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要有光
車開到墨白若樓下,言子修又叮囑了幾件工作中需要注意的事項便開車走了。墨白若習慣地等車開走才上樓回家。一進門就被香氣騰騰的飯菜味道饞得直流口水。
“回來了?”
姜哲身上穿着圍裙,手裏拿着餐盤正從廚房出來。
“真是好久沒吃你做的可樂雞翅了。”墨白若回國也有一年多了,周圍的外賣已經吃了個遍,很久沒有這麼有食慾了。
“你怎麼知道是可樂雞翅?”姜哲詫異。
“真是個拷問靈魂的問題。”墨白若一邊換鞋一邊說,“讓我猜猜,可樂雞翅,蝦仁炒芹菜,烤披薩,番茄意麵,奶油蘑菇湯,皮蛋瘦肉粥。”
說完墨白若轉身做了一個勝利的姿勢,說道:“請恭喜我,全中。”
姜哲嘆了口氣,看了看桌上的菜,無奈道:“現在知道為什麼沒人追你了么。”
墨白若笑了笑,坐在飯桌邊拍了拍姜哲的頭,說道:“雖然少了點新意,但是一年不吃,還真想念這個味道。”
這頓飯墨白若真沒少吃,最後還是姜哲給攔下了,說吃太多也不行,晚上不消化對腸胃不好。
吃完飯,墨白若被姜哲拉着到樓下走了三圈,回來的時候,言子修的信息也到了。
“?”
還是單個的字符,這次墨白若卻有些猶豫。
“這誰啊?”姜哲撇了眼墨白若的手機,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一條”,好奇地問道,“網友嗎?竟然沒有備註…”
“言子修。”
姜哲聽了這個名字微微皺眉:“你們不是不聯繫了么?”
墨白若想了想還是按下了主機開關,嘆了口氣,說道:“說來話長,真是孽緣。”
姜哲看着墨白若熟練地上線打開語音,對面備註是一條的人已經在線上等着了。
“上線晚了。”
“今天…”
墨白若剛要講話,一邊的姜哲突然說道:“我也上線,一起玩。”
姜哲的聲音傳到言子修那邊,言子修不禁一愣,倒是魏坤從一邊湊過來,捅了捅言子修,擠眉弄眼地低聲道:“這什麼情況?”
言子修推開一臉八卦的魏坤,問道:“有客人?”
墨白若琢磨着怎麼解釋,倒是姜哲非常痛快地說道:“我是她室友,剛搬來的。”
“哈哈…”墨白若尷尬地笑了笑。
室友這說法的確是沒錯,甚至出國這幾年,墨白若和姜哲一直是被稱為“住在同一個房子裏的神仙室友”。在國外研究生里這樣一起住再自然不過,畢竟大家都是窮學生,住宿也不能挑挑撿撿,雖然女孩也會盡量找女孩一起住,但是大家更注重的還是房屋的品質和價格。
墨白若是個提前做計劃的人。在還沒有出國的時候就已經定好的住的地方。奈何人在國內也沒有辦法對房屋進行考察,墨白若這個倒霉蛋遇到的第一個房東就是個黑房東。房東要的房租不高。但是房間空空如也,完全沒有傢具。家裏的供暖設備是用油而不是用電,在一年時間裏多半年都是冬天的s鎮,取暖費用高昂不說,房東還堅持要自己更換,中間收取高昂的差價。這樣下來,連買傢具帶各種花費沒兩個月墨白若的帶去的錢就捉襟見肘了。眼瞅着溫飽都成了問題,墨白若只好和房東提出解約。黑房東見墨白若初來乍到又沒錢沒勢,便不依不饒起來。說解約可以,要把一年的房租交完才行,最後甚至把墨白若告上了法庭。墨白若剛到國外,對國外的法律法規不甚了解,情急之下只好在同校的留學生群里向大佬們求助。
姜哲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見面說吧。”帶着大佬獨有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姜哲掛斷了電話。
接近中午,天空卻依然暗淡,窗外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在圖書館門口,姜哲捧着一杯咖啡,第一次見到了墨白若。
姜哲沒有見過墨白若,但是看到墨白若的第一眼姜哲就覺得這就是自己在等的人。
沒有化妝,穿搭也很隨意。因為沒有帶傘,墨白若只好扣上紫色運動服的帽子。她露在外面長長的黑色頭髮在這種潮濕天氣下微微打着卷。天氣太冷,墨白若將凍得通紅的小手往運動服的兜兒里又縮了縮。
“請問…”墨白若問得十分猶豫,“您是伊莎貝拉?”
