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開
這猛烈的一擊讓所有人都驚呆了，雖然戰士們都能夠使用異能，但是這些異能的效果都不算太強，能夠一刀殺死十幾頭魔狼，絕對是超規格的。
而魔狼群同樣被震懾住，都轉身朝着劍星呲牙，但又不敢靠近。
然而，此時最痛苦的正是剛剛為同伴解圍，使出強大殺招的劍星。只見他黝黑的皮膚迅速褪色，變得蒼白，同時頭髮變成灰白色，瞳孔也從血紅色變成了近乎透明的顏色。他大口喘氣，卻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似乎體內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抽空了。
狼群看見劍星這般模樣，判斷他陷入了虛弱，隨即變蠢蠢欲動。
“啪啪啪啪。精彩！我還是第一次真的看見將魔能如此使用的人，雖然對很多人來說，你已經算不上人了。能保持理智，還能運用魔能，這讓我相信鬼人的傳說很可能並不是杜撰出來。”
桓天慷從林地中緩緩走出，他用力的拍着手，眼中有着驚喜與新奇，好像孩子得到了新的玩具。魔狼看見他的出現，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開始有些慌張，一陣騷亂之後，便散開逃走。桓並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靜靜地看着它們離開。
“你現在是魔能消耗過量，對於普通人來說，魔能是毒，染上了會生病甚至死亡。但你的身體已經被魔能改造，同時也有了魔核作為調控中樞，如果魔能消耗過量，就會開始消耗你的肉體。如果不及時補充，你的魔核甚至會將你吸干。至於現在要怎麼做，你的本能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千萬不要僥倖，你已經變不回去了。”
劍星還想要掙扎，但是他的視線正在變得模糊，背景似乎變成了透明的線稿，而魔狼的屍體正散發著黑煙，那正是他所渴望的，可是殘存的理性讓他不肯邁出一步。
輕輕搖頭，桓走到魔狼的屍體前，將被切成兩半的屍體掰開，抓了幾塊肉和所有的魔核，回到劍星的面前，粗暴的將這些塞入他的口中。
快要失去意識的劍星已經無法反抗，他本能的吞下血肉和魔核，皮膚的顏色變深，卻也沒有再變得黝黑，反而恢復成肉色。瞳孔重新變深，如同紅寶石一般。但頭髮的灰白卻沒有再變回去。
“謝，謝謝……”神色複雜的劍星，最終還是道了謝。他有些擔心的看向對面的同伴，發現沒有人死亡，鬆了一口氣。
從他能夠看清戰場的形式開始，他就有些頭腦發熱。從他被拖走，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晚上了。魔狼如果真的目標是村子，那麼可不會晚上就放棄進攻。結果來看，還在圍攻戰士隊伍的還有五十隻左右的魔狼，而戰士只剩下三十人了。
二舅深謀遠慮，為人也十分謹慎，不可能對這次的襲擊沒有防範。從戰場遺留下來損壞的拒馬，無數死去的魔狼屍體，甚至是來不及抬走的戰士屍體，被染成紅黑混雜的泥土，都說明戰鬥已經持續很長時間，而且戰況十分慘烈。
而二舅旁邊的林梅梅，身上還纏着繃帶，說明魔狼曾經突破了戰線，威脅到被保護在最後方的二舅。
這一切都說明，戰場的情況很不樂觀。所以劍星急了，他在一拿到木刀的瞬間，就憑着本能使用出了他從沒有使用過的能力。
看起來有點像裂空斬或者風刃，其實不然。他只是將魔能壓縮，注入木刀，從刀尖射出一條魔能凝聚的長線。通過快速的揮舞和對魔能的粗淺控制，來做到大範圍的殺傷。
威力是很強，但是消耗更大。從效率上來說，是一個失敗的招式。當然，如果日後多練習，估計可以有更熟練的運用。
對如今的劍星來說，使用魔能，就像是第一次進健身房的宅男，被教練哄騙，超負荷的肌肉鍛煉之後，以為自己很勇，結果在家裏躺了三天才恢復過來。
