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小晶 引子
引子
雨夜,雲城中立醫院,太平樓值班室
臨近午夜,一陣疾雨夾着狂風襲來,猛烈地拍擊着值班室脆弱的玻璃,轟鳴的炸雷呼嘯而過,整間屋子都跟着震動起來。
夜班保安老李正昏昏欲睡,被雷聲震得一激靈,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踱到窗前向外張望。窗外樹影搖曳,柔韌的枝條在狂風的撕扯中張牙舞爪,隱沒在樹叢中的幾盞小燈昏暗的散發著幽光,在這漆黑的夜裏顯得格外瘮人。
老李打了個哈欠,盯着前方巍峨聳立的醫院主樓出神,那裏燈火通明,顯得這棟位於醫院角落裏的小樓十分渺小,彷彿只有在閃電的殘光才會把它照亮。
這幢舊式三層樓據說已有百年的歷史,早年是清末一個大戶人家的府邸,戰爭時期曾被政府徵用改為教會醫院,收容過無數難民和傷員,經過歲月的沖刷和洗禮顯得格外滄桑。解放后,中立醫院在前面的土地建起了主樓,為保護歷史文物,醫院沒有拆除這裏,稍做維護仍延襲利用,並取名為“太平樓”。
太平樓平時比較安靜,醫院主樓里有專設的停屍間,所以送到這裏的都是一些無名屍,還有一些是做公益事業的遺體捐贈,超過一定時效無人認領后便會被火化,安放在最里側的一個小靈堂內,平日裏老李會定期上一些香火,算是醫院人文主義關懷的一項舉措。
24點整,立在走廊的老式時鐘照常打點報時,待最後一點打完,值班室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敲門聲,老李嚇了一跳,小聲嘟囔這大半夜的還來送盲屍,更何況外面還下着雨,走廊里肯定又得弄髒了,免不了一通收拾。
心裏這麼想,但嘴上還應承着,連忙上前打開門,卻不由得一怔,只見外面站着個七、八歲的小妮兒,一身粉紅色的小洋裝被雨澆得精濕,上面還沾着泥巴,及肩的秀髮凌亂地披在臉上,秀髮後面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老李“哎喲”了一聲,連忙把小妮兒拉進來,讓她在門口等着,自己跑回屋取來毛巾替她擦着頭髮和身上的泥水,詢問着她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這麼晚了是不是迷路了,家人在哪呢?是不是在主樓住院的啊等等一連串問題,小妮兒一動未動,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瞪着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擦着擦着,老李手裏的毛巾突然僵在半空,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困為他發現自己擦了半天小妮兒的身體竟然絲毫沒有干,而且頭髮和身上的汗毛開始變得又粗又硬,像是一條條枝蔓,一些向上延伸,一些垂到地上,好似從她的身體裏長出了一顆樹。
老李的冷汗順着臉頰流下來,他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人死死地掐住,想喊卻喊不出來,眼看着小妮兒轉過身來撩開眼前的黑髮,沖他甜甜一笑,“大叔,你看這是什麼?”
小妮兒後退一步一把撩起裙擺,裙下未着寸縷,老李狠狠地吞了口唾液,挪開視線大喝一聲,“你幹什麼?!”
小妮兒側着天真可愛的小臉兒看着老李,“沒看見嗎,就快出來了……”
老李回過頭,只見小妮兒的腿間緩緩地露出一團物體,仔細一看,竟是一個嬰兒的頭!慢慢地露出肩膀和身軀,最後牽着臍帶和一堆血肉“嘭”地掉落在地,“哇哇”大哭起來。
老李雙眼暴瞪,兩腿劇烈地抖動着,踉蹌地向後退去,小妮兒放下裙擺,俯身抱起嬰兒輕輕地哄着,一步步向老李走去,嘴裏喃喃說著,“寶貝不哭,這是爸爸,他都不認識我們了,去讓他好好看看。”
那嬰兒聞言竟停止了哭聲,轉頭向癱在牆角的老李睜開沒有眼白的雙眼,脆生生地喊了句“爸爸!”
太平樓里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只可惜瞬間便淹沒在這雨疏風驟的夜裏,沒有任何人聽到。
小妮兒冷冷地看着蜷縮在牆角的老李,目光在他因恐懼過度而扭曲變形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黑亮的眼睛裏流出兩行血淚,抱着嬰兒穿門而過,消失在雨中。
屋外的風雨不知何時停了,值班室里透着死寂一般的沉靜,窗欞上的雨水無聲地滴落,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停閃爍的燈絲終於“呯”地一聲爆裂,整個太平樓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着老李的屍體,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