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庶民太子
高煥沒有任何的回應,反而看着洛清芷慈祥的說:「阿洛呀,都長這麼大了,聽你父王說,上次射箭比賽,你居然贏過了你阿兄。」
洛清芷低着頭,說:「是阿兄讓着我,兄妹之間打鬧而已。」
說完她走到了洛懷義的身旁,低聲喚,「父王。」
洛懷義摸了摸她的頭,滿眼寵溺。
似乎是終於想起了眼前的高楨,他清冷的問着:「你怎麼在這裏?你今日應該在學堂念書吧。」
高楨低着頭,顫顫巍巍,小聲說:「父,父皇,兒臣,今日,今日先生告假。」
高煥眯着眼睛,捏緊拳頭,嘎吱作響,洛清芷抬頭看了一眼洛懷義,洛懷義搖搖頭。
似乎是沒有耐心去等高楨的答案,高煥揮揮衣袖,說:「回你的寢殿去,把《春秋》抄寫五十篇,明日早朝前朕要看到。」
「是,父皇。」高楨弱弱的回答着,轉身離去。
洛清芷看着離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同情,而後的對話卻完全讓她脫離了這樣的情緒。
「阿義,朕看阿楨需要一個得力的賢內助,這唯唯諾諾的性格以後怎麼繼承朕的江山。」
洛懷義順着高煥的話,回答着:「太子還小,這事倒是不急,不過陛下倒是可以先觀察着,要是發現適齡的世族女子,倒是可以先接進宮來,與殿下讀書作伴也是好的。」
高煥看了一眼洛清芷,眼神不明,說:「朕看,阿洛便很合適。」
洛懷義呵呵一笑,說:「那怎麼成,臣是您的義弟,算起來,阿洛可是太子殿下的內親。」
高煥也笑出了聲,說:「你也說是義弟,無妨無妨,我高家也不在乎這些的。」
洛懷義剛開口喚了一句「陛下,」就被一句通報打斷,「陛下,秦王殿下求見。」
高煥瞬間收起笑顏,說:「阿義,走吧,隨朕一起去見阿衍。」
洛清芷見狀,行禮,說:「陛下和父王有要事商談,那孩兒就自行出宮了。」
洛懷義點點頭,說:「我讓風自南陪你。」
此時,高煥卻開口,說:「不,阿洛,你去太子那,幫朕監督他抄書。」
洛懷義想開口說什麼,而高煥完全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直接讓宮人帶走了洛清芷。
父女倆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行,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的方向,洛清芷看着洛懷義皺緊了眉頭,她咧嘴一笑,用着口語說:「別擔心。」
殊不知,那一眼就是最後一眼......
等到洛清芷再次清醒的時候,自己躺在明黃色的床上,微微展開眼睛,就聽到太監驚喜的喚着:「陛下,郡主醒了。」
高衍坐在床邊,輕聲喚着她的名字,「阿洛,阿洛。」
還有些迷離的洛清芷看着高衍的臉,正預開口喚一聲「二哥哥」,扭動身體帶來的疼痛感讓她清醒了幾分,現在是天寧十年,不是遂寧十年,眼前的人不是那個寄住在自己家裏的高家二哥哥,是當朝皇帝高衍。
她忍着身體的疼痛,半坐起身,說:「參加陛下。」
高衍似有不滿,但還是溫柔扶着她,問着:「阿洛可有哪裏不舒服?」
洛清芷搖搖頭,說:「微臣一切都好,稍後就出宮,回府里修養幾天就好。」
黃伺立馬說:「郡主不必費事,陛下已經為郡主準備了.....」
「你想回府就回府吧。」高衍打斷了黃伺的話。
待到高衍走後,黃伺微微嘆氣,想了想,還是說:「奴從秦王府來,看着陛下和殿下長大,如今你們成為這樣,老奴真的,真的。」
說了沒幾句,黃伺抬起袖子抹着眼淚。
洛清芷微微嘆氣,慢條斯理,喚着:「黃叔。」
「使不得,使不得。」黃伺立馬跪下,說:「郡主跟老奴身份有別,可不能這樣喚老奴了。」
洛清芷嘆了一口氣,淡淡的說著:「黃公公也知我不該這樣稱呼你,是因為身份有別,那我同陛下何嘗不是身份有別。」
「可那是陛下,普天下最尊貴的陛下。」黃伺繼續說著。
洛清芷點點頭,說:「我當然知道他是普天下最尊貴的陛下。」
她不願再多說什麼,披上白色大氅,走了幾步,不經意的問着:「太子殿下呢?」
黃伺自然知道洛清芷想問什麼,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回答着,「自從五年前陛下受傷后,最不喜別人為罪人求情。」
「罪人?」洛清芷不解,反問着,卻遲遲得不到答案。
