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2021年晚秋,在全球持續奮戰新冠疫情的決戰時刻,遠在德克薩斯州的houston,迎來了全球矚目的腫瘤學大會論壇。

來自28個國家地區的腫瘤研究者與醫生,齊聚在德州大學安德森癌症中心進行為期三天的學術交流。

在過去的12年裏,有超過10年安德森癌症中心被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稱其在癌症治療和科研領域排名全美第一,每年收治超過12萬名來自世界各地的患者,其中包括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總統,以及蘋果公司創始人喬布斯。

每年安德森癌症中心也會為中國醫生提供學習機會,接受癌症研究和治療的專業培訓。

安德森癌症中心的腫瘤研究展區,上海復旦大學附屬腫瘤一院的院長李仲甫站在菱白色的牆壁前觀看上面懸挂着的壁畫。

用色蒼老的黑白肖像畫上用古希臘文鐫刻着人物名字:?πποκρ?τη?。

——希波克拉底,號稱西醫之父的希臘傳奇醫生,也是他親自給惡性腫瘤這種內源性疾病命名為癌症。

有趣的是,公元前400年當希波克拉底發現惡性腫瘤並用希臘語中的螃蟹,來命名這種疾病,奠定西醫起源時,正處於春秋戰國時期的中國,也出現了中醫的重要奠基人——扁鵲。

中西醫可以說是同時起源,但在此後千年的發展歷程中,卻漸行漸遠,一個開枝散葉,一個甚至被人詬病為偽科學,形同陌路。李仲甫近年來一直致力於中西醫學理論實踐的統一,十分關注中西醫結合治療癌症的學術研究。

沐浴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下,李仲甫花白的銀髮生輝,粗厚眉毛下的眼睛鮮少眨動,姿態從容卻不失威嚴,一點也不看出他60歲老態龍鐘的模樣。

他此次前來安德森並非是為了交流學習,而是三顧茅廬。他所在的上海腫瘤一院新設下的兒童腫瘤科室,急需一位在兒童腫瘤學方面有所造詣的年輕醫生。可惜兒童腫瘤學在國內研究起步晚於歐美,隸屬於邊緣學科,資金缺乏,無論是技術還是人才都十分稀缺。

全國僅天津腫瘤醫院和中山大學附屬腫瘤醫院開設了兒童腫瘤科室。近年來除了兒童白血病外,兒童胸膜肺母細胞瘤與兒童肺類瘤這種罕見的兒童腫瘤患者也在連年增加,甚至兒童罹患橫紋肌肉瘤的患者也不再少數,可由於患者少,科研相對落後,對這種病的治療手段,幾乎近30年來,沒有變化。

遠方傳來散會的腳步聲,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學者從門內湧出,李仲甫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如眾星捧月般被圍堵在原地的江黎。

她在復旦大學醫學部腫瘤學專業求學時,李仲甫是她的導師,之後拿到md(mediaedoctor)專業學位后,她拒絕了李仲甫的邀請,去美國杜克大學攻讀癌症生物學碩士,沒兩年又同時拿了哈佛大學醫學院的ph.d(doctorofphilosophydegree)。

三年前李仲甫參加安德森癌症中心的學術交流會,她剛通過usmle(美國執業醫師考試),這次再見時,她已經任職安德森癌症中心兒童腫瘤學的專業教授,專攻兒童癌症、胸膜肺母細胞瘤、兒童肺類癌的研究。

甚至在權威醫學雜誌《紐約客》與《柳葉刀》上,都有她的醫學專欄。

江黎跟埃塞俄比亞的德雷傑教授留下了聯繫方式,這才朝着老師所在的方向走來。

數年沒見,她發現老師比當初在大學授課時又蒼老了許多,但還是一樣的健談。

江黎的辦公室在第五層,這裏擁有最新的病房設施和診療器材。寬敞明亮的辦公室正對着一排巨大的落地窗,身後的展示柜上羅列出了美國總統***在2015年底宣佈的“抗癌登月計劃”的海報與手冊,宣佈美國政府代表全人類再次向癌症宣戰。

