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 章 人性從善得回報
這當口蔡利德並沒有停滯不前,他和劉嘉惠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次年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悄悄在東安路、青花溪和芳鄰西路三個地方買下了四套房子,給岳父和自己父親各買了一輛夏利車,自己除買了一輛皇冠車稍顯高調外,其埋頭做生意的作風依舊。
當年,經不住已臣服他的羅嬢嬢、樊二哥、向澤元等人的慫恿,年輕的蔡利德出面擔任了由工商所出面牽頭組織成立的西都青陽路個體勞動者協會會長一職,大大小小700多個“老闆們”都十分相信他,連許多外地的個體戶到西都青陽路來參觀取經都很吃驚,想不到那麼有名氣的西都青陽路個協,會長竟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
他為人處事好、低調,也十分樂意為大家服些務,不僅為協會出錢出力,更是大力扶持一些門道差、有困難的會員們,能幫到的他從無二話,所以他一直深受大家的擁戴,後來還被大家選為區政協委員。
蔡利德這個人也確實聰明,當他與廣州陳氏兄弟合作幾年生意正如日中天的時候,卻跑到上海去找商機。
他帶着劉嘉惠在南京路上遛達了好幾天,果然就被他給抓住了一個商機。什麼商機?他偶然見到一個小夥子從亨得利鐘錶行出來,上身穿了一件土黃色的毛衣,毛衣的用料與編織方法與普通毛衣很不一樣,更為奇特的是毛衣的雙肩上,手肘后竟然組合縫製了一種似皮非皮的幾大塊。
他眼睛一亮,緊跟着那個小夥子走啊走直走到黃浦江邊,有一句無一句地追着詢問他這件衣服哪裏買的?多少錢一件?把跟在後邊跑得氣喘吁吁的劉嘉惠搞得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拉上劉嘉惠坐出租車直奔上海某毛紡廠,結果到廠里后還讓人家廠供銷科的人大吃了一驚,為啥呢?這毛衣根本就不是廠里生產的!他所說的這件衣服只是科里一個女孩(也就是昨天那個小夥子的姐姐)利用廠里的設備織着玩的,織好后第一次讓弟弟試穿一下看看上身效果,那男孩也不知道是姐姐專門給他織的,還以為是姐姐上班那個毛紡廠廠里生產的產品。這小夥子平時難得出門,那天恰巧是父母給了些錢讓他各人去買塊手錶,讀高中了得有時間觀念是不是?不想就被蔡利德“慧眼”識中了,你說他的眼光有多毒!
精明的蔡三將錯就錯,找到那女孩並與廠里協商,一來二去給廠里談好了,交了10000元定金,先幫他安排試生產200件,待發回西都試銷后再定計劃安排生產,價格就照廠里提出來的150元一件他一分不少。但前提條件是廠里不管以後銷售情況如何,都不能發給西都另外的商家和個人,這一點必須在訂貨合同上註明他是西南片區唯一的代理商。
一周后,他和劉嘉惠帶着200件被取名為“銀兔”的特殊毛衣坐火車返回了西都,把這款新式毛衣掛在了兩間店面最顯眼的位置,標價280元/件。第一天,有人問沒人買;第二天賣了六件;第三天賣了15件。
他當機立斷,立馬給上海那家毛紡廠打電話叫馬上安排生產5000件,三天內他坐飛機過去辦理相關手續。
就這樣,他把銀兔毛衣在西都,甚至在西南服裝界揮畫出一幅前所未有的神話,創造了用火車專箱發毛衣的奇迹,店裏二十多名員工批發毛衣、賣毛衣來不及現場清點銷售款,只能裝在兩個大麻袋裏,害得他和嘉惠、妹妹利雅好些天晚上在家整理清錢到凌晨兩三點鐘!
