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懷瑾握瑜
九重天的神仙五百多年來見慣了天帝和天後隔三差五的吵鬧,而今這帝后不吵不鬧了反倒覺得稀奇。尤其眼見這天帝五百多年裏除了凌霄殿,就差沒將思吾閣當居所。如今卻是不聲不響的從思吾閣搬回了北宸宮,成日與這天後娘娘在一處更是多出了幾分小心翼翼。原本這帝後夫妻和睦該是件喜聞樂見的好事,可這一眾神仙都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擔心着哪日這帝后鬧起來可別將天都給掀翻了。尤其是這北宸宮侍奉的一眾仙娥天將相比往日更是謹小慎微,唯恐這天帝和天後哪日吵起來城門失火、殃及魚池。只是沒有哪個神仙知道如今這倆已然是沒了昔日那吵吵鬧鬧的心思。
此時珝熙在殿內看着公文、批示着奏摺,溪雩同樣在他邊側坐着做着刺繡,而繡的是一節一節的竹子。只因這成日靜心養胎的日子太無聊,她就撿起了百千年做過刺繡來打發時間。而溪雩之所以會刺繡也是千餘年前在凡間,為了給凡間的顧錦玄綉荷包綉腰帶學的。那時溪雩還刻意問過顧錦玄喜好的東西,撿他喜歡的綉。可顧錦玄喜歡花中四君子,溪雩綉來綉去只有這竹子拿得出手。
如今溪雩自然也是拿稍微繡得好的開工,為此她還特意讓珝熙給自己畫了一幅竹畫。每日照着畫上的綉一點,而她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鼓起來,如今看着就像是塞了個冬瓜負重累累。以致她偶爾挪挪身子都顯着幾分吃力,而這坐下起身就更是費力。溪雩此刻一手捧着繡花繃子擱在肚子上,一隻手穿針引線倒也悠閑。
“那本《浮世雜談》上面所提到的元神分離之法,究竟是怎樣一種秘術?”
珝熙為免溪雩再看那本《浮世雜談》想這想那的又同他置氣,便將這書給收了起來。而溪雩書都看了自然對裏面偶爾一筆帶過的秘術感興趣,尤其是那元神分離之法。於是這想起來了便向著珝熙問出了口。畢竟她面前的天帝陛下可是以身試法,還很成功。
“元神分離之法需得法力高強、修為精純的神仙修習。你如今需得好好養胎,莫將心思放在這些無稽之事上。”
珝熙有條不紊的批示着公文,心裏卻是慶幸將那本書給收了。若是當真讓溪雩給看全了,不知道她又會起怎樣的歪心思。
溪雩為珝熙這番聽出了兩層意思,一層貶低她修為不精、法力不高,這另一層便是她除了安胎便不該作他想。可她卻是為著這養胎安胎的話磨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她可不樂意了。於是撿了自己的刺繡便朝着珝熙扔了過去,亦不住的埋怨起來。
“你就道我安胎,養胎。可我這肚子都這般大了,你可曾想過孩子的名字?”
珝熙接住了溪雩扔向了自己的刺繡,卻是覺得她繡的竹子顯然沒有自己畫得好。他暫且擱下了批到一半的公文,湊近了溪雩將她扶了起來。
“孩子的名和字我都想好了。不論男孩女孩都叫珝瑜,字瑾!”
“懷瑾握瑜,是這般意思嗎?”
溪雩聞言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這個字眼,她想起凡間的那些父母對於初生的孩兒都是滿懷期待。所以對這名字亦是格外的慎重飽含深意和祝福。她卻是沒想到這九重天的天帝陛下竟也不能免俗,這孩子還未出生便指望着他品德高尚了。
“這只是對外的意思,我心裏的意思是我們的孩兒需得知曉他的父親是有多喜歡他的母親,所以他的名字便是隨他的母親!”
珝熙原本是想將孩子的名字直接隨了溪雩喚作雩,可若當真孩子與他母親一模一樣的名字,被九重天那些拘泥規矩的老神仙聽去了難免要啰嗦一番。他擔心溪雩因為這些瑣事鬧得不高興,才取了這麼一個同音字順帶取字添了些許寓意。此刻他卻是高興溪雩單憑這名字便猜到他所要表達的意思,哪怕只是表面的意思。
“單單一個名字,我可沒覺出你有多喜歡!”
