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驚鴻3式
一個下午的時間，龍時本來是打算用於好好研讀這本最新的《龍荒》，但是他覺得只是言語的教授顯得有些敷衍，隨後便領着梳苒到門外，親自演示了起來，於是，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源於他發現老師的這個孫女異常的聰慧。他本以為自己所教的東西，需要她反覆練習多遍才能掌握，但每次，都是自己剛剛教完，她很快便依葫蘆畫瓢使用了出來。
“《氣理內經》我有看過，而且不止一遍，只是平日裏疏於練習罷了。”她的解釋如此，可還是讓龍時有些不可思議。
“不愧是老師的孫女，看樣子，你有非常牢靠的御氣功底。”龍時稱讚到。
“謝謝。”她淡淡的回了一句，語氣溫和。
龍時知道，這或許才是她平日裏正常與人交流時的語氣。
“驚姑娘，《氣理內經》的十八法我都已經教過你了。但老師也還教過我任何書上都沒有的兩式。”
龍時將腰間的系帶拉緊了，然後雙腿分開而站，他表情肅穆，額頭上開始泛起細密的汗珠，隨後一掌猛地擊出，不遠處一丈外的一棵大樹像是被重擊了一下，狠狠的晃了起來。
“看出些門道來了么？”龍時收招，轉頭問驚梳苒。
“並沒有調動外界的氣，”驚梳苒的表情有些微微的驚訝，“剛才那一掌，靠的全都是你自己體內的氣。”
要通過御氣來做到剛才龍時所做並非難事，因為外界的氣遠比一個人體內的氣濃厚，所以他們只要調用外界的氣，就能輕易做到。
但同樣的事情，如果只用體內的氣，難度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沒錯，《氣理內經》有言：‘取三存七，御氣萬法之基也。’意思就是，我們每一次調用體內的氣，最多只能佔用骨血之氣的三成。”龍時道。
“但是你剛才用出的那招，看樣子，應該已經超過了你體內氣的三成了。”梳苒道出了讓她驚訝的一點。
“的確。”龍時說到，“這一招能夠突破這一限制，讓人可以調用的氣力最多達到四成。”
驚梳苒低頭沉思了一陣，隨後問：“那代價是什麼？”
“世間萬物皆有法，突破常規的限制就必然意味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天道如此，看來驚姑娘，你深諳此理。”龍時點了點頭。
隨後，他抬起頭看向天空。
“使用這一招式的代價，就是會讓體內恢復氣力的速度大幅下降。比如我，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從剛剛的那一招中恢復過來。換言之，在實戰中，如果你使用了這一招，那之後會陷入一個相當長的虛弱期，在這段虛弱期中，你的氣會下降一個台階。”
“……”驚梳苒沉默了，“這一招有名字嗎？”
“它的名字很美，叫做驚鴻一瞥。”龍時答到。
“的確，而且真的很像爺爺的招式。那我該怎麼樣才能使出這招？”
“要用出它其實不難，只要將體內所有的氣都匯聚在心臟處，衝擊心門，就能激發出超過體內三成的氣。”龍時說到。
“聽上去的確很簡單……”驚梳苒按照龍時的說法試着做了一下，但隨着氣逐漸匯於心臟，她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開始喘不過氣，她勉強着繼續匯聚氣力，隨即開始感覺四肢乏力，頭昏腦漲，她繼續咬牙堅持着，心臟中已經匯聚了體內近七成的氣，但此時，她只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劇痛。
她最終因過於疼痛而放棄了。
“如何？”龍時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你感覺自己的極限是多少？”
他看着驚梳苒痛苦的表情，“不用着急回答，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