不信你問問,90年代的西都小夥子們,哪一個沒有一件銀兔毛衣?甚而有小夥子去相親,借都要借一件穿上才到女方家裏去。
但你想到沒有,你擁有一件“銀兔”毛衣,就給蔡利德荷包里起碼裝了60元,這還只是他批發的基本純利潤,零售出去的那部分更高。所以,剛跨入00年代初期,蔡、劉夫妻二人就坐擁了幾千萬的家財,創造了一個致富神話。
當然,如果蔡利德像普通人一樣懷抱“小富即安”的思想,在擁有幾百萬身家的情況下,遊山玩水,眼睛只盯着的是南京路上的美景、美女,那他會擁有今天的財富嗎?
到97年左右,服裝生意波動大,跟風的人特別多,許多臨街的住戶都把臨街的那面牆一敲,安上捲簾門,從青陽路、蓮花池進些服裝一掛,搖身一變就成了某某時裝屋、女裝世界、兒童天地……
而此時的西都服裝業界也呈現了層次分流:一是以火車北站、蓮花池為主的中低端批發市場;二是以青陽路、桂圓巷、九龍街、泰華為主的中端市場;三是以科乙巷、花市街為主的精品高端市場。當然,春暉路沒受什麼影響,西都第一街的底蘊不是輕易能撼動得了的。
蔡利德這個時候已久經商海歷練,說服裝業在西都已趨飽和沒有大的發展機會了,俗話說的“攆穿了”,乾脆就帶着一家人脫離了服裝行業,在西都東門小田坎街西都工程機械廠大門邊聯合一些商家搞起了工程機械和配件生意,那時候的城市發展特快,城鄉到處都是建築工地,工程機械及配件生意可以說火爆了好些年頭,自然又被他好好地賺了一筆。
而青陽路他那兩家店面前文已經說到一間他花了一萬五買的那間以42萬一年租給了與他合作多年的上海那家毛紡廠,另一間他花三萬二買下的則以38萬一年租給了浙江溫州的一個商人。
想想當年一家人東拼西湊,還讓嘉惠舅媽鋌而走險才湊夠的一萬五買下尹奶奶的那間房子,後來又花了三萬二買下了青陽路與恆通巷交匯口的一間,總共花了不到五萬塊錢,10年後自己不做了,租出去一年光租金就收到了80萬,及至到後來2003年的時候西都舊城改造,拆遷時分別拿到了兩個鋪面,三套一套三的房子,還領到了150萬元的補償款。
這就是命、這就是運氣!財運來登了,簡直門枋都頂不住!更不消說這兩間店面給他們一家所帶來的6、7千萬巨額財富了。
04年春節,劉嘉惠專門開車到芳鄰南路接林錦南的父母到她和蔡三在西都東郊小觀堰的別墅去玩了一天。晚上錦南的父母打電話叫他開車去接,以免再麻煩嘉惠他們送。
林錦南開車到他們別墅是晚上8點鐘左右,客人也不是太多,主要是蔡洪超、劉百川二人的老戰友、老朋友、老鄰居些。
錦南大概地看了看他們這套自建的別墅,佔地約6畝左右,設計很科學、新潮,主體兩層局部三層建築面積估計在1000至1200平方米,游泳池、健身房、投影室、音樂舞蹈室等一應俱全,草坪、園林綠化也不錯,屋內裝飾大氣漂亮,應該說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算是很會享受生活的了。
后在回家的車上錦南聽父母講,說蔡三和劉二嬢為了建這套別墅,光買地就花了80多萬,請人設計、修建、裝修等又花了180多萬,連空調和熱水系統都是m國進口的,各種設施、傢具、燈具、音響設備又花了30來萬,差不多總共花費了300多萬。
現在這套別墅已找好買家,準備320萬轉讓出去,為什麼呢?因為等到4月份他們一家人的簽證下來后都要遠赴加拿大。
原來,早在2001年、2002年,蔡利德就已經悄悄兩次去過加拿大,在去年已經談妥一家大型農場的收購,簽了協議並支付了第一期相當於900萬人民幣的收購款,這些都是暗中在廣州陳祥飛妻舅的牽線搭橋和幫助下辦妥的,直到今日大局已定,方才有意識的與老朋友、老鄰居們聚會作別,準備遠赴大洋彼岸去當農場主。
從蔡利德這個從農村入城來的年輕創業者身上我們可以看出很多東西。當然,身處那個時代,時勢造英雄,機遇對誰都有,關鍵是你在面對時代的變革中具不具備睿智的眼光,有沒有勇於闖蕩的氣魄和勤勉做事的恆心!
