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認屍

於彎彎沖那人叫了一聲姐，原來來者正是於家大小姐於曼曼。

於曼曼今天化了個彩妝，頭髮挺直柔順，耳朵上鑲着小碎鑽耳釘，一身得體的職業裝，端莊又不失艷麗。

“喲，還真像一對小兩口呀！大清早的就這麼親熱。於彎彎你昨晚睡他那兒？”於曼曼朱唇一啟便帶殺氣。她對其妹的行為很是不忿，難道說老於家的閨女還非得有一個跟他陳百不可？為這事她和於彎彎吵了不止一次。

陳百有些沒好氣，開口解釋：“小曼，我……”小腿上一陣劇痛傳來，於曼曼抬腳用鞋尖給了他一下。

於彎彎急了，站上前說：“關你什麼事，你們早就分手了。以前他是你男朋友，我不跟你爭，但現在他是我男朋友，我們做什麼都跟你無關。”

“死丫頭，你找誰不行，非要找他，這不是給我難堪。他有什麼好的，人丑沒錢智商低。”那邊陳百差點沒背過氣去，心說我就這樣？

“我說老姐，你不喜歡他是你的事，我就喜歡陳百這樣的。不要因為你們談過戀愛就來阻止我們，維護你的面子。陳百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那你又為什麼跟他談了那麼多年。而且你早就知道我一直喜歡他，只是沒有跟你爭，是你自己放棄的。我喜歡就自己爭取又有什麼不對？不像有些人，太虛偽，不懂得珍惜還不允許別人去爭取自己的幸福。”

於彎彎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噎的於曼曼俏臉一陣紅一陣白，但眼前的畢竟是自己親妹妹，總不能當街給個大耳刮子，再說她這老妹也不是吃素的，說不定鬧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於是她怒氣沖沖地指着陳百，手指幾乎戳到了陳百的鼻子尖上，說道：“你可真行呀，我讓你離我妹遠點，你倒好，還迎上去了，等我回頭有空再找你算賬。”

陳百張張嘴，剛要說話，腿上又挨一腳。他無助地仰起頭，鼻子發酸，兩行清淚順着眼角就流了下來。心想你就不能換個地方踢，怎麼老踢一個位置。再看於大小姐，已然揚長而去。

陳百把於彎彎送到公司樓下，自己也去上班。他所供職的廣告公司是一家新公司，管理思想比較先進，彈性工作制，這樣給了個人很多可自由支配的時間。當然，員工們也常為了一個項目加班到深夜。

陳百先交了報告文件，再跟上級經理簡單彙報一下，便回到自己辦公桌前上起網來。他在查自殺女人的情況。

昨天的耳聞目睹——尤其是自殺身亡者的面容還有行人路神秘女人的來歷，似乎帶着魔性，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陳百感到這裏面必定有着某種聯繫，心底更有一睹其真容的強烈願望。後來想想，如果他不是這樣好奇，下面的事情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很快他查到街道派出所正在進行屍體認領的工作。陳百覺得可以去看看，或許能了解到什麼信息，於是他休眠了電腦，快步走出公司。

街道派出所坐落在城中心一個巷子裏，進門是一個小院，裏面有兩間平房。其中一間是接待室，並排擺了兩張舊式辦公桌，暖氣還沒有供應，屋中間放着一個煤爐也是冷的，伸出根老長的排煙管筆直通到窗外面。

接待陳百的是一個中年姓王的警官。先遞給他一張照片，讓他先看一下，如果能確認還要到殮房去認屍。

“雖然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但因為下落過程中被突出廣告牌擋了一下，又是背部着地，所以面部是完好的，否則就更麻煩了。她身上什麼證件物品都沒有。”王警官低頭看着一份記錄報告，口中說著，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陳百接過照片，一張清秀的女孩的臉映入眼帘，年紀在二十來歲，五官精緻，面容姣好，雖然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卻也很是清麗可人。但可能是做了什麼屍體技術處理，臉色顯得發黃。陳百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觀察她，還有一次是在博碩商務樓上，距離有十七層至二層之遙，間隔太遠，他什麼都看不清，只記得當時有一雙黑洞洞眼睛盯着他，彷彿近在咫尺。而對於這張臉，腦海中產生的那種奇怪的似曾相識感依舊像根藤蔓四處纏繞，揮之不去。

“有其他人來認嗎？”陳百問。

“還沒有。”

“那目前為止你們還無法確認她到底是誰嘍。”