“請問是械域的守護者大人嗎？”二舅鬆了口氣，看向外貌奇特的桓，說道。
“嗯，你身子骨那麼弱，卻能一直撐到最後，沒想到腦子也靈光，真是可惜了。”桓對二舅十分讚賞，可惜天妒英才。
“沒什麼可惜的，二舅仍然是很強大的。”劍星雖然明白桓說的是實話，但是心裏有些不舒服。
“你既然是械域的人，為什麼對這次魔獸的暴動沒有任何的作為？剛才也是，為什麼眼睜睜看着它們逃走！”楚紅娟嬌俏的臉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劃破了她的右臉，此時還在滲血。她表情猙獰，對着桓質問道。
“住口！不許這樣跟守護者大人說話！”楚鵬鴻連忙喝聲制止，他對械域同樣有怨言，但是對方現在立場不明，實力也不清楚。為了不讓事情變得複雜，不適宜再挑起事端。
“問得好！”桓高聲回到，即沒有表現出惱怒，也沒有感到理虧。劍星的感應里，對方十分平靜，只是對楚紅娟有些讚賞。
“年輕人嘛，有點血性是很正常的，我也是年輕人。所以我向你們認真解釋一次，其他的人也請認真聽着。”桓神情嚴肅，語氣也低沉下來。
“我們械域的職責是凈化魔域的魔能污染，對你們生活在械域包圍之中的人類，其實是沒有直接保護的義務的。準確的說，你們不出去與魔域接觸，就是對你們最好的保護。而現在你們要主動接觸，選擇狩獵它們，我個人是支持的，但是械域卻不會提供任何額外的幫助。這麼說，你們能夠理解嗎？”
眾人一陣沉默，都沒有回話。桓看向二舅，二舅向他點頭，表示自己是清楚的。
“很好，所以說這位，二舅，是個明白人。我看您身份不低，應該是接觸過我們這片械域的智能核心的，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母樹’，也清楚她的作風。本人桓天慷，是智能核心洛克薇爾的守護者機兵。我們與卧蠶村的約定是，默認你們在械域林地中開闢狩獵空地，但並不會對你們提供保護。”
“是的。往年每次圍獵前，都會給洛女神進貢，今年也同樣。就是不知道您是否有提前接收到這次魔狼群異常的徵兆呢？”二舅不卑不亢，提出了他的問題。他希望得到一個答覆，究竟是械域知道情況沒有提前告知，還是連對方也沒有任何的準備。
“雖然薇爾確實不算很稱職，但是這次的異常確實超出了合理的範圍，不能算是單純的疏忽。可以說在這次事件發生之前，我們都沒有發現任何徵兆。而且此時跟你們對話的只是我的分身，我的本體正在處理這次事件的後續問題。”
“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很明顯，這是一場陰謀，或者是一場實驗，幕後的人一定有着非常手段，才能夠操控魔狼甚至魔化狼，而這些人一定有繞過械域監控的能力。”二舅沒有跟械域機兵交過手，所以還只是猜測。
“這次的陰謀一定有械域的人參與。”劍星斬釘截鐵。
“唉，是啊。但是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我還是沒有搞明白。械域對魔能的凈化是智能核心的底層邏輯，正常情況下是不能違背的。如果違背了……，抱歉我好像說得太多了，再多就不能在透露了。”
桓在自言自語，對面村子的一眾戰士卻對他有些懷疑。械域生活的人類大多數是被智能核心控制的，但桓十分的自主，這樣原本神秘的械域變得親近的同時，也讓人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密謀着什麼。
“行了，不用這麼看着我了。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給你們一個忠告吧，尤其是你，小姑娘。就像這次的事件，我們械域就算是有着守護人類的義務，但是在特定的情況下，義務是可以不去履行的。而問題的關鍵，是你們並沒有強制力去懲罰，違背了職責的械域，因為你們太弱了，對我們不值一提。”