從另一方面來說,父母的思想觀念和對社會認識的水平也很重要,如果因循守舊,緊抱着傳統的思想意識,凡事小心翼翼,堅持一些固有成見轉不過彎來,不能給下一代更多正確的引導,處處把自己帶有缺陷的的人生理念強加在子女身上,反而給兒女們形成壓力和思想禁錮,又如何讓子女們走出一片精彩天地呢?
這確實值得大家深思,從蔡三父親蔡洪超以及劉百川身上體現出來的就不一樣,他們從自身經歷、工作中所接觸到的絲絲前衛信息,敏銳地捕捉到了社會變革進程中“春”的氣息,大膽地給予蔡三和劉嘉惠全方位的支持和鼓勵,因而造就了一個農村娃向千萬富翁的蛻變,這不是只靠運氣說就能解釋的問題。
說來也是,錦南的父親曾大着膽子問過劉百川,你咋就敢和老蔡那麼有遠見的支持小的們做生意?劉百川也不隱晦:世謙啊,說實話我和洪超都是老爺子多年的老部下,他老人家的思維習慣和做事的套路我們太熟悉了,事實證明我們的判斷沒有錯。
事實上,踏入改革新時代的中國確確實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是我們的幸運,更是全中國人民的福祉!
人們堅信:在改革開放30年、40年、50年後會更加明顯的凸顯出來,相信後人們會永遠銘記這一點!
相對來說,林錦南的父親林世謙其思想觀念就要保守得多。作為一名老共產黨員,其對黨的無限忠誠絲毫不可懷疑,但腦子裏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一心求穩的思想卻始終轉變不過來。
79年大兒子錦東因為一個姑姑在西都釀造廠工作,想走走後門找其批發一些醬油、豆腐乳之類的走街串巷或下鄉去賣,也算是個小生意賺點差價掙點錢,讓父親出面給他的堂妹說說,父親硬是不答應,還是後來母親陪着錦東瞞着父親悄悄去找了姑姑世華。
為此,父親氣得差點把兒子自行車上綁好的那些行頭給砸了,還足足念叨了兩三個月。而他工作的中科院西都分院一個叫李叔鐵的同事聯合他一個同學唐萬芬辭去了物理所副所長的職務,下海經商創立了“天奧”製藥公司,他聽到消息后直搖頭,認為這兩個同學簡直瘋了!
可後來這個製藥公司成了西都,甚至全國都有名氣的“天奧集團公司”,所研製的心血管藥品享譽中外。
1995年後風行電腦產品,他們科分院準備把緊鄰一環路的房子底層打通統一開設電子設備門市時,他毫不猶豫地在徵求意見表上投了否決票,可看看後來緊挨着他們科分院的三個電腦城生意多火爆!
再後來兒子林錦南毅然從政府部門辭職后,他大發雷霆,好幾個月沒和兒子說話,直到後來兒子又從西華省第一建築工程公司再次辭職,自己搞工程,還準備自己開一家西都較早的鋼結構廠,好不容易與時任安仁縣農行信貸部主任的表叔萬國華說好貸款60萬時,他怒氣沖沖將自己的小表弟堵在人家的辦公室不準給兒子林錦南辦理貸款,錦南情急之下爭辯了幾句,父親竟以脫離父子關係為要挾,活生生斷送了一個那麼有發展前景的企業誕生。
當然,也不能說林錦南的父親就不好,同中國千千萬萬普通人家的父親一樣,勤勞樸實,在家是孝子,侍孝父母,尤其是高壽的母親,活到105歲才仙逝,他真算得上是西都南郊遠近聞名的大孝子!在單位里是有口皆碑的好職工,幾乎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對西部地區煤氣地層構造、鳳門山地質課題等的科研成果,多次榮獲省、國家級的大獎。
不說別的,在那麼艱苦的年代,憑自己一個月幾十塊錢的微薄工資,贍養自己多病年邁的父母,還能將四個兒子撫養成人就是無限功績!在四個兒子心目中,雖然感覺父親有時不近人情,對孩子們是近乎嚴苛的,但父親的形象永遠是最偉大的!