黃伺對着殿外,大聲問着:「車架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公公。」
洛清芷沒有挪步,而黃伺拗不過,終於還是屏退了左右,小聲的說:「郡主暈倒后,陛下震怒,連夜讓元將軍徹查,隨後在舒太妃宮中查到了毒藥。」
「舒太妃?」洛清芷疑惑。
黃伺點點頭繼續說:「就是太子殿下的生母。」
「然後呢?」
「陛下以謀害之名,賜舒太妃鴆酒,太子殿下情急之下便說是自己下的毒,陛下,陛下便連夜命人撰寫詔書,廢除了太子,貶為了庶人,限他一月內離開金陵。」
聽完黃伺的話,洛清芷微微低頭,心想,「果然昨晚的一切是衝著太子去的。」
副將風自南扶着她坐上轎輦,洛清芷靠着軟墊,閉着眼睛回想着昨夜的一切,自己如同一顆棋子,被所有人擺弄,只為貶黜太子,而成為庶人的太子,又怎麼可能還活的下去,殺太子是大罪,可悄悄殺一名庶人算不得什麼。
車架的左側傳來敲擊聲響,洛清芷掀開帘子,風自南輕聲說:「剛剛得到的消息,舒太妃薨了。」
洛清芷皺眉,壓低了聲音,問:「他怎麼樣。」
沒等風自南回答,車輦突然停下,簾外傳來吵鬧的聲音。
「大膽,竟敢攔安寧群主的車架。」
風自南抬眼一看,確定來人,說:「少主,是太子。」
洛清芷捲起帘子,對上的便是一雙怒意的眼睛。
穿着孝衣的少年,寒風吹亂他的髮絲,卻沒有撼動他的傲骨。
今晨中書省的詔令已經下達滿宮,站在車前的不是太子高楨,已經是庶人高楨了。
宮人上前驅趕,洛清芷出言阻止。
「住手。」
洛清芷起身,緩慢的走下車,走到高楨面前,昨夜混亂,她都沒有發現那個少時還比自己矮小的少年,如今比自己高出半個頭。
她避開了高楨的視線,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喚他,看着他依然單薄的衣裳,問着:「你,你冷嗎?」
高楨冷笑一聲,沒有答話,洛清芷脫下自己的白色大氅,踮起腳尖為他披上,如同十年前一般,只是此刻兩人的身份完全掉轉,如今她為尊,他為卑。
洛清芷沒有再說什麼,轉身的瞬間有些站立不住,風自南扶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的送入車架。
高楨看着風自南的手扶着洛清芷,藏在大氅里的手緊緊握拳。
洛清芷關上車簾的一刻,清晰的一字一句的說:「活下去,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機會」
雪花翩然落下,高楨站立在原地,任由風雪吹打着自己,雙手將洛清芷的大氅緊緊的包裹自己,喃喃自語,「怎麼好像更冷了。」
回到郡主府的洛清芷還未踏進門,便再一次吐血。
風自南扶着她,洛清芷立馬說:「禁聲,先進去。」
風自南對兩側的府兵說:「關門,把門口的血跡擦點,快」。
洛清柔聽到了聲響,從正廳出來,看着洛清芷唇邊的血跡,驚呼着:「阿姊,怎麼回事?」
洛清芷搖搖頭,柔聲道:「阿柔莫慌,太子殿下出事了,你快進宮去看看他。」
「太子哥哥?那阿姊你真的無礙嗎?」洛清柔不安的問着。
「沒事,你快去。」
風自南將洛清芷攙扶到房間,一白衣女子也隨後進來。
「芷心姑娘,您快看看少主。」風自南着急的說。
芷心看了一眼洛清芷,剛探了一下脈,轉頭對着風自南說著:「你出去,把門帶上。」
洛清芷放心的閉上了眼睛,芷心褪下她的衣服,施針治療。
一刻鐘后,芷心取下銀針,洛清芷已然恢復,自行穿着衣服。
芷心淡淡的說著:「這毒我可解不了,這百日春即是媚葯也是蠱葯,也不知道你在哪裏染上的,我施針只能壓制,不能根除,找個乾淨的男子調合才能解毒,」她停頓了一會,看向門框裏映出的身影,壞笑着,說:「我看那風自南就不錯。」
「你一未出嫁的女郎,怎麼說話那麼輕浮。」洛清芷說著。
芷心雙手叉腰,翻了一個白眼,說:「我乃是醫者,這些事情本就是尋常的事情,倒是你們這些世家女子,別把書讀迂腐了,生死才是大事。」
洛清芷雖是世家女子,但十年沙場,不同於尋常女子,只是一時間自己也沒法去找到那個知根知底的人。
「下一次發作是什麼時候?」洛清芷問着。
芷心笑了笑,說:「三日。」頓了頓,繼續說:「以後的每一次都會去上一次劇烈,且方才我為你施針壓制,下一次呢你可是兩次的毒性。」
洛清芷梳頭的手停頓了一會,哼了一聲,說:「你故意的。」
芷心淺淺一笑,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