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爵之女
“什麼?”克爾大驚,彷彿身體跌入了冰窟。
他早就懷疑暗中的敵人也會攻擊愛德華。只是心中還有一絲僥倖,萬一父親沒事呢?
可如今從路易斯口中打聽到殘忍的事實,還是忍不住瞳孔地震。
“但是萬幸的是,老爺受諸聖祝福,他只是重傷昏迷。”路易斯又帶來了一絲好消息。“他就在那邊的帳篷里。”
越過路易斯的肩旁,克爾看見了帳篷內的情況,有一個中年男人渾身繃帶,與木乃伊並無二致,從頭型與發色來看,是父親愛德華無疑了。
而他周圍還有醫生與牧師在身邊照看,喂送流食。
愛德華的命保住了,只是昏迷不醒。
“少爺,我帶你進帳篷。”路易斯說。
父親受傷,兒子當然該去看望。
不過克爾卻搖頭拒絕了。
“不必了,我只想知道,他還有救嗎?”他問,“醫師怎麼說?”
“居伊大人派出了訓練有素的醫生,”路易斯說,“但醫生和牧師都表示老爺雖然能恢復健康,但是很難蘇醒。”
父親變成植物人了,克爾想。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克爾不禁可憐起愛德華這個男人。妻子,長子,次子全都涼涼,連自己也是昏迷不信。
這麼算下來,克爾也屬於全家死一戶口本的孤兒了。
“那襲擊到底是怎麼回事?”克爾問。“對方的身份是什麼?”
“是蒙特男爵阿爾芒建議我們離開蒙特堡,說是去一個更舒適的地方,也沒有說明是什麼地方。我們離開城堡的一天後,就遭到了蠻族突襲。”
“男爵阿爾芒?”
這個消息令克爾更加意外。
如果宴會在城堡內舉行,遭到襲擊的可能性很小。而男爵阿爾芒卻讓賓客離開安全的城堡,又不說明地點。
很難說他不是故意的。
興許他勾結了蠻族幹掉宴會上的賓客,然後又出兵打敗蠻族以滅口。
難道他真的對菲內斯家族有什麼目的嗎?
“克爾大人!”忽然,路易斯半跪於地,“愛德華大人昏迷前有言,希望你能繼承菲內斯家主之位與愛德華大人的頭銜!而我也宣誓效忠於你!”
雖然愛德華還活着,但身體失能,克爾理應承擔家主之位。
正常情況下,克爾應該拿出劍,點在路易斯肩頭,表示接受對方的效忠。
可是克爾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不,我不接受父親的頭銜。”
路易斯猛地抬起頭,這位年過半百的侍從眼中寫滿了不解,那是一種孤寡老人在奉獻一身後被拋棄的孤獨感。
“少爺,您不信任我?”路易斯想到了什麼,“難道你責怪我沒有履行保護愛德華騎士的職責嗎?”
說著,路易斯的眼神變得如磐石般堅毅,他抽出了佩劍。
克爾馬上就察覺了這位老僕的意圖,他想以死洗刷恥辱。
“住手,”克爾說,“我這麼做,反而是信任你。”
“少爺……”
聽到信任一詞,路易斯不禁老淚縱橫,這可是對於一個僕人最高的評價。
“路易斯·卡爾文!我現在要求你,在這場戰鬥結束后,帶着我父親回到莊園。然後與莊園的其他人一起管理莊園,就好像我父親還健康時那樣。”
這幾乎是把領主的權力交給了路易斯身上,他完全明白克爾對自己的信任之情。
路易斯點頭,
說:“我必然遵從您的指令,如有違背,我與我的子嗣必將墮入黑泥地獄。只是少爺您打算怎麼辦?”
“從今往後,我便是蘭戈的蘇加德,一名黑牙的雇傭兵。和菲內斯家族在無瓜葛。”
克爾是看着帳篷里的父親,說完這句話的。明明父親就在眼前,卻不能見面,反而必須裝作陌生人,這未免太過殘忍。
因為克爾明白,瓦爾納家族的行跡可疑,而父親又被瓦爾納的人控制,現在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
隨後,他又對路易斯低語,“不過,總有一天,我要回來繼承菲內斯家族!”
說罷,克爾便揚長而去。
望着克爾的背景,路易斯不禁感慨萬分。
父親愛德華的死並沒有打擊克爾,反而讓克爾變得剛強堅毅。當初那個只知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如今已經蛻變成一位隱忍負重的騎士。
雖然還不清楚克爾少爺到底要幹什麼,但菲內斯家族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危險,才會選擇隱藏姓名。
也不知道愛德華能否挺到克爾歸來的日子。這一別,興許就是永別。
路易斯內心彷彿被名為悲傷的淚水填滿,手腳忽然如灌鉛般沉重。他此刻並不希望克爾少爺離去。
彷彿是心靈感應一般,克爾竟然又重新出現在了路易斯視線中。
“少爺,哦,不。蘇加德先生,”路易斯萬分激動,“您不走了,是嗎?”
“不,不是。”克爾搖頭。“只是我心亂如麻,竟然忘了一件大事。”
隨後他指了指右臉新添的一道淤青,問:“我想知道,這幫貴族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見人就打?”
雖然剛剛主僕之間進行了一場悲壯萬分的訣別,但背景音全是熱血青年互相鬥毆的廝打聲。顯得兩人格外滑稽。
望着克爾臉上的新傷,路易斯也不禁笑了出來。
“蘇加德先生,你不知道,這群血氣方剛的紳士正在為了請一位女士喝酒而爭搶名額。沒有一百個男人流血,這場亂斗不會停止。”
“你在說什麼?”克爾下巴都要驚掉了,“你是老糊塗了嗎?”
“先生,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路易斯說,“為了見到高貴的女士,這裏的男人會瘋狂地鬥毆,而且天天如此。”
看着路易斯真摯的眼神,克爾確信對方沒有撒謊。
不愧是黑暗的封建社會,前方的士兵正準備浴血奮戰,後面的貴族卻歌舞昇平。
克爾說:“我是沒想到弗蘭卡家的女人這麼搶手,聖人血脈真是好啊。”
但是路易斯卻搖了搖頭。“男士們喜愛的並不是弗蘭卡家的卡米爾小姐。”
“那會是誰?”克爾猜測,“不會是公爵之女吧?”
“赫默烏斯的智慧與你同在,您所言正是。”路易斯點頭稱是。“無數男人願意為其頭破血流,做牛做馬的,正是公爵萊昂之女,冰雪女王雅克利娜·瓦爾納。”
“這就不奇怪了。”克爾喃喃着,“這就不奇怪了。”
一時間,春雪消融的南境彷彿颳起了一陣刺骨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