所以說凡事不能一概而論,人與人不同,花有幾樣紅,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人生,匯聚到了一起,這個社會就因之豐富多彩了。
無獨有偶,改革開放的到來,歷史機遇的出現,造就了無數時代翹楚。
錦南的同學中就冷不丁出了個人物——劉浪。
他的發家史也與西都青陽路分不開,這小子在讀書的時候成績不太好,家中弟兄姊妹也多,也許因為其父親是當地遠近聞名的木匠,手藝好,走村串戶修房子打傢具能掙到一些錢,所以在那個年代家中大大小小六個娃娃幾乎就沒穿過爛衣服,在同齡孩子們中一直都是受羨慕的那一類。
劉浪和江鋒、林錦南他們是同班同學,又都在一個生產隊,彼此的關係也還不錯。可人家老漢兒腦殼打得滑能掙錢,幾個兒子和女兒都洋盤,劉浪小小年紀就敢在學校悄悄抽煙、喝酒,調皮搗蛋也是常事,可以說是屬於童老師、鄭校長都不太待見的學生。
有一次暑假過後剛開學,學校生活老師晚上查完寢,寢室里的同學們大都熄燈睡覺了,他竟然拿着一個洗腳盆溜出了宿舍,把操場邊盛開的梔子花摘回了大半盆,躲在被窩裏用鋪蓋線串了幾大串,第二天一早悄悄放進他喜歡的女同學鄧艾霞的書包和課桌里,還歪歪扭扭寫了個裴小慶的名字在紙條上,上早自習的時候鄧艾霞從自己書包里、課桌下翻出了好幾串梔子花,引得全班男男女女幾十個同學的一陣鬨笑和怪話連篇,把鄧艾霞氣得放聲大哭。
這事兒鬧到學校后鄭校長和童老師當然要追查,首當其衝要追查裴小慶,結果有五個同學出面給裴小慶作證,說昨晚他有些感冒早早就上床睡覺了。而物理老師謝成華卻說昨晚他出門倒洗腳水的時候,好像見到劉浪拿着一個瓷盆往操場走,偏偏操場邊的梔子花全被人給“收割”了,劉浪被叫到辦公室,經不住童老師嚴厲的審問,只得一五一十承認了。
結果,寫了30份檢討書,還挨了個校紀處分。
其實劉浪也喜歡踢足球,平時和錦南、李昆、何小坤他們還處得不錯。李昆、林錦南的煙癮,可以說有一半是劉浪的功勞,他包里總有錢,竟然買得起春城煙,還買過大重九。錦南讀初中時第一次抽煙,就是和劉浪、李昆三個人一人一口打伙抽的一支飛雁煙,煙當然是劉浪提供的。
劉浪調皮是調皮了點,但他聰明、義氣重,甚至撮土拈香要拉郭衛東結拜兄弟,郭老二不欣賞他,叫他滾遠點,去找你的搭檔裴三娃兒去!
85年6月劉浪的高考成績只有235分,上大學當然沒份了。
在家裏閑耍了兩個多月後,經劉嘉惠劉二嬢的介紹去了青陽路一家賣鞋的商店當營業員,40元的基本工資,賣一雙提成2元或3元,高檔鞋可以多提。憑一張能說會道的利嘴,他還幹得蠻起勁,第一個月就拿了82元的工資,國慶節還沒過完,他就不安分了,稀里糊塗就給老闆出了個大洋相。
當天中午,一個50多歲的男子來買鞋,他熱情介紹,幫着跑上跑下拿鞋試穿,態度沒的說。
那中年男子試好一雙380元的高檔皮鞋後去付錢,讓他將鞋裝盒、填三包單,男子提鞋出門,他還笑臉相送,心裏也挺高興,賣這種高檔鞋他可以一次性提成8元。
當年上100元的鞋子並不多,上200元的就算高檔貨了,老闆陳志民也高興,還好好誇獎了他幾句。
結果,下午還沒下班,站在櫃枱里清理賬單的陳志民接了一個電話,電話還沒接完臉色就垮下來了,劉浪一看老闆直愣愣地瞪着他,對着話筒連聲對不起、對不起的說個不停,他心頭就有些發毛,但又不知出了啥情況,待陳志民接完電話,在一張紙上記下了什麼,就聽他一聲暴喝:
“劉浪!你媽的你還想不想幹了?不看在小蔡和小劉的面子上,老子立馬叫你給老子滾!”