如龍時所說，她全身還處在極大的痛苦中，過了許久，才從這份痛苦中緩過來。
“八成……”她喘息着回答到，隨後迫不及待的反問，“你呢？你第一次嘗試的時候，極限是多少？”
“知道這件事對你很重要麼？”龍時皺了皺眉。
“很重要。”她的眼神中再一次透出那和老師一模一樣的堅毅。
“我做到了，第一次嘗試。”他答到。
驚梳苒的眼神毫不掩飾的變得有些失落，她知道，他沒有必要騙自己，因為和他相處的這短短一個下午，她清楚的感受到，他不是一個十分在意這種小小得失的人。
“然後我昏迷了整整一個早晨。”他隨後說到，“第一次突破之後，再去嘗試，痛苦便會要減輕很多。不過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要強迫自己再去承受，的確有不小的難度。”
她點了點頭。
“但是我得提醒你，如果你打算嘗試的時候，千萬要確保周圍的環境是安全的。”龍時繼續說到，“畢竟你一個女孩子，要是不分場合的昏迷兩三個時辰，指不定會出什麼岔子。”
驚梳苒聽后，警惕地看了龍時一眼。她意識到，如果自己真的如他所說成功突破，最後在這裏昏迷，面前這個少年，會不會真的對自己做些什麼？
“你是老師的孫女，如果剛剛你在這裏昏迷，我會保證你的安全的。”龍時讀懂了她的心思，立刻回答到，“不過，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大可以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
“那還有另一招呢？”驚梳苒不再追究，而是想到龍時說他學來了兩招，第一招尚且如此難練，那第二招會如何？
“這一招要等你練好驚鴻一瞥之後才能學會。”龍時不緊不慢地答到，“因為使出它的代價有點大，我就不做演示了。但它可以讓你調動全身五成的氣力，使出的方法同樣聽上去很簡單，你分三成氣匯於印堂，剩餘七成還是匯於心門，就能做到。”
“這一招的名字，叫做驚鴻一顧。老師說，這是驚鴻三式中最難練習的一式，因為在承受氣力匯於印堂的劇痛之時必須還要保持清醒，將七成氣力引入心門。”
驚梳苒再一次點了點頭，卻又多出了一個疑問。
“驚鴻三式？爺爺不是只教了你兩式嗎？”
“第三式怎麼樣他都不肯教。”龍時攤了攤手，“連名字都沒有告訴我。或許是時候還沒有到吧。”
“但只是前兩式已經足夠了，不是么？”驚梳苒想了想，說到。
“的確，骨血之氣是調用天地之氣的引子。”龍時贊同的說到，“這第一式，雖然只多出了一成的氣，但是能引動的天地之氣會多上一個台階，能夠形成的攻勢遠超之前。”
“那……你是怎麼做到這麼快就掌握這兩式的？”驚梳苒問了出來，在她看來練習第一式就已經需要不少功夫，而與她同齡的龍時，兩式居然都已經學會，這速度無論如何都有些超出她的想像了。
“可能是因為我的氣相對比較濃厚吧。老師教我御氣的一條最基本的法則，就是重視加強骨血之氣的強度，此乃御氣之基；其次才是御氣的技法。”龍時道。
“可是，我也有一直練習，為什麼會差這麼多？”
“老師的確是沒有告訴我加深骨血之氣的具體方法。不過，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用這種方法來練習。”龍時溫和地笑着，又補充道，“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法子，我感覺還是有些用處的。”
驚梳苒目不轉睛地看着龍時。
只見整個院中像是忽然受到了什麼指令一般，從四面八方飄來些泥土、沙石、水，最後都匯聚在龍時周身，在氣的驅使下相互混合、振蕩，變為泥漿，與此同時幾塊石頭從遠處飄來，在空中相互敲打、摩擦着，最後變為了一塊又一塊方正的石磚，粘上些方才混合而成的泥漿，便一塊接一塊地壘在地上。
很快，就壘成了一堵不高的牆體。
驚梳苒不由得一驚。她知道，這一切都是龍時御氣做到的。只是稍微看一眼，她便可以明顯的感到這一道道工序，無論是對氣的強度還是精度都有着極大要求，而龍時不僅能做到，甚至還可以同時進行。
