥胖的下屬，用命令的語氣吩咐道：“龐經理，那就只有辛苦你跟兩位警察同志去一趟倉儲中心了。”
與此同時，洛嬋也從辦公桌的座位上站起身來，微微一笑說道：“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收集完畢，那咱們就出發吧。”
金陵市江寧區，笨鳥物流倉儲中心，這一帶區域道路寬敞、人煙稀少，滾滾車流從園區門口進進出出，幾乎全都是清一色的集裝箱式大貨車。
楚辰身邊跟隨着主管倉儲物流的最高負責人，猶如手中握着一把天子御賜的尚方寶劍，至此能夠自由地出入物流園區各個角落。
一般來說，在現代物流體系之中，只需要拿到快遞單號，便能夠按圖索驥輕鬆地鎖定快遞包裹所在的位置，可是此刻擺在楚辰眼前的快遞，卻早已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來自全國各地的快遞包裹，由貨車運輸到這裏之後，需要通過機器分揀和人工分揀等好幾個程序，才能夠清晰地將它們劃分歸類。”龐經理站在兩人身後，一臉苦笑地解釋道。
丟你雷姆！又不是皇帝的後宮選妃，用得着挑挑揀揀這麼多層？
“那你還瞪我幹嘛，趕緊發動群眾的力量呀，讓大家一塊來幫忙。”楚辰話一說完就擼起了袖子，毫不猶豫地扎進快遞堆，身先士卒沖在了最前面。
洛嬋見到楚辰身上那股癲狂的勁頭，彷彿也受到了感染，她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衝著眼前的快遞小山，挨個挨個地遴選辨別起來。
“西區倉庫的所有人暫時都停下手頭的工作，請在組長的帶領下，有序地向b25區域集結，協助尋找發貨地為冀北省胡圖島市、粵東省羊州市、浙水省餘杭市的快遞包裹，率先找到可疑包裹的工人，額外補貼200%的加班費！”龐經理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個麥克風，等着他好一通忽悠鼓動之後，便有數百名快遞挑揀工爭先恐後地涌了過來。
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在群眾力量的幫扶之下，楚辰眼前的這座快遞小山，很快就被夷為了平地，這群熟練的挑選工人甚至還按照不同的發貨地，將快遞包裹進行了分類堆放。
“找到了！”一個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也找到了！”短短半分鐘之後，又有一個人高興地大叫道。
激動的報喜之聲便在倉庫內此起彼伏，宛若餘音繞梁，久久未能消散。
“快……快拿給我瞧一瞧！”楚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連滾帶爬地朝着報喜的人群奔去，此刻他顧不上絲毫的風度與儀態，只想着能夠快點解開心中的疑惑。
楚辰從旁人手中接過這些可疑的快遞包裹，用手輕輕一掂，立刻就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一切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喂，楚辰，你在笑什麼？”洛嬋帶着紅撲撲的臉蛋，疲態盡顯地走了過來。
“洛嬋，給你一次機會，讓你猜猜這裏邊裝着什麼，如果你猜對了的話，嗯~那我就吃點虧，讓你摸摸我的手，算是佔了個大便宜！”楚辰一臉壞笑地盯着洛嬋，臉上更是露出彷彿他已經吃定了的表情。
“呸！你想得美。”洛嬋聽聞此言，內心裏怦怦直跳，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其實她的心裏大抵已經猜出了結果，瞧他笑得這麼高興，自然是尋到了關鍵證據，才會有這種反應。
洛嬋為了不上楚辰的當，莞爾一笑，故意說了一個錯誤的答案：“我猜~這裏邊什麼都沒有。”
楚辰麻溜地伸手從腳踝處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輕輕地朝着快遞包裹上邊的膠帶封口處劃去，隨後用力地拆開了外包裝，舉起來展示在洛嬋的面前，笑着說道：“bingo！答對了喲！”
洛嬋望着眼前的空包快遞，整個人被震驚得直接愣在了原地：“這……怎麼可能，咱們費了這麼大的勁兒，僅僅是為了追查這幾個空包裹嗎？”
“不錯，其實從你查出這些店鋪涉嫌刷單開始，我就知道它們寄出的快遞包裹一定是空的，之前你從未偵辦過這類的案件，自然對此一無所知。”楚辰接連拆開了好幾個由這三家店鋪寄出的快遞，包裹裏邊無一不是空蕩蕩的。