畢竟那時候劉浪已經18歲了,還是有小夥子的脾氣:
“老闆,你別老是拿蔡三叔和劉二嬢威脅我!你罵我可以,但起碼你要告訴我錯在哪裏?為啥子罵我三?”
“哼!你還頂嘴嗦!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為啥子罵你!”
“那你告訴我嘛。”
“好,我問你,今天中午那雙380的鱷魚是不是你賣出去的?”
“是,是我賣出去的。咋啦?”
“咋啦?你給老子好好想想你咋個給人家裝的!兩隻右腳的不說,還他媽一隻40碼,一隻41碼!”
“不可能喲!那…那我去看看…”
劉浪飛奔着到鞋架一看,中午那男子試穿的那隻左腳鞋還在,鞋底碼子赫然是41碼。他心裏邊有點慌了,轉身就往樓上跑,抽出庫房中貨架上他放回去的那鞋盒一打開,40碼,左腳!他媽的,老子今天撞鬼了,上了一個多月班,自己從沒犯過這麼低級的錯誤啊!
他泄氣了,店裏一般的皮鞋就四五十元一雙,好一點的八九十元一雙,可今天人家買的是380元一雙的鱷魚啊!顧不得同事小嚴的安慰,他焉塌塌的提着鞋盒下樓走到櫃枱前:
“陳…陳老闆,是我錯了。這…這下啷個辦嘛?”
“啷個辦?涼拌!你娃兒安心把我的生意戳脫是不是?”
“我都承認錯誤了,也不是我故意的,問題總得解決三。”
“拿去,這是人家的地址,你知道咋辦了嘛?好在這人說話還挺和氣,按照三包卡上我們的電話打過來,要是他直接撥打投訴電話,老子這個月就算白乾了,你還要個鏟鏟的工資!”
“好,我曉得咋辦了。老闆,把你的自行車鑰匙借給我用一下嘛。”
“你拿車鑰匙幹啥子?”
“未必我走着去啊?東安路那麼遠。”
“拿去!愛惜點兒哈,我才買的新永久。你送過去之後自己騎回家,明天早上給我騎回來。注意,到人家那兒的時候態度好點兒曉得不?”
“曉得、曉得!”
劉浪趕緊把那兩隻40碼和41碼的“鴛鴦鞋”裝進盒中,小心的捆在自行車衣架上,飛叉叉地騎着直奔西都城西的東安路某機關宿舍區,去給那個有錢的中年男子謝叔叔重配“鴛鴦。”
劉浪這小子對城西東安路這個片區的地形並不熟,七拐八拐的問了好些人磨蹭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那個機關宿舍,停好自行車后躊躇好一陣才大着膽子敲開了謝叔叔家的屋門,對着開門的謝叔叔就是彎腰一個90°大鞠躬:
“謝叔叔,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大意了,都怪我。”
“沒啥子,小夥子快進來坐,真不好意思還害得你親自跑一趟。”
“謝叔叔,您太客氣了,該道歉的是我,我把中午你試穿過的兩隻鞋都帶過來了。”
“小夥子,不急、不急,沒吃飯吧?過來將就吃點。”屋裏一位正在飯桌前擺碗筷的中年婦女插話道。
“不不不!那怎麼行呢。等謝叔叔把鞋換好后我各人回家去吃。”
“小夥子,沒得關係。你也是打工的,既然碰上了就隨便吃點,家常便飯嘛。”
他們家看來就只中年男子夫妻二人。經不住他們的一再熱情相邀,劉浪有些不自在的坐到了飯桌前,端起那細瓷只有茶碗般大小精緻的小飯碗,小心翼翼地只吃了一碗米飯,胡亂夾了些菜就推說自己吃好了放下了碗筷。
他還是懂得起,憑自己在家裏一斤多挂面煮來都吃得完的飯量,就憑這麼個小瓷碗,再吃十幾二十碗都吃得下,估計謝叔叔夫妻二人電飯鍋里做的飯還不夠他吃個半飽呢!但面子得顧,裝都要裝一下三!
