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拂曉的山路上,霧氣中一個少年正在瘋狂地奔跑着,喉嚨里咿咿呀呀地哼着荒腔走板的情歌。楊歌正一層一層的衝過霧氣。儘管他依舊看不到自己前方要追的那個人影。但他依舊在狂奔着。
隨着霧氣的逐步消散。突然,楊歌看到了前面女人插着腰,一步一步朝前走的身影。前方的女人正是嚴雪,經過一段山坡的奔跑,此刻她已經體力耗盡,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了。
楊歌加緊了腳步,沖了過去。感覺到身後來人的嚴雪剛一回頭。只見楊歌像一隻小獸一樣已經撲向了自己。楊歌瞬間摟住了嚴雪的腰,兩人同時倒地。嚴雪奮力地掙扎着,楊歌卻像一隻咬住獵物的瘋狗一樣,任憑獵物如何掙扎就是不松。
被壓在地上的嚴雪伸手在四周摸着。突然,她摸到了一塊石頭。她毫不猶豫地抄起了石頭,看着壓在自己肚子上楊歌的頭頂就要砸下去。就在這時,楊歌突然抬起頭,死死地盯着嚴雪。他看到了嚴雪舉起的石頭,眼神里卻沒有半點恐懼,反而充滿着玉石俱焚的堅決。嚴雪舉着石頭,卻愣住了。因為楊歌的臉跟老楊的臉長得實在太像。就如同老楊此刻正盯着自己一樣。
這時,一隻腳從霧氣中破空而來,這腳越過了楊歌的身體,一腳將嚴雪手裏的石頭踹飛了。楊歌一回頭,發現是老姚。
剛剛從茅房撒完尿,一邊提着褲子,一邊往外走的老姚看見了院子裏,正在洗衣服的楊歌。院子裏壓水器旁的檯子上擺着楊歌片刻不離身的書包。
一個巨大的雀巢咖啡罐里新沏好的茶水正冒着熱氣。壓水器下一個木盆里是幾件成年人的衣服。楊歌的小腿經過一夜的蚊蟲叮咬已經腫了起來。但他並不在意,只是坐在小板凳上正在認真的搓洗着衣服。老姚走到楊歌身邊。
姚思晨:“你做啥?”
楊歌:“我爸的衣服。”
姚思晨:“現在洗也晾不幹啊。”
楊歌:“那也要洗啊!跑車有規矩的。每天早上先泡茶,再泡麵,路上遞煙,遞水,看地圖。晚上停車洗衣服。昨晚就沒洗,再不洗就沒得換的了。我現在先準備好,一會兒找到我老爸,還要趕路。”
聽到楊歌的話,老姚心裏一陣難受。他抬起頭,透過玻璃看見屋子裏的嚴雪。實在不知道應該對楊歌說些什麼。老姚用手摸了摸楊歌的腦袋,一言不發地走向屋子。
從後山往山腳下看,馬尿河村裏的農戶已經稀稀拉拉的亮起燈。鐵灰白的天色下薄霧籠罩着整個村子。後山的山坡上四盞手電正在樹林裏一字排開從上往下一點一點趟過茂密的樹林。這是陳永進帶着老會計的三個兒子,一人一根木棍正在搜山。
走在最右側的老會計的長子一邊用木棍探着,一邊往下走。但崎嶇讓所有人的前進都舉步維艱。老會計長子的木棍一下探空,人便順勢摔倒。沿着草叢滾了好幾圈。不遠處的陳永進聽到了聲音,手裏的手電立馬照了過來,高聲問道。
陳永進:“你沒事吧?”
老會計長子:“沒事!”
此刻早已滿頭是汗,渾身是泥的陳永進皺着眉頭,咬牙切齒地將手裏的木棍扔掉,自言自語到。
陳永進:“狗日的。”
穿過茂密的樹枝,山腳下的村子依舊籠罩在霧裏。但陳永進等人依舊一無所獲。
治保主任家堂屋裏,嚴雪像一個木頭人一樣坐在老姚的面前。一身老年村婦的打扮依舊擋不住她原本秀麗的容貌。
老姚將一杯茶推到了她面前,但她卻依舊一動不動。老姚看着她。
姚思晨:“人呢?”
嚴雪沒有回答,也沒有看老姚。像是一個聾啞人般對老姚的話沒有反應。
姚思晨:“你不是他的女人。”
嚴雪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但依舊沒有回應老姚。
姚思晨:“你應該也是受害者。”
嚴雪還是沒有說話,但她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老姚。她的眼眶微微泛紅。老姚注意到嚴雪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而嚴雪的目光似乎已經越過了老姚,甚至已經離開了房間。
順着嚴雪的目光方向,老姚回過頭看了過去。原來,嚴雪正看着門外,院子裏正在洗衣服的楊歌。老姚回過頭,抽出一支煙,點燃。
姚思晨:“你也有娃娃。”
嚴雪梗着脖子深吸一口氣,想要平復自己的情緒。可隨着胸中的憋屈被長抒而出,她的眼淚已經靜悄悄地掛到了臉上。老姚低下頭彈了彈煙灰。
姚思晨:“你見過娃兒的爸。”
嚴雪再次閉上了眼睛低下了頭,似乎拒絕聽到老姚所說的問題。安靜的屋子裏幾乎只能聽到老姚的呼吸聲和他手裏煙草燃燒的聲音。嚴雪像是不需要呼吸一樣安靜。
姚思晨:“人是不是還活起在?”
嚴雪終於忍不住了,憋在胸中許久的氣,隨着無法控制的抽泣被吐了出來。她低着頭有些畏懼地抬頭看着老姚。從她的眼神里老姚幾乎已經看到了一個糟糕的答案。
姚思晨:“葛文勇做的?”
老姚沒有繼續問,嚴雪卻依舊繼續安靜地抽泣着。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着。老姚發現坐在對面嚴雪似乎暗暗地正夾着腿。他的目光掃過,發現嚴雪坐的椅子下,正在滴着血。
老姚轉頭在屋裏掃視着。很快,老姚的目光落在了牆角一個破舊的衣柜上。老姚起身上前,打開了衣櫃。第一層是男人的衣服,第二層是小孩的。第三層是女人,老姚伸手在第三層里翻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包安樂衛生巾被老姚翻了出來。他不動聲色的從中抽了一張,然後快速地關上了衣櫃。
老姚來到嚴雪面前,像是考試作弊一樣,將衛生巾遞給嚴雪。並用眼神示意嚴雪去裏屋更換。看見衛生巾的嚴雪先是一愣,隨即迅速接過衛生巾,起身夾着腿去了裏屋。老姚坐回自己的椅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時候,陳洪剛從門口進來,問道。
陳洪剛:“娃兒去哪兒了?”
聽到陳洪剛的話,老姚回過頭髮現,剛剛還在院子裏洗衣服的楊歌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老姚起身走到門口。只見院子裏衣服還在盆里。老姚低頭一看,發現一雙沾水的腳印就新鮮地頭朝里的印在門口。這個大小無疑是楊歌的。
老姚瞬間開始擔心起來。他的目光跟着地上的腳印一直來到了院子左側的雞棚上。雞棚的外側是一個掛農具的架子。老姚仔細地看着架子上的各種農具,但偏偏最靠外的一個掛鈎卻是空着的。老姚指着那個掛鈎問道。
姚思晨:“平時這兒掛的啥?”
陳永剛:“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