她不由得好奇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
腳邊的土壤開始緩緩升起，她模仿着龍時的樣子，讓土壤在周身旋轉起來，直到這一步，她都遊刃有餘，可一旦開始引動水源，便開始無法控制浮起來的土壤，她勉強地讓水源和土壤混在一起，於是便無法控制住力度，在空中炸裂開來。
此時，一陣烈風刮過，將濺起的泥沙吹開，雖然還是不可避免地讓少數泥水濺到了她身上，但是無傷大雅。
顯然是龍時出手相助。
“這樣是不行的，你太快了。太快了，就容易出現這種情況。”一旁的龍時道。
“你之前也遇到過嗎？”驚梳苒看了看自己裙角的星點泥水，有看向龍時，問到。
“當然，不過沒人幫我擋住泥水，都濺到臉上，狼狽得很。”龍時攤了攤手。
驚梳苒臉上原本淡然的表情放鬆了很多，“那我應該怎麼辦？”
“只能從最簡單的動作開始，像這樣。”說著，一絲土壤從他腳下升起，不同的是，這些土壤並沒有環繞着他的周身旋動，而是靜靜的浮在空中。隨後，一小股水源也緩緩升起，同樣懸在了空中，接着，土壤繼續保持着不動，水源開始緩緩地向土壤移動，最後和土壤混在一起在空中大幅地上下震蕩，過了一會兒，才最終變成了泥水。
這樣的動作和龍時先前相比顯得獃滯了不少，但也更容易做到。
“原來是這樣，但和你現在做的看起來很不同。”驚梳苒點點頭，隨後也學着他的樣子開始小心翼翼地混合泥土。
“一開始自然只能這樣，但是熟能生巧，等你做多了也會了。”龍時看着驚梳苒，她學習的速度不可謂不快，想到這，他心底里又開始感嘆她那驚人的御氣天賦。
只是不一會，驚梳苒的額頭就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這樣，對氣的消耗似乎相當大。”驚梳苒堅持着繼續混合著泥水，一邊說到。
“但也正因如此，練習才非常有效。”龍時道。
“嗯……只是你是怎麼想到要這麼做的？”驚梳苒問。
“因為，街坊四鄰總有人要修補房屋，他們的牆倒了，屋頂塌了，又沒錢請裝裱匠，只好來找我幫他們了。說來可笑，我自己這院子裏的圍牆也總是垮塌。想來這些事情做起來枯燥無味而且浪費時間，便想起這種法子來順便練一下氣。”龍時淡笑着，“如果你嫌髒的話也可以御氣做點別的事。比如爬樹、游泳、做飯、釣魚、拿東西都可以。畢竟，御氣本身就是為了方便日常的，那隻要平日裏習慣御氣做事，不就相當於時時刻刻在練習氣嗎？”
“聰明的辦法。”驚梳苒有些恍然地點點頭。
看向遠處的夕陽，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邊待得太久了。
她轉頭看了看龍時。
“時候不早了。”龍時道出了她的心聲，“出院子左拐，有一家麵館，他們是主打晚膳，你可以到他們家用完餐后再回去。”
“謝謝。”
“身上有銀兩嗎？”
“爺爺只給了我這個。可以嗎？”她從身上取出一塊紅色的玉片。
“這個……你知道該怎麼換成銀兩嗎？”
“還要換成銀兩嗎？”驚梳苒皺了皺眉，“我記得昨天晚上，爺爺是直接把它給那個店主的。”
上好的塹山紅斐玉……用來吃一頓飯？龍時心中發問到。
他有些哭笑不得，這一幕他似曾相識，他想起，是自己初遇夏惟時，帶她逛坊市時，她打算將自己的玉簪用來換木偶……
龍時嘆息着搖搖頭。
“你先用我的吧。”龍時取出身上所有的銀兩，一併交到她手中，“改天我幫你找個地方把這東西換成銀兩后，你再還我吧。”
驚梳苒猶豫着接過銀兩，與那紅玉一併收入衣物中，“謝謝。”
“不客氣，你快點去吧，如果速度快的話，還能趕在入夜前回到家。女孩子，走夜路……”他瞄了一眼驚梳苒，回想起昨夜交手的場景，收回了想要說出口的話，“總之，今天已經勞累了一天，早日回家歇息吧。”
驚梳苒輕輕的嗯了一聲，臨走前行了個禮。
龍時則是回以一個拱手禮，便轉身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