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關於那列搭乘的火車
為了麻痹脆弱的神經,譚東林回到宿舍后忙着送走一撥撥離校的同學和舍友。看到不少控制不住離愁痛哭流涕的場面,譚東林反而平靜下來感覺慰藉了不少,更多時候是在強作歡顏安慰別人。
譚東林買的是第二天下午的火車票,不像很多同學是和同縣老鄉一起包班車回家。
火車票能省下一星期的飯錢,就是要自己背着一大包行李搭乘公交車去火車站,剪票時還要背着行李穿過摩肩接踵的候車通道,然後背着行李隨着洶湧的人潮向進站的火車狂奔,火車打開車門的一兩分鐘內,連人和行李混在蜂擁的人流中一同擠進罐頭似的綠皮火車,然後擠在水泄不通的人堆里,一路聞着汗臭味、狐臭味、腳臭味、煙臭味和不知名的怪臭味,有時運氣好還能聞點方便麵的香味和女人廉價的香水味,煎熬五六個小時,站到腳麻脖子酸,又要打起精神在火車靠站的一兩分鐘內背着行李擠下火車。
自從三年前來到這所離家二百多公里的中等民族師範學校(簡稱“民師”)讀書,譚東林就總是買這趟每個小站都停靠的特慢列車的車票,因為車票廉價,學生票再打個五折,只相當於一天的飯錢,就能把譚東林從貧瘠落後的山村輸送到這個具有現代氣息的繁華市。
至於從家裏到火車站的十公里村路,譚東林自記事起已不知走過多少遍,簡直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尋常和輕鬆。
火車上最大的的折磨還是幾乎不能上廁所,經常要憋到膀胱鼓脹肛門抽筋。因為這趟車的廉價和停靠的小站過多,譚東林所搭乘的車站剛好處於線路中段,其實在火車的起點站都已經坐滿人,中途上車的人只能站在過道。
火車靠站前廁所關閉,據說是因為火車廁所里的糞便是直接灑向鐵軌的,所以在靠近車站才關閉,不讓這種污穢物過多地污染象徵人類文明的聚居場所。
而火車啟動后又已是人擠人的場面,除非在別人擁向車門的時刻你擁到廁所的門口等着,而且廁所裏面幾乎永遠都是處於有人的狀態,廁所門口也幾乎永遠都是有人着急等候着,可以想像上一次廁所的困難有多大。
在譚東林的所有乘車經歷中,車廂永遠都是爆滿的,尤其是寒假回家剛好遇上春運,人和人擠在過道里,一個個前胸貼着後背,前襠觸着后臀,有可能雙腳都不用着地,因為緊貼着的前後左右的人體器官足夠可以把你掛起來,或是後面的人直接把你往車頂上擠,因為前方早已沒有半寸移動的空間。這種情況莫說上廁所,還有一絲空間能讓人體器官舒展一點就已經是幸運。
一些家境稍好一點的老鄉吃過這種類似“炸油堆”(當地農村的一種遊戲,就是小孩子在冬天寒冷時一起擠在一堆取暖)的苦頭后,便寧願多花幾天飯錢搭乘比較舒適的快次列車也不再來自討苦吃。
譚東林也從不主動邀約別人跟着來找罪受。所以當第二天下午譚東林在火車站門口看到一個嬌貴的女孩后,他驚訝得眼珠子幾乎都要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