“當然，不然還讓你認什麼。噯！你到底認不認識這個女孩？”王警官有些不耐煩起來。

“唔，有點像，但不能確定。我想我還要打個電話問一下。”陳百敷衍着。看來這裏也沒有更多的信息可以發現。

“那等你能確認了再來。”王警官伸手把照片抽了回來。

陳百忙轉身出門，在派出所里晃點警察，他這種良好市民豈能不怕。剛到院門口，聽到身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陳百很是詫異，在這裏他並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他回頭四處打量，另一間屋子的門廊下站着一個警察裝扮的人，正笑眯眯地衝著他招手。

陳百一抬眼便立即認出來，此人是他初中同桌，名叫歐陽淇，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上高中時轉學了，當中也見過幾次面，不過他高中畢業后考到警校，從此再沒見過了。

末待陳百開口，歐陽淇先埋怨上了：“好你個陳百，幾年沒見，連老哥們都忘了。”

“噢，歐陽，怎麼是你，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陳百有些興奮。

歐陽淇快步走到陳百身邊，攥拳在他肩膀上輕輕捶了一下，笑着說：“有快七八年沒見面了吧，不過你走過去時，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我卻差點沒認出來。你穿着警服跟以前大不一樣了。”陳百先為自己沒能及時認出人做個解釋，然後問：“你在這裏上班嗎？”

“不是，我在市局，來這辦點公務。你來這裏幹嗎？”

“前天不是一個女人跳樓嗎，我.我覺得眼熟來認一下。”

“怎麼？認識嗎？”

“還不確定，我要回去再問問。”陳百有點底氣不足，總覺得自己的謊言隨時會被揭穿。

歐陽淇轉頭向接待室里喊：“王哥，你出來下。”剛才的王警官忙走過來。歐陽淇說：“王哥，這是我同學，有什麼麻煩到你，你給照應一下。”王警官那張黝黑嚴肅的臉上綻出一團笑容，連連點頭說：“你同學呀，沒問題。有啥事你隨便問。”

然而陳百此刻實在心虛，且王警官實際上也知之甚少，問了幾簡單的問題都答不上來，只知道屍體現在停放在市立殯儀館的太平間內。

待王警官連走後，歐陽淇對陳百笑笑說：“他有事求我，所以你的事就找他，肯定會幫忙的。”他停頓了一下，想了想然後又說：“我在市局刑偵口子，你這事如果後面還需要什麼幫助，查什麼資料，也可以直接來找我。”

作為一名警務人員，說出這樣的話，顯然已經違反了紀律。陳百知道這位老朋友給了自己一個很大的面子，感動之餘連連感謝。

二人又寒暄了一會，相互留了聯繫方式方才各自離開。

馮大奇今天生意不錯，讓他心情好了很多。昨晚的經歷讓他心有餘悸，於是他在駕駛台上擺了尊佛像，又在遮陽板邊上掛了個十字架，座位底下還放了把桃木劍。這下甭管你是哪國的鬼，咱馮大法師都能應付了。

這時候，陳百的電話來了。馮大奇剛聽兩句，叫了起來：“什麼？讓我帶你去那個女鬼下車的地方，你沒有毛病吧？難道你真想查下去？關你屁事呀！”

陳百沒有多做糾纏，冷靜地吐出兩個字：“還錢。”

高手過招，不求招式的花哨，但求一劍封喉。馮大奇買車，陳老闆是借出了銀子的。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裏馮大奇指着外面對陳百沒好氣地說：“喏，就這裏，你自己去吧，我在這等你。”

陳百下了車，獨自走進不遠處的一個村子。

老鴰陳村地處城鄉接合部，村裡密密麻麻蓋的都是廉價的出租樓，每棟五、六層左右，裏面分隔成一個個單間，租給來城市裏打工的人和學生。

陳百在鱗次櫛比的建築群里有一種要迷失的感覺，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

跳樓女人、馮大奇前後兩次遇上的女人和行人路神秘女人三者之間是否有聯繫，他根本無法確定。僅憑着想像和直覺，竟然衝動地展開調查。儘管如此，陳百腦子裏還是不斷閃出女人面容和另一個婀娜身影，令他不由自主地繼續下去。尤其是那張清麗的面龐，

他看到路邊有個紅臉老漢眯眼坐在陽光下面“美黑”，於是走上前問道：“大叔，請問13號白樓在什麼地方？”

老頭聞聽，想了半天，說道：“你說的是實驗樓吧，離這還有點距離。出了村，在田那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