耐着性子等謝叔叔吃完飯,他幫着謝叔叔又重新試好鞋子,換好后又仔細給謝叔叔講了好些好皮鞋怎麼打油、保養的小常識,這些都是他上班一個多月剛剛學會的,現炒現賣,也算對謝叔叔的一份歉意回報,獲得了夫妻二人的一致好評。
當他騎着自行車回到家時,已快晚上十點了。他對今天的事多少有點耿耿於懷,詩人都有自尊心,雖然錯在自己現在也算圓滿解決了,可老闆陳志民兇巴巴的罵他,他心裏總有些不舒服。
說巧不巧,元旦節的時候,他請假陪從深圳回來的表姐唐艷一家去逛“工部草堂”公園,在公園小溪草坪冬日陽光下,他一眼見到了謝叔叔陪着一個藍眼睛、白皮膚的外國小夥子在那兒喝茶,急忙走過去,摸出今天特意買的一包阿詩瑪抽出一支遞到謝叔叔面前:
“謝叔叔您好!您們在這兒喝茶啊?”
“哦,小劉嗦,你們也來逛公園啊?今天沒去上班嗎?”
“謝叔叔,抽支煙,我今天請了假,陪表姐、表姐夫他們一家到工部草堂公園轉一轉,過兩天他們就要回深圳了。”
老謝接了劉浪一支煙,見他又將煙遞到外國朋友面前,就介紹到:“小劉,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子在意大利的同事,保羅。”
那外國人擺了擺手對劉浪說了句:“會,no!”
啥子亂七八糟的喲?會,又擺手,也不接煙,這個老外還真讓人搞不懂。劉浪也難得理他,就自顧自和和謝叔叔擺了幾句:
“謝叔叔,上次還真不好意思哈。”
“過都過去了,沒得事,你們老闆沒有怪你嘛?”
“老闆罵兩句也正常,管他的,謝叔叔您那雙鞋子穿起還舒服嘛?”
“還可以吧。一般這種鞋子我也就穿幾次,還是旅遊鞋穿起來輕便隨意一些。”
劉浪的心中咯噔一下:我的媽!380元一雙的高檔貨就穿幾次?啥叫還可以吧?這謝叔叔到底啥子人喲?!
“小劉,你們店這段時間女鞋有沒有進新貨,款式好一點的那種?”
劉浪一下驚醒過來:“哦,謝叔叔,有有有,我們老闆剛進回一批達芙妮,昨天我才擺上架,好多人都說這鞋子不錯,就是價格有點貴。”
“達芙妮?嗯,有這個牌子,那、哪天我帶你吳嬢嬢過來選一雙。”
“要得,要得。到時候我去給老闆說說,一定要給您們多打點折。”
“那謝謝了哈。”
“那謝叔叔您們慢慢喝,我先陪他們去轉一轉。”
“行,你先忙。”
果不其然,周六的時候謝叔叔就帶着他愛人來他們店裏選了一雙“達芙妮”女鞋,劉浪當然是跑前跑后,還“估到”老闆陳志民給打了個九折,而謝叔叔在付錢的時候只微微一笑連句話都沒說。
收拾好后劉浪送他們出店的時候,見二人大包小包東西有點多,就主動幫忙去提,老謝說了聲謝謝,那辛苦你一下幫我把這些東西提到百年巷停車場。三人一路往停車場走,老謝就問他:
“小劉,你在這兒你們老闆一個月給你多少錢?”