一廂情願的認為伊莎貝拉一定是個姑娘的名字,還在考慮認不出來怎麼解,誰知道看了半天圖書館門口只有姜哲一個中國人,還是個男人。
“對,你是小白?”姜哲的大佬語氣明顯地減弱了,還將冒着熱氣的咖啡遞到墨白若手裏,“暖暖手,我們找個暖和點的地方說話。”
“哎!我的咖啡!”姜哲的朋友秦萬義這會兒正好從圖書館出來,眼看着姜哲把自己剛買的咖啡直接遞給了不認識的姑娘。
天氣很冷,學校的活動中心擠滿了人,想安靜地聊天有些困難。於是姜哲乾脆帶着墨白若和秦萬義一路走到自己住的地方。
了解了以後,墨白若才知道,這位群里大佬一級的人物竟然和自己一樣是剛到s鎮的新生。姜哲一個人整租了一座大房子,房子分上中下三層,上層有兩個卧室,中層也就是一層則是客廳和廚房,而下層是半地下的套間。房子是新租的,裏面也沒什麼傢具,幾個人只好坐在地毯上說話。
地主家的傻兒子。
這是墨白若對姜哲的第一印象,因為在墨白若的認知里,除了富二代,沒有人會自己整租一套帶院子的大房子。基本上都是三五個人合租一套,平攤費用。
“你的合同我看過了。除了押金可能沒法收回,其他的不用擔心,放心從那裏搬走就是了。”
姜哲看了墨白若帶來的合同,給她詳細解釋了這邊關於租房的法律法規,最後向她保證,不會有問題。
“真的嗎?”墨白若聽到這個答案自然開心,但是面對有可能一年幾千刀的賠償,心裏還是不安。
“姜哲要說沒問題,肯定就沒問題。”秦萬義倒是對姜哲信任滿滿,“問題在於,現在這個時間已經過了通常學生租房的時間,恐怕不太好找房子。而且你不是沒有存款了么?你從那裏搬出去,你能去哪兒呢?”
墨白若沉默了,想了想自己可憐的存款,和下個月才能到賬的獎學金,咬了咬嘴唇。但是那邊的房子是決計要退租的,是真的住不起了。
“而且你的傢具不也都在那邊?你一個人也搬不了吧?”
姜哲這位朋友不斷雪上加霜,墨白若都覺得有點絕望了。本來兜兒里就只有五塊錢,還要過至少兩周的生活,要搬家,要租房,生活的壓力讓墨白若有些喘不過氣來。
再找一份臨時工作吧。墨白若從姜哲那裏離開的時候想着,似乎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想得很簡單,但是現實卻很殘酷,沒有工作簽證的墨白若只能在學校里找找專門供學生勤工儉學的工作。一連一周,墨白若像趕場子一樣出現學校各個角落,會議,頒獎,實驗,輔導,甚至跑腿,心理研究測試對象,能做的墨白若都做了個遍。
姜哲在學校溜溜噠噠的時候幾次遠遠看見墨白若,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墨白若已經一溜煙趕去了下一個場子。一個星期,墨白若人瘦了一圈。
“你這樣不行。”姜哲終於在學生中心逮住急匆匆買漢堡的墨白若。
墨白若嘴裏的漢堡吃了一半,一臉不解地看着姜哲。
“我們談談。”大佬就是大佬,不容分說按住趕場子的墨白若,“你是不是自己有傢具?”
墨白若點頭。因為給房東提供的房子裏什麼都沒有,墨白若只好自己定了簡單的床墊。去買傢具的路上,墨白若還在發愁去哪裏能買個桌子,出租車司機聽了墨白若拮据的狀況,大約是對女孩子的同情,出人意料地表示自己家有不用的桌椅、書櫃,都可以送給墨白若。後來這位外國友人更是開着皮卡將這些傢具直接運到了墨白若的住處。
“你這個人…還真是莫名其妙地招人喜歡。”姜哲聽了這麼離奇的友好往來,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這樣吧,你考慮一下,要不要搬來我這裏住。我可以不收你第一個月的房租,前提是你把傢具都帶過來。搬家的事情你也不用管,我可以僱人雇車幫你搬。你也看到了,我家裏空空蕩蕩的,需要一些傢具。”
這大概就是雪中送炭?
墨白若這樣的無神論者,回想起之前的出租車司機,此時又看着眼前的姜哲,甚至想到了聖經創世紀裏的那句:“神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