“而且就算你們很強又如何？難道你們還能把械域剷除？那誰來幫你們凈化魔能，誰來作為你們與魔域的屏障呢？所以說，不要試圖去譴責強者，更不要去挑釁對你們有着不可替代作用的存在，不管是械域還是什麼，道理都是一樣的。”
楚紅娟一知半解，大部分的戰士也沒有聽太懂，二舅卻是有些無奈。一切都是因為自身的弱小啊。
劍星看二舅沒有再發問，桓也沒有再多說的打算，就準備回到隊伍中，他很擔心其他人怎麼樣了，村子的損失如何。一隻手卻搭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誤會，我不打算對你做什麼，不過你已經不適合再跟你的人類同伴在一起了。你們後退十米，我現在要離開了。”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桓說的是什麼意思，隨着桓的後退，劍星身上開始釋放魔能。劍星這才記起，之前的少女說會減弱對他體內魔能的凈化，但一直維持住了他體表魔能的凈化。
“薇爾擔心你身上的魔能污染，讓我的分身一直跟着你，所以我在這就只是用來壓制你釋放的污染，沒有戰鬥力的。現在我要專心處理那些墮落者，再加上我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你身邊，所以具體要怎麼處理，你已經被完全魔化的問題，就看你們自己了。”
越來越多的魔能如同黑煙一樣釋放出來，身上彷彿裹着一層薄膜的感覺正在消退，而心底被緊張和亢奮抑制住的負面情緒正慢慢湧出。劍星只是獃獃的看着，彷徨無助，最後只能將希望的目光放在二舅的身上。
“你去找個納米機器濃度高的地方獃著，我查看一下營地的情況就回村裡，看看長老們怎麼說吧。我還是先給你打個預防針，除非你能控制住魔能的泄露，不然估計是很難讓你回村子了。”
“就算以後你能夠控制，你這麼嚴重的污染，或者已經可以稱之為魔化，村子也是容不下你的。總之，活着就好，至少還有希望。”
二舅也很是惋惜。曾經被魔能污染的人不少，像劍星這樣嚴重到直接魔化的，村子裏卻一個都沒有，也不敢有。而那些人，活得也很是凄慘。
楚紅娟眼中含淚，咬牙切齒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這短短一天的惡戰讓她成長很多。之前之所以會質問桓，就是因為她知道這次村子的損失有多大，而被魔化狼帶走的劍星變成了這副模樣，必然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羅建勇神情複雜，對當初沒有出手攔下魔化狼有些悔恨，但是更悔恨的是，他知道自己出手了也沒有用。
黃風累癱在地，少了劍星組織局面，他就是為數不多的救火員，在之前的數次圍攻下，多次出手援助同伴，早就耗光體力。他看了看同樣在休息的林大叔，對方回以同樣的苦笑。
“妙音！唉……”白聖蓮看着向劍星走去的白妙音，最後還是沒有阻攔。
白妙音一邊向著劍星靠近，一邊發動自己的異能，純白聖潔的光覆蓋在她的手上，不停凈化着劍星散發的魔氣。效果自然是有的，但是還沒有等她觸碰到對方，她的異能就已經快要耗盡。
“放棄吧，不要再靠近了。”看着還倔強不肯退縮的白妙音，對方眼中的不甘觸動着他。正如被魔化狼帶走的自己，拼盡全力的掙扎，才得以存活。
也如同魔能耗盡卻固執不肯吞吃魔狼血肉魔核的自己，被桓強行灌下，他用一個自己所能夠展露的最溫柔的眼神，拒接了妙音的幫助，轉身進入了樹林中。
劍星終於還是認清了現實，從此他不再是卧蠶村的戰士，他將會走上一條難以預料的道路。
眾人帶着複雜的心情回到了狩獵營地，剛剛乘着馬車過來的醫護人員，正照料着滿地的傷員。他們看到安全回來的戰士們也終於放下心了。二舅沒有說劍星的事，估計是希望其他人暫時當他是光榮犧牲了。
械域林中的某處，高大粗壯而古老的樹木身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苔，樹藤交錯垂落，陰森卻不恐怖，反而帶着一縷神聖。劍星盤坐在樹洞中，身上的魔能被凈化，讓他十分煎熬，汗流如注。