“謝叔叔,我工資低得很,40元的基本工資,賣一雙可以提個2元3元,運氣好的話一個月可以拿個7、80元。”
“那你就沒想過自己做個啥子?現在政策也放開了,你看白老闆、蔡老闆他們生意多好。”
老謝說的白老闆是金杉西服的老闆,而蔡老闆當然就是蔡利德、劉嘉惠他們了。
“我能做個啥子?要本錢沒本錢,要關係沒關係。”
“你這個說法我不贊同,小白、小蔡他們剛開始做的時候有多少本錢?有啥關係?一個人到世上來走一遭,短短几十年時間,不去闖一闖有啥意思?現在你們正趕上大好時代,你就沒點想法啊?”
“想倒想,可我自己都不知道做啥子。”
“沒得事,這樣嘛,等一會兒我留個家裏的電話給你,有機會的話我們叔侄倆哪天好好擺一擺。不過這段時間不行,我和你吳嬢要去看兒子,春節過後才回西都來。”
劉浪把夫妻二人送到到百年巷停車場,看着他們開着一輛伏爾加向人民東路開去,臨上車前老謝就在他手背上寫了一個電話號碼73×××18。
春節快到了,劉浪在店裏忙得腳後跟不沾地,生意簡直太好了。
可到了放假的時候,老闆陳志民承諾的100元獎金找借口不兌現,劉浪當然生氣,過了春節之後再也不去店裏上班了。本想跟着郭衛東學做廢品收購生意,可郭衛東又不帶他。他試着給老謝打了好幾次電話又一直沒人接。在家裏磨皮擦癢的直到3月5號,他再次撥打謝叔叔的電話,通了,看來謝叔叔他們終於回來了。
第二天,他拎了兩塊家裏春節沒吃完的臘肉,10來個母親做的蒿蒿饃饃,又從地里扯了些新鮮蔬菜,騎着自行車就到了謝叔叔家。
謝叔叔和吳嬢可高興了,收下了他的東西,拿出從意大利帶回的一些食品招待他。吳嬢泡茶的時候他就搶着動手,張羅着準備午飯他又跑前跑后幫忙,害得老謝喊了他好幾次:
“小劉,你別管,讓她各人去弄!”
劉浪沒辦法,只得端根小板凳陪老謝在門前小花園喝茶,他把自己春節前後自己遇到的情況老老實實說了,還罵了老闆陳志民一頓。
老謝笑了笑:“你娃就不是個安心打工的料!我就說嘛,找我肯定有事。”
“不是,不是,謝叔叔,就是沒得事我也喜歡和您擺龍門陣嘛。”
“擺個鏟鏟!未必你娃兒還懂得起外貿嗦?”說了這句話老謝自覺失口,也就沒有繼續往下說。
“那,謝叔叔,您覺得我可以做啥子呢?我可是誠心過來向您請教的,這些天我老漢兒把我腦袋都罵大了。”
“你娃兒呢倒還機靈、懂事。想不想賣衣服嘛?”
“賣衣服?我說過我沒本錢,再說鋪子也不好租。”
“鋪子你吳嬢倒是有一個,老房子、臨街,就是有點亂,租金都好辦,反正你吳嬢也不差這幾個錢。這樣,你今天回家去找你媽老漢兒好好說說看能湊到多少本錢?租金我給你吳嬢說先不收你的,等你賺了錢再說。別的生意不好說,我看你可以先賣賣毛衣,上海廠家那邊我打電話問問,賒應該賒得到一批,但得找個擔保人。”
“擔保人?哪個願意給我擔保喲?”
“你不是認識那個劉嘉惠嘛,如果她答應出面應該沒問題。”
事情似乎有些眉目了,可劉浪回家與父母說了老半天,都認為他娃是異想天開,在他死纏爛打一整天後,父親也只答應給他出500塊錢本錢,還是母親好說歹說估到大哥大嫂又拿了1000元給他,他當時身上全部家當就1562.5元,整得他都不好意思給謝叔、吳嬢說。
屋漏偏遇連綿雨,劉嘉惠聽了陳志民的“告狀”,加之劉浪在路家灣老家那片名聲確實不怎麼樣,自然婉言謝絕了替他擔保的那個請求。
劉浪在家裏悶了兩三天,實在不曉得自己該咋個辦,反正也睡不着,早早起床跑到錦南二哥錦西的腌臘作坊幫二哥裝車發貨,錦西見他一肚子心事的樣子,就和他閑聊一陣,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勸他說天無絕人之路,既然那姓謝的想幫你,你就沒必要藏着掖着,還不如老老實實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人家,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劉浪想想也是,有機會不去試,自己坐在這西江邊氣死都沒人說你是英雄!