溪雩嘴上這般不痛不癢的說著,眉眼卻是染上了笑意。試問有誰不喜歡自己的夫君說動聽的話,同樣為自己做些心動的事呢。就因着這些話這些事,溪雩不禁覺得哪怕這九重天再冷清她都能高高興興的呆下去千年萬年。
“那如此,你定會知曉我的喜歡!”珝熙說罷輕觸到溪雩的鼻尖,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唇。他只嘆這般安然的歲月與溪雩同處一室,哪怕各自做着自己的事都不自覺的動情,便是再漫長的歲月亦不會無聊。
溪雩為珝熙這般突然的親吻幾分錯愕卻是欣然接受。當她為這幾許溫情忘我的時,這肚子卻是不合時宜的痛了起來。也全然不似往往日孩子在腹中調皮亂動的感覺。她神情顯着幾分慌亂拽緊了珝熙的衣袖,語氣顯着忐忑的說道。
“我……我肚子疼的厲害!”
珝熙單手負背站立於這乾元殿外,他聽着殿內不時傳來溪雩的叫嚷聲神情淡漠的臉上顯着焦灼。這般情形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他方舒展了眉頭。與此同時他負於後背的手攥着的拳頭也適時鬆開了。
“恭賀陛下,喜獲麟兒!”
珝熙匆匆走進了這乾元殿中,對於這一眾仙娥接二連三的道賀充耳不聞。他徑直坐於床畔邊看着此刻氣若遊絲的溪雩流露出心疼,亦挽起袖子輕拭着她額頭的細汗。珝熙沒想到這孩子出生得如此急切,沒有絲毫的徵兆。不過母子平安卻是讓他懸在心頭的石頭落地了。
“孩子呢,我看看孩子!”
溪雩只當生孩子是一件很輕鬆的事,畢竟當年的小顧念她用金蓮子便種出來了。可是如今體會到這生子之痛,卻是覺着比天雷之刑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這會而她方緩過來卻是好奇的要看這個匆忙落地的孩子是何模樣。
珝熙聞言示意仙娥抱來了孩子,不時攙扶溪雩起身將她攬在懷中依傍着自己的肩膀。他方才匆忙進殿心裏惦記着溪雩,卻是忘記了看孩子。這會瞧見了自己初生的孩兒亦是滿心歡喜,嘴角都不自覺的勾起了笑弧。
“溪兒,你看我們的孩兒多可愛!”
溪雩聞言瞧着這襁褓中白白凈凈的嬰孩,不哭不鬧轉悠着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神,吧唧着小嘴巴的模樣倒真是可愛。尤其是見着一頭黑油油的頭髮,她懸着的心可是落下了。因為她可是擔心若孩子一出生便如他爹一般滿頭白髮,那可真丑得難看。此刻溪雩沉浸在作為一個母親的喜悅當中,親昵的伸手碰了碰孩子的小臉逗弄起來。她卻是不自覺的回想起了多年前小顧念借金蓮降生時的情形,不自覺的叨念出聲。
“還是念念生得更乖更好看些,他倒好疼了我一天一夜才肯出來。”
“剛出生便惹娘親不高興了,該打!”
珝熙知道溪雩是念叨着好玩,卻是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話說完剛伸出手卻是一把被溪雩給止住了,方知道這一貫後知後覺的丫頭反應如此之迅速。
“孩子還小呢,不能被嚇着!”
溪雩目光柔和且寵溺不時護起了這襁褓中的孩子,作為一個母親自是容不得孩子受丁點的驚嚇傷害。既便是孩子他爹故意開玩笑也不可以。而溪雩這般護犢子的心態卻是從當年小顧念降生之日起便有了,這時間越長就更加的護犢護短。她不時輕撫着孩兒軟軟嫩嫩的小臉,又一次念起了小顧念。
“孩兒,也不知道你念念姐姐如今身在何處。她是否知道自己都當姐姐了!”
溪雩心裏惦念着小顧念,卻是因着她想起了珝杋,頓時覺得自己說的這番話都有些彆扭。可這一番回味又好像沒有什麼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