“你這樣是不行的。越是試圖壓制負面情緒，魔核就越是反抗性的釋放魔能，魔能的釋放多了，你就必須補充，不然你體內的魔核就會開始吞噬你的肉身。”桓的聲音響起。
“那我該怎麼辦？”
“先平復心情，不要想太多，放空心靈。”
“我做不到。”劍星此時心情很亂，他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迷茫，自然無法靜下心來。
“我先把我這邊的事情處理了。過一段時間，我帶你去上城。雖然他們沒有根治你身上魔能污染的能力，但是他們的魔石科技能夠製造出壓制你魔氣散發的裝備。不過，我也很少直接跟上城打交道，之前還起了一些衝突，不知道這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好吧，多少算個念想。我休息一下，就去幫你吧。畢竟坐在這裏也會消耗魔能，不如多打死幾個魔獸。”劍星苦笑，卻也稍微振作了一些。
“好吧。有你的幫助，我這邊的進度應該會快一些的。”
一天後，調整完的劍星跟着桓天慷追擊最後的敵人，出乎他們預料的是，這次的並不是從其他械域偷渡過來的機兵，而是一個異能者，一個跟劍星一樣，擁有心靈感應能力的異能者。
“這幾隻魔狼就是最後的了。”劍星揮刀砍死最後一隻魔狼，喘着氣對着桓說道。
跟在桓身後，劍星殺敵的效率比起以前高了很多，幾乎可以做到一刀一個。但是械域對使用魔能的他來說真的十分不友好，僅僅是砍了十來只，他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同時身體的虧空告訴他，必須儘快補充魔能了。
幸好，其他的魔狼已經被桓解決了。他僅僅是一揮手，不遠處的械域森林中就會湧出無數納米機器，瞬間就能將魔狼淹沒，在它們的哀嚎中將他們凈化成純白色，而這個過程通常會直接導致魔狼的死亡。
正在前面逃跑的異能者看到魔狼已經死完，也不再從狩獵空地繞路，而是直接沖入械域之中。他雖然也是被魔能改造過的魔人，但是估計並沒有經過劍星一樣的肉體鍛煉，所以速度比起劍星和桓差太遠，不一會就被追上了。
“不要過來，我認輸了，不要殺我，我是被逼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異能者在桓和劍星靠近之後，嚇得癱倒在地，語無倫次，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然而能夠讀心的劍星，感應到對方身上充滿雜亂而惡毒的負面情緒。比如詛咒他們去死，怨恨世道不公，甚至是想要虐殺小動物，對美女做不可描述的事，等等。
這些情緒十分混亂，但是對方的行為卻並沒有如情緒那樣混亂。雖然說話沒有邏輯，但是求饒的行為卻很明確。
“劍星，你怎麼看？”桓也有些糊塗了，他同樣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分析對方的行為和心理狀態。但是從對方菜鳥一樣的表現，他看不出這樣的人有控制那麼多魔狼，同時進攻狩獵營地的實力。
“他會不會只是一個終端？”劍星想了很久，最終想起了二舅曾經告訴過他這樣一個詞。
“終端？對，確實像一個終端。你能讀到他的想法嗎？”
劍星將自己感應到的情緒和信息如實告訴桓。
“一個人不可能同時產生那麼多不同的負面情緒，很多甚至跟他如今的處境不相符。而且你確定他沒有發出求饒的情緒嗎？”
這樣一說，劍星也發現了對方最大的異常。
桓走進異能者，仔細觀察對方穿着。除了同樣穿着裹住全身的黑袍以外，他頭上還帶着一個材質十分特殊的頭環，非金非木。仔細看，形狀好像是動物的上顎骨，卻比骨頭的質感更堅硬。
桓一手將這個頭環撤掉，劍星突然就感知不到混雜的情緒了，只剩下對死亡將至的驚恐和絕望。他感覺不對，連忙出聲。
“糟了，他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