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棗不系好東塞

028棗不系好東塞

“名都”ktv門口,喝得踉踉蹌蹌的黃經理,被谷一鳴扶着往停車場東邊走去,他眉頭緊皺,“哇——”地往花壇邊上吐了一大口,一股酸臭頓時泛開在夜晚清冽的空氣中,谷一鳴捂住鼻子幫他拍背,留意着怕他一頭栽到那堆穢物中去了。黃經理吐夠了,終於起身攀着谷一鳴的肩膀,繼續由他半拖着往前走。邊走邊眯縫着雙眼,用蹩腳的普通話對谷一鳴說:“棗(酒)不系好東塞(西)啊!”“是是是,酒不是好東西!”谷一鳴連連點頭。

司機阿強正靠在公司那輛別克商務車旁,一邊抽煙一邊在打電話,被黃經理從身後往他屁股上猛蹬了一腳。這傢伙冷不防往前一躥,立馬回過神來,趕緊過來幫着谷一鳴將黃經理扶上了車。

有的人喝醉了酒是默不作聲,只管呼呼睡大睡;有的人喝醉了酒話卻格外地多,這黃經理就是話多的那一款。他仰頭靠在車座位上,左扭右扭,長噓短嘆,咕咕叨叨個不停:“小谷啊,棗不系好東塞啊......嘰(知)不嘰道什麼系好東塞啊?”“呵呵呵,煙是好東西,茶也是好東西唄!”“嗨——呀,你嗰傻佬!女人先係好東西啊嘛!”黃經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係唔係同我哋部門嗰個何巧兒拍緊拖啊?我同你講啊,唔當你係兄弟我係唔會同你講咧嘀嘢嘅。咧嘀女人,唔乾唔凈,千期唔要得!”

“不是吧?”谷一鳴像被人當眾剝掉了衣服一樣,尷尬得無地自容。

“屌!我厄你做乜鬼啫?唔信你問強哥啦,阿強,講俾佢聽!”黃廠長罵罵咧咧地爆着方言。

“沒啦,她在這裏都談過好多個男朋友啦。”司機阿強故作輕描淡寫的說:“前幾年給人做小三,而且那人就是這廠里的一個主管,後來人家出去之後,就把她給甩了。你來之前不久,她又同一個工程師談過戀愛,兩個人都住在公司宿舍里,那工程師經常半夜三更從她房間出來,肯定是又搞到一塊去了,後來他們又莫名其妙分手了!”說完見他不出聲,還加上一句:“黃經理整天同我們講,你堂堂大學生,幹嘛要找個這樣的貨色啦?”

“這樣的嗎?”谷一鳴懵逼了:“不會吧?”他在心裏思忖,何巧兒這樣優秀的一個人,怎麼會做人小三呢?上一回英雄救美之後,何巧兒對他確實特別上心,一見他就笑。時常今天放一顆蘋果在他桌上,明天放一杯奶茶在他桌上。或許是知道他愛吃宵夜的原因,何巧兒好幾次叫他和人事部的同事一塊出去吃砂鍋粥。他出於禮尚往來,也回請了大家幾次。關係確實越來越近,正是情竇將開的階段。

“做咩唔會啊?”黃經理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你睇下佢個胸,咁鬼大,個羅柚咁肥,一對桃花眼,同啱先陪我哋唱歌嗰啲公主似唔似啊?啲有錢男人招哈手佢哋就會上鉤。嗰哋女人,玩哈就算啦,娶返屋企啊?千祈唔要嘚!”

谷一鳴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好像黃經理說的是自己似的。

這一晚,谷一鳴翻來覆去的沒有睡踏實。腦袋裏忽而閃過何巧兒嫣然淺笑的模樣,忽而又閃過黃經理和司機阿強那些話。

大家一起宵夜、一起喝功夫茶的時候,巧兒跟他講起過自己的身世。何巧兒從小沒有父母陪伴,父親車禍,母親改嫁,奶奶拿着那點賠償金,辛辛苦苦將她拉扯長大。雖然沒讀多少書,可出來工作后,她一邊工作一邊自修,先是考了會計證,後來又考了人力資源師。一個高中生,有今天這成就,是極不容易的,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個極其勤奮能幹的姑娘。

可是黃經理那些話也一直縈繞在谷一鳴心頭,久久不能散去。既然黃經理跟司機都知道,都在議論,那說明廠里有許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都在等着看笑話,那自己成什麼了啊?

