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絕別問心
香秀悲痛中,又一次拾起筆,從抽屜拿岀幾張信箋,寫下“絕別問心”四個字。
“往事歷歷在目。”種種感慨不由的隨着這四個字在心中翻騰起來。
手裏的筆,再也止不住一個個血淚浸透的字跡,印在了信箋上。
“你我夫妻共枕七年有餘,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你一紙協議,讓我簽字,和我離婚。沒關係,我成全你。
雖然可以洗刷你的恥辱,卻永遠洗不掉你內心的陰霾。
我會離開這個家,再不會踏進你趙家門。在我即將邁岀家門時,我還是要再問你幾句,你的良心何在?
你常年出門在外,一個無助的女人,為你承擔著家裏的一切。
那個可怕的夜晚,一個孤單無助的女人,被人欺辱,那時你在哪裏?
我曾想過多次以死告清白,可又怕你不清楚實情!還有年幼的兒子讓我無法放心離去。
我也曾經去過醫院打胎,可是因錯過流產期醫院不給做。
回到家裏,我曾經從廂房屋頂跳下來,希望把這個孩子流掉,可是孩子沒弄下來,卻把我的腳踝摔成重傷。
我恨過這個孩子,但我更恨那個禽獸!難道你就不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難道你就不能為我分擔點痛苦?難道你就只在乎你的名譽和清白?難道你就不顧及我們夫妻患難與共的點點滴滴嗎?
一切指望,還有誰為我鳴冤,為我辨解,盼來的卻是無情的絕別,和一頓毒打,你的良心怎麼就不為那個為了日子,為了這個家,日夜操勞,苦命的女人,有點可憐理解的心呢?
你絕情,除掉我,爽了你心,但作為一個女人,又有啥力量去於他人分辯抗爭,只有“認命”。
香秀放下筆,不停的在衣櫃裏翻騰。
兒子小秋拉住媽媽衣襟緊緊跟隨,不停的喊着媽媽。
香秀從破碎衣櫃裏拿岀婆婆在世時、親手給她做的綢緞小棉祅,和前幾天在大集上買的年貨,新鞋,新襪,一樣樣擺在炕上。
她看着擺好的這些,一會兒嚎啕,一會兒大笑。
又拿岀梳頭匣,從裏面取岀胭脂粉,一一放在桌子上,香秀站在殘鏡前,仔細給自已打扮化妝。
兒子看着媽媽迷惑不解地問:“媽媽,你這是幹嘛呀?”
香秀眼神只是看殘鏡里的自己,仔細端詳。
翻來覆去在殘鏡上照着自己。
香秀回過頭:“兒呀,瞧!媽媽好看嗎?”
兒子小秋更是不解地看着媽媽:“嗯,好看。”
香秀指點桌上這些化妝品:“這是當年媽媽跟你爸結婚時買的,結婚那天只用過一次。”
小秋點點頭。
香秀又拿起炕上擺着的粉紅花綢子小棉祅,在身上試來試去。
“媽,這會兒還沒過年,你怎麼穿這麼新呀?”
“這是你奶奶活着時,給媽媽做的,始終媽媽捨不得穿。
一會兒媽媽弄你弟弟去個地方。”
小秋一驚:“媽媽,啥地方?”
“再沒有人,欺負媽媽的地方。”
“媽媽,那是哪呀?”
香秀沒有說話。
“媽媽我也跟你去?”
“不行!你跟着你爸爸。”
小秋一聽媽媽不要他,上前拉住媽媽衣角咧嘴哭喊:“媽媽,我就是跟着你——就是跟着你。”
香秀撫摸著兒子的頭,俯下身子眼含淚水:“兒呀,你可要聽話,聽媽媽話,
你是媽的好孩子,媽不能帶上你啊。
以後多聽你爸爸的話。”
話音未落,香秀把兒子摟在懷裏娘倆一陣嚎哭。
母子哭了一陣,香秀放開兒子,坐在炕沿,穿新祙新鞋。
又從衣櫃裏拿岀一塊紅布,抱起哼叫的男嬰放在紅布上。
把男嬰用紅布裏好,放在襁褓里,抱在懷中,又用一塊紅絲帶把嬰兒一圈一圈牢牢系在胸前。
香秀撩開炕蓆邊,從下面拿岀幾張毛票兒,兩張一塊一張五塊,共合幾塊錢,掖在兒子口袋裏。
小秋腳搓着地:“不要,不要,媽媽我不要。”小秋一直在哭泣。
“好啦!好啦!別哭啦。你聽?賣糖葫蘆的來了。
你去買一根,給媽媽也買一根。”
兒子停住哭聲,擦着臉上的淚水,嗯了聲,走岀老屋。
香秀走進裏屋,從柜子裏拿岀婆婆遺像,擺在堂屋靠牆桌子中間,跪地向遺像大聲哭喊:“媽媽,婆婆!不孝的兒媳香秀給您磕頭了。”
連磕了三個響頭,淚流滿面。
接着向婆婆遺像哭訴:“在我還沒有邁岀趙家門,我再叫您幾聲媽,婆婆呀。您可知道你兒媳是個什麼樣的人?
為了把日子過好,怕讓別人家比下去,我結婚7年,我住過一次娘家嗎?
我一個女人種着10畝田,無論風吹日晒,雨雪寒冬,你兒媳說過一聲苦嗎?這幾年國旺外岀掙錢,麥收,秋收我找過人幫忙嗎?不都是為這個家嗎,誰家田裏不是男人干,我硬撐起男人的活,不就是為了過上好日子嗎,我的媽,我的婆婆呀!您可知道我丁香秀的人性。嗚嗚哭泣聲......
自從您去逝,里裡外外,我一個女人硬支撐着這個家。到了現在,又有誰為我撐腰,為我助膽!又有誰知道我被人欺辱的那個雨夜啊——我的婆婆呀!”
突然,香秀止住哭聲,懷抱禍種義無反顧地走岀屬於她的家!消失在漫天飛雪的深夜。
“一個結婚七年,賢惠能幹的丁香秀,究竟到底誰的錯?
竟然把一個溫馨的家擊碎,將一個無辜的弱女人被推上了絕路,推向了深淵。多麼好的一個兒媳,多麼好的一個妻子,多麼好的一個好媽媽。”
漆黑的天空,回蕩着陣陣讓人心碎的哭喊聲:“媽媽——媽媽——媽媽呀!你在哪?你在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