他一狠心,花了60元買了一瓶瀘州老窖提着又來到了謝叔叔家,吃着吳嬢做的燒排骨端起酒杯與老謝對干,把自己徹底灌醉了,牢騷也發了,酒後真言也吐了,就在謝叔叔家客廳沙發上睡了一下午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上午九點過十點鐘才醒,把二老笑得洗刷了他好幾年,直到他後來成為西都雨迪浪爾服飾有限公司董事長后請謝叔叔、吳嬢喝酒,二老還笑他:你娃兒那貓貓酒量還敢開口提喝酒?!
第二天上午九點過他是被吳嬢從沙發上拉起來的:“馬上都二十歲的人了,這點屁大的事都扛不住?走,洗把臉嬢帶你去看鋪子。”
那鋪子口岸真好,在市中心花市街三岔路口,原是吳嬢的老房子,前年租給一個外地人開麵館,去年關門走人了。
而此時附近的商家已有好些開始賣服裝了,童裝、女裝、時裝都有,尤其是女裝較多,順街一溜起碼有十多家。
吳嬢在鋪子裏悄悄摸出一個紙包遞給劉浪:“小劉,你是一個懂事的娃娃,吳嬢支持你,沒人擔保不用怕,你謝叔一個電話的事。這是3000塊錢,你拿着把鋪子收拾一下,多看看別個的樣子,口岸那麼好,你就好好用心做,嬢相信你!”
劉浪高興得跳起來,抱着吳嬢就在她額頭親了一口:“吳嬢,您太好了,簡直比我親媽還親!”
“別!別!親媽就算了,別給我丟臉就行!”
“那是必須的!放心,看我的!”
20天後,老謝不僅協助他辦好了相關個體證照,還真從上海那邊給他發回了一批毛衣,都是時下流行的款式和市面上比較俏的貨。他又在謝叔叔的指點下從蓮花池批發市場精心挑選了一些女裝,掛在鋪子裏一個人單幹起來。
還別說,生意就是好,十天過後他就開始忙不過來了,乾脆叫上妹妹劉茜到鋪子上幫忙,大方地答應給妹妹100元一個月的工資,他媽媽還翻着白眼說了他一頓:生意真是那麼好做的?騙別人別騙你妹妹哈!還100元的工資?反正吹牛又不上稅!
劉浪沒有神助,但有人幫!加上他愛動腦子,年輕勤快,一個月後他和妹妹一盤賬:嘿!除去所有開支、費用,賺了1300多!把他高興得不得了,拿了500元飛叉叉地跑到謝家給吳嬢送去,吳嬢不收,叫他先拿到,好好做下去,等年終再說,還親到店裏指點了兩三回。
到三個月後他和妹妹兩個人又搞不贏了,吳嬢和謝叔叫他再去六方橋勞務市場請人,生意過程中自己要多琢磨。把第一批賒的貨款交給謝叔電匯給上海廠家后,廠家又給他發回了第二批貨,他也從六方橋勞務市場請回了一個陽德連山的17歲姑娘何菲進店當營業員。
到過春節的時候,他一算總賬共賺了16000元,還了4500元后,吳嬢收了3000元的租金。高興之餘,他請謝叔和吳嬢加上妹妹劉茜和何菲,去了西都當時最為著名的“皇城老爹”火鍋店美美的吃了一頓。
第二年開春他的生意更好,尤其是謝叔幫他發回的那種女士蝙蝠衫賣得簡直要瘋了,每天都至少有一二十件出店。
五·一節過後,為取貨送貨方便,他花了5000多買了一輛摩托車,穿街走巷別提有多爽了,心想要是再搭個美女在後邊抱着他的腰的話就更拉風了!
這不,他還沒高興幾天呢,店裏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