這件事之後,谷一鳴只要一瞄到何巧兒投過來的熱切眼神,便觸電般將目光躲開,滿臉的不自在。他知道何巧兒在看他,他也知道還有許多雙眼睛也在看着他倆,他自問受不了世俗的壓力,也做不到無視那些嘰笑和嘲諷。

何巧兒不明所以,又約了他幾次宵夜,他都推說已經有約,沒有再去。

兩個人的關係本來正是初見曖昧,漸趨良好的時候,忽然之間卻急轉直下。在這個當口,他越推辭,何巧兒便越覺得在意他、覺得害怕失去他、急切地想要抓住他。她隱隱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太好,如果再不挑明,可能就會錯失他了。

這天晚上下班后,何巧兒鼓起勇氣,敲開了谷一鳴宿舍的門。

“怎麼是你?”谷一鳴張大嘴巴問。

“怎麼?在等人呢?”和巧兒狡黠地的問道:“不歡迎嗎?”

“喔……沒有沒有……”谷一鳴側身讓巧兒進了屋,卻故意敞開着房間門沒有關上。

兩人獃獃的站着,電腦屏幕上滿屏的殭屍已舉着小紅旗順利地攻入了房間。谷一鳴閑時就愛玩這些簡單弱智的小遊戲,打打殭屍打打牌什麼的。大型遊戲太傷神了,他坐不住。

何巧兒捂嘴笑着,指指電腦屏幕,示意他繼續。

谷一鳴呆了呆,果真坐下繼續開始打殭屍。他心想,反正也不知道說什麼,不如打着遊戲避免尷尬。

一局未終,本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何巧兒,忽然走過來抓起了他放在桌沿的那隻左手,用她的兩隻小手緊緊捧住拉往自己跟前,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命令道:“谷一鳴,你看着我!”谷一鳴不由自主地乖乖轉過了頭。

“你……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何巧兒覺得自己臉上血脈膨脹。

“有嗎?”谷一鳴驚慌失措。

“沒有嗎?我感覺你對我挺特別的……”何巧兒一臉嬌羞。

“可是……我好像對誰都是這樣咯……”谷一鳴矢口否認,不敢看着何巧兒的眼睛。

“是嗎?你給每個人都擋刀嗎?你吃飯的時候幫每個女生都燙碗嗎?你給每個女生都送巧克力嗎?”何巧兒不緊不慢,不依不饒地追問他。

“擋刀……那是條件反射……巧克力,巧克力是客戶送的,好多人我都給了……”

“那意思是說,你不喜歡我嘍?”何巧兒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沒有覺得……”谷一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聲音低得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自己的手是什麼時候被放開的,何巧兒是什麼時候走出去的,谷一鳴完全沒有意識到。腦袋裏嗡嗡的全是糾結:你喜歡她,告訴她!你再不說,就晚了!不!你不喜歡!她名聲太差了,在一起人家會恥笑你。

何巧兒離職了,走得很怱忙。留給谷一鳴兩行字:謝謝你救過我,至少這一點我是肯定的。我回去結婚了,也祝你幸福!

谷一鳴心底忽然湧起深深的失落,就像小孩子看到自己丟在垃圾桶里的玩具,忽然被另一個小朋友當成寶貝一樣抱走了,急欲奪回而又再不能夠。

他深深的懊悔,自己這樣毫不留情的傷了一個好姑娘的心,誰不曾有過過去呢?難道誰一生下來就知道應該要找誰做另一半,然後就一直為那個人堅守嗎?

有一天他忽然又想到,黃經理是何巧兒的直接上級,莫不是有什麼隱情,讓他故意給她難看?所言就全部可信嗎?自己怎麼就這麼糊塗,連這點腦子都沒有呢?

罷罷罷,斯人已去,這一切還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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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蔓兒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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