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務盡
京城，天子腳下，階級分明，一條主路橫跨正中，分開的不僅是兩片截然不同的區域，還有窮富，富人街很好認，府邸闊大，僕從成群，凌棲梧甚至不需看留影鏡，便能尋到。
——李府，二狗便姓李。
“你一直停在我家府前，可有何事？”
凌棲梧卻看都沒看守門的，他淡淡掃了一眼府內，拾階而上。
兩名守衛見他擅闖，持棍來截，然而一道白光閃過，長淵劍下，已經多了兩條命。
他們死前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悲鳴，便這樣輕飄飄地死了，鮮血順着台階蛇一般蜿蜒爬下。
“啊！殺人了！殺人了！”
路過的婦孺嚇破了膽，一籃子雞蛋碎了一地，她抱緊懷中的小兒，瘋跑着離開此處。
其餘路人被這聲不成調的尖叫驚動，紛紛朝李府看去，只見門前橫陳兩具死不瞑目的男屍，皆是一劍封喉，不由逃命，其中有人朝衙門方向而去。
長淵抵着地面，隨着凌棲梧逐步前行，發出銳利的劍鳴。
有個丫鬟端着菜路過，見一個陌生人進了門，質問：“何人擅闖李府！還不快快退去！”
凌棲梧長身玉立，上仙一般，氣度斐然，但他手起劍落，行的卻是修羅事。
丫鬟死前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灰敗的眼球定格了凌棲梧舉劍的一幕。
鮮血、人命、屍體、因果...凌棲梧都不在乎，他要的是這兩人全族盡滅，是阿渺的親人在人間無虞，是阿渺再一次的注視！
為此，他願犯天下之大不韙，絕人性滅人倫！
李府很大，從前院到後院，從前門到後門，凌棲梧一路走，一路殺，所過之處，劍尖所指，血肉鋪路，哀鳴夾道。
終於他走到了最後一處院子，剩下所有的僕婦護衛也全都保護在此處，由此可見，剩下的重要人物全都聚集此處了。
先是護衛一擁而上，卻見凌棲梧無喜無悲手起刀落，凡人的掙扎在他劍下，猶如螻蟻之爭，他們的掙扎只能延緩片刻生存，改變不了死亡的結局。
然後是僕婦，她們還不如護衛，死得更快。
院門緊緊關着，但凌棲梧直接一腳踹飛，他身後是一地疊了幾層的屍堆，有人沒死透，突然抓住了他的腳腕，目含哀求，凌棲梧揮手一劍，砍斷了他的手，隨後踏過鮮血，在屋內看到了擠作一團瑟瑟發抖的老人、女人與孩子。
殘血未涼，順着凌棲梧的下巴滴答落下，他抬眸，兩隻眼睛猶如冰石，沒有任何人的情感。
“俠士！”其中一個女人打扮最華貴，她勇敢的抓住了凌棲梧的鮫紗，跪在地上，滿眼熱淚：“你要什麼儘管拿走，我們絕不會報官，只求俠士高抬貴手，留我們這些老弱婦孺一條生路。”
凌棲梧看着她臉上的淚，不再像方才一樣果決揮劍，女人以為他動容了，不由對後面的老人女人孩子使眼色，一群人登時把凌棲梧圍了一圈，不停的賣哭求饒，小孩也沖凌棲梧可憐的磕頭。
她們覺得此人要麼求財要麼求色，只要不要命，求什麼都可以！看他樣子似能交易，只要他們捨得，未必不能保命。
但她錯了，凌棲梧只是恍惚間看着女人的淚想到了阿渺。
當初阿渺孤身一人入天玄宗，境況糟糕，吃不飽穿不暖，時常被戒律堂李虎欺壓，許是委屈又想家，凌棲梧某一日在清洗刑具的時候看到她偷偷的哭了，滿臉的泥混着淚水，極為難看，但現在凌棲梧想起來，只覺可愛與懷念。
只要阿渺肯再重新看他一眼，即使現在讓他跳進無盡深淵喂妖獸，他也認了，更不用說，幫她殺幾個人...
冷光乍現，長淵招無虛發，每次都帶走一條命。
最後只剩下一個女人還有她懷裏的孩子，凌棲梧一劍直刺，穿心兩人，那女人悲戚的望着懷裏的孩子，臨死前死死盯着凌棲梧，怨毒詛咒：“你這個惡鬼，死後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
李府——一百二十條人命，卒。
凌棲梧對着她的屍體冷笑：“我本就身處地獄。”
凌棲梧甩開劍上的血，如出一轍，尋到了周府——黑剩便姓周，此刻日上三竿，街上空無一人。
周府聽到了旁邊李府遭遇歹人的消息，安全起見，正準備外出去衙門躲一躲，卻迎面撞上一名身着鮫紗之人，此人渾身浴血，猶如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
周府——一百八十條人命，卒。
凌棲梧殺完了人，摸了摸懷中的留影鏡，心滿意足離去。
待衙門的人姍姍來遲，哪裏還尋的到兇手蹤跡，剩下的乃兩府殘肢斷臂。
此時在當朝造成極大轟動，天子腳下，白日行兇，老弱婦孺皆不放過，行徑之劣，滅絕人性，皇帝震怒，斥責大理寺馳援不力，責令他半個月內將兇手緝拿歸案。
大理寺當日便從一名婦人口中探得兇手的相貌體態，即刻令畫師畫了出來，隨後滿城張貼上千張通緝令。
正常來說，只要人活着，無論多謹慎，都會留下痕迹，也會有人看到他，然而半個月過去，那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再無蹤影。
因辦案不力，大理寺上下罰俸一年。
此案轟動一時，最後落了個卻不了了之的結果。
那人為何痛下殺手滅周、李二府，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他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但問題的答案，隨着三百條人命，永埋地底。
遠在破廟的老乞丐每日來城中乞討，看到過通緝令，自認出了上面的人是凌棲梧，但他嘴巴很緊，誰都沒說。
二狗黑剩兩人搶他金子，開門建府，娶妻納妾，生兒育女，他卻只能在破廟忍飢受凍，他們二人富貴是從他這裏搶來的，但他們卻心安理得不知悔改，甚至還想殺了他這個可憐的老乞丐。
你不仁，我何義！
阿渺這個未婚夫君手段雖厲，但卻做了他想做卻不敢做的事！他現在只覺痛快！
其實細細分析，凌公子之所以殺盡兩府，大概是怕他走後，自己一個老乞丐會再受他們欺凌吧！多麼細心的公子！再聯想凌公子走前將他的破廟收拾乾淨，老乞丐對他越發滿意，決心下次再見凌公子定要對他賠個不是。
早知如此，他該在留影鏡中再替凌公子跟阿渺多說些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