洛嬋見楚辰把自己當成猴子一般戲耍，心頭頓時怒火中燒，罵道：“哼，你這混蛋！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這其中的緣由，為何還要帶我來這裏多此一舉呢？”
嗨呀，這丫頭哪裏都好，就是脾氣差了點，可惜啦。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楚辰偷偷伸出手在她的手心裏撓了一下，驚得洛嬋像是觸了電似的，連忙把小手收了回去，細細瞅去，她的臉龐上瞬間佈滿了燦若霞光的紅暈。
讓洛嬋足足佔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之後，楚辰見好就收，不再過分刺激她，笑着解釋道：“計算機裏邊那些長串的數據往往都是虛擬的，唯有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快遞包裹，才能被稱之為真正的證據。”
“你所謂的證據，只不過是為了證明徐莉莉參與了這些淘貝店鋪的刷單行為，除此之外，這些玩意對於破案還能提供任何的幫助嗎？”洛嬋一臉嫌棄地盯着楚辰，而她說話的語氣，卻宛似嗔怒、尤勝埋怨。
“證據是支撐推理的關鍵，推理是破獲案件的基礎。”楚辰故作神秘地說道，“你仔細想想看，對於徐莉莉這樣的小富婆而言，她用得着去參與網店刷單嗎？”
“既不是網店刷單，也不是海外代購，那你倒是說說看，徐莉莉每個月都消費了好幾十萬，究竟是幹什麼去了？”洛嬋大聲地質問道。
“賭博！”楚辰輕描淡寫地說道，卻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彷彿這兩個小小的字眼，包含着巨大的分量。
“你……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洛嬋難以置信地望着楚辰，畢竟這個結論對她而言過於地荒唐。
“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麼行當的？”楚辰伸手指向自己，自信地解釋道，“我以前可是省廳緝毒總隊的精英警員哎，天天都在跟那些狡猾的毒販打交道，對於他們慣用的伎倆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簡單來說，網絡上的這些刷單行為，不但能夠幫助網店商家提升銷售數據，還意外地為不法分子提供了洗錢的渠道！”
洛嬋一下子無法消化掉這些信息，連忙叫住了楚辰：“等等，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呃，我這樣子給你解釋吧，不法分子通過各種非法手段收斂而來的贓款，是無法直接使用的，我們一般稱之為黑錢，只有通過一定的程序或方式，將其轉變成了白錢，才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而這個過程就被稱之為洗錢。”楚辰耐心地解釋道。
洛嬋很是不解，便眉頭微皺地問道：“可是這跟淘貝商家的刷單又有什麼關聯呢？”
楚辰無奈地聳聳肩，嘆了一口氣：“打個比方吧，假如你現在是毒販，而我是毒品買家，咱們驗貨之後準備交易，可這筆錢數額巨大，你覺得現金交易太麻煩，而轉賬交易又太危險，因此我就提出了一個最為妥當的方法：首先，需要你在淘貝上註冊一個店鋪，出售的商品都是一些貴得要死的玩意；隨後，我將交易款分給了十幾個手下人，讓他們在你的店鋪里瘋狂地下單，直到消費完交易所需的全部款項；最後，你只需要寄出大量空的快遞包裹，等待我這邊全部簽收完畢，你就可以從淘貝網的店鋪賬戶中提取出這筆錢。”
“原來如此！”經過楚辰一番生動形象的講解，洛嬋頃刻間恍然大悟，“這些錢經過淘貝網的網購流程運轉之後，就被洗白成了可以任意使用的貨款，天吶，這些人也實在是太狡猾了。”
“no,no,no。”楚辰搖了搖頭，厚顏無恥地說道，“你應該誇我聰明才是，否則的話，怎麼能夠輕易地看穿那些毒販的把戲呢？”
“嘚！臭不要臉，那是緝毒警察們用英勇無畏的犧牲，才換回了如今祥安寧的社會環境。”洛嬋白了楚辰一眼，又問道，“可即便如此，你又是如何斷定徐莉莉一定是參與了賭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