“抗癌登月計劃”由全美28位頂尖癌症研究者組成“藍絲帶顧問委員會”,他們將協助美國政府制定新的抗癌作戰方案,六大主攻方向其中之一,便是投入大量資源找到治療兒童癌症的新方法。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28位頂尖癌症研究者,其中有一位是華人科學家。

江黎記得老師以前最喜歡的是鳳凰單樅,可惜她這裏只有速溶咖啡。為李仲甫倒了杯熱水,兩人相對而坐,閑扯起了家長里短。

話說一半,江黎起身從文件櫃中抽出了份資料,遞交到了李仲甫的面前,“上次給老師給我發郵件諮詢橫紋肌肉瘤的資料,我在安德森的資料庫里查到了些。”

李仲甫接過文件,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嘴上繼續說道:“兩年前我去日本長島特意參加東京醫科大學舉辦的兒童橫紋肌肉瘤學術會議,可惜的是,他們在這種疾病治療方面,也沒有很好的辦法。”

江黎抽出了另一份調查資料:“即便是美國,對於橫紋肌肉瘤的科研也比較落後,美國每年罹患這種病的兒童患者維持在400例左右,就算是家庭富裕的患者,在醫院使用最好最昂貴的葯,對這種病依舊沒有好辦法。”

“前幾年有一對德克薩斯州的夫婦帶着孩子來安德森就診,他們的孩子不幸罹患了橫紋肌肉瘤,這對夫婦家境環境非常富裕,在全美國最好的腫瘤醫院使用了最貴的藥物,但在治療過程中仍然深感絕望,因此在兒子去世后,夫妻二人專門設立了兒童癌症基金,希望能夠喚起社會對這類‘罕見病’的重視。”

李仲甫聞言嘆了口氣,“這兩年我在國內從事兒童橫紋肌肉瘤的研究,相比美國,國內對於兒童癌症的關注更少,網絡上鮮有可靠的信息來源,很多醫生都很少見到兒童癌症,經驗不足,導致不少患者剛開始被誤診而耽誤了治療。而橫紋肌肉瘤在國內,沒有相對可靠的數據統計,由於患者少,科研非常落後,導致這個疾病的存活率,在過去30年內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小黎,”李仲甫的聲音透着幾分慈祥,“你是我眾多學生中最為優秀的學生,老師我老了,即便有心也很難再上抗癌一線了。”

李仲甫自嘲的笑了笑,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神注視着她:“我知道,要你放棄在安德森的一切努力,回上海去發展,這樣的要求很自私,你在美國有‘抗癌登月計劃’,你所研究的兒童癌症是重中之重,而在國內,兒童癌症仍是邊緣科學,政府和社會的支持杯水車薪,科研經費缺乏,兒科醫生的待遇和培訓機會也遠不如其他科室……”

“我們跟歐美髮達國家比,基礎和臨床研究仍有很大差距,”李仲甫瘦削的臉上表情逐漸嚴肅,“可我們這些畢生致力於兒童癌症研究的專家們總不能幹坐着吧!我們難道要等着美國的**,來救我們中國的孩子嗎?”

“你知道,我們國家的兒童癌症患者數量是世界第一!無論何時,孩子都是這個國家的未來與希望,這條路雖然任重道遠,但總要有人成為第一個破冰者!”

江黎被老師的話一震,望着他身上這套顯得陳舊的西裝外套,手肘的部分已經稍顯磨損,她知道老師一生勤儉,所賺的錢大多都捐給了兒童癌症慈善基金會。

她還記得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家庭條件貧困,每次交完學費吃飯就成了問題,只能去校外街道衚衕里的小攤上解決,被老師知道以後,他把自己的飯卡給了江黎,讓她去大學的教職工餐廳解決三餐問題。

老師更像她的父親,而她到異國求學工作,也不是為了平步青雲的大好前程。只是要她放棄這七八年來所做的一切努力,回到上海,江黎的心裏有了幾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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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瘤科的醫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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