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龍拙計犯天條
長安城外涇河岸邊，有兩個賢人：一個是漁翁，名喚張稍，一個是樵子，名喚李定。
二人作詩爭執，引來涇河水府的一個巡水夜叉。
張稍說了他捕魚滿賊而歸的秘密。
原來這長安城裏西門街上有一個賣卦的先生，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鯉魚，他就與張稍袖傳一課，也就是算上一卦，依方位，百下百着，今日又去買卦，讓在涇河灣頭東邊下網，西岸拋釣，定獲滿載魚蝦而歸。
巡水夜叉聽見了百下百着之言，急轉水晶宮，慌忙報與龍王。
若將水族打撈一空，何以壯觀水府？
龍王聽后大怒，提了劍就要上長安城，誅滅這賣卦的。
龍子龍孫、蝦臣蟹士、鰣軍師鱖少卿鯉太宰，都來勸諫。
龍王此去，必有雲從，必有雨助，恐驚了長安黎庶，上天見責。
而且過耳之言，不可聽信，不如變一秀士，到長安城內，訪問一番，如果真的是有這種能耐的人，誅滅不遲。
龍王依奏，遂棄寶劍，也不興雲雨，出岸上，搖身一變，變作一個丰姿英偉的白衣秀士。
步履端祥，循規蹈矩，語言遵孔孟，禮貌體周文。
身穿玉色羅襕服，頭戴逍遙一字巾。
上路來拽開雲步，逕到長安城西門大街上。
只見一簇人，擠擠雜雜，鬧鬧哄哄，內有高談闊論的道：“屬龍的本命，屬虎的相衝，寅辰巳亥，雖稱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歲君。”
龍王聞言，知道這裏就是那賣卜之處，走上前，分開眾人，往裏觀看，原來是當朝欽天監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誠。
那先生果然相貌稀奇，儀容秀麗，名揚大國，術冠長安。
龍王入門來，與先生相見。
禮畢，請龍上坐，童子獻茶。
袁守誠問道：“公來問何事？”
龍王曰：“請卜天上陰晴事如何。”
先生即袖傳一課，斷曰：“雲迷山頂，霧罩林梢，若占雨澤，准在明朝。”
“明日甚時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明日辰時布雲，已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龍王聽后笑道：“此言不可作戲，如果明日真有雨，且如你斷的時辰數目，我送黃金五十兩奉謝，若無雨，或不按時辰數目，我定要打壞你的門面，扯碎你的招牌，趕出長安，不許在此惑眾！”
涇河龍王是八河都總管，司雨大龍神，有雨無雨，他還能不知道？
回去后與水族眾人說了此事，都哈哈大笑，那先生輸定了。
龍子龍孫與那魚鯽蟹士正歡笑談此事間，只聽得半空中叫：“涇河龍王接旨。”
眾抬頭上看，是一個金衣力士，手拿玉帝敕旨，徑投水府而來。
慌得龍王整衣端肅，焚香接了旨。
龍王謝恩，拆封看時，上寫着：“敕命八河總，驅雷掣電行，明朝施雨澤，普濟長安城。”
旨意上時辰數目，與那先生判斷者毫髮不差，嚇得那龍王魂飛魄散。
少頃蘇醒，對眾水族說道：“塵世上有此靈人！真箇是能通天徹地，輸了！”
鰣軍師奏云：“大王放心，要贏他有何難處？臣有小計，能讓那傢伙無話可說。”
龍王問計，軍師道：“行雨差了時辰，少些點數，就是那廝斷卦不準，還怕不贏他？那時砸碎招牌，趕他跑路，有什麼難的？”
龍王依他所奏，
心中的擔憂消散無形。
至於違背旨意，更不用擔心，玉帝日理萬機，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怎麼可能注意得到這種小事？
第二天，龍王點風伯、雷公、雲童、電母，直至長安城九霄空上。
果然不按玉帝旨意，改了一個時辰，克了三寸八點。
袁守誠冷笑道：“好你個涇河龍王，竟敢違了玉帝敕旨，改了時辰，克了點數。”
寫了一個帖子，焚香點燃，上告玉帝。
玉帝大怒，命天使夜間傳旨人曹官，定要將這種陽奉陰違的傢伙斬首示眾。
身為三界之主，要管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本來涇河龍王這種行為算不的什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是袁守誠的告發才無事化有、小事化大。
涇河龍王又按落雲頭，還變作白衣秀士，到那西門裏大街上，撞入袁守誠卦鋪，不容分說，就把他招牌、筆、硯等一齊砸碎。
袁守誠坐在椅上不為所動。
龍王又輪起門板便打、罵道：“這妄言禍福的妖人，擅惑眾心的潑漢！你卦又不靈，言又狂謬！說今日下雨的時辰點數俱不相對，你還危然高坐，趁早去，饒你死罪！”
袁守誠不懼分毫，仰面朝天冷笑道：“我不怕！我不怕！我無死罪，只怕你倒有個死罪哩！別人好瞞，只是難瞞我也，我認得你，你不是秀士，乃是涇河龍王，你犯了天條，你在那剮龍台難免一刀，你還在此罵我？”
龍王聽后心驚膽戰，毛骨悚然，急丟了門板，整衣伏禮，向先生跪下道：“望先生救我一救！不然，我死也不放你。”
“我救你不得，只是指條生路與你投生便了。”
“願求指教。”
“你明日午時三刻，該赴人曹官魏徵處聽斬，要想活命，須當急急去告當今唐太宗皇帝方好，那魏徵是唐王駕下的丞相，若是討他個人情，方保無事。”
龍王聞言，拜辭含淚而去，這一刻他後悔不已。
紅日西沉，太陰星上，不覺深沉夜已半。
魏徵丞相在府，夜觀乾象，忽聞得九霄鶴唳，果是天差仙使，捧玉帝金旨一道，命他午時三刻，夢斬涇河老龍。
涇河龍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時前後，收了雲頭，斂了霧角，徑來皇宮門首。
此時唐王正夢出宮門之外，步月花陰，忽然龍王變作人相，上前跪拜，口中叫道：“陛下救我！救我！”
太宗問道：“你是何人？朕當救你。”
“陛下是真龍，臣是業龍，臣因犯了天條，該陛下賢臣人曹官魏徵處斬，故來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既然是魏徵處斬，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龍王滿心歡喜，叩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