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九將?四卿?

5. 九將?四卿?

可供十人同時用餐的長桌上,閆允烈坐在主座一端,關冉冉坐在遙遙相對的另一端,頂着兩隻腫的跟金魚似的雙眼,低頭沉默不發一語,於是偌大的餐廳里,便只有閆允烈的刀叉偶爾磨到盤子的單調響聲。

就在五分鐘前,出租車司機的手機應答終於從“掛斷”,“忙音”,“不在服務區”,最後變成了“關機”。

那輛銀灰色豐田就這樣載着關冉冉的一大箱行李人間蒸發了。

要知道,那隻行李箱裏不僅有關冉冉為數不多但已然是全部的幾件換洗衣物,還有她所有小說和繪畫手稿,以及許多年前父母送給她的最後一樣禮物——一套現在已經過時,但在當時算是前沿的手繪板,和一台不知道為什麼就再也不能開機的筆記本電腦。關冉冉將那台筆記本電腦送修過無數次,可所有維修師傅無一例外的都答覆她:這電腦修不好了,不如趁着它還有人回收賣點錢,有多少算多少。

可她捨不得呀!

天知道這份當年的禮物對於她來說有多重要!

李巽江端着剛烤好的蒜香法式麵包從后廚出來,見到眼前這場景也不由得心疼,拿了紙巾來遞給關冉冉。關冉冉道了聲謝,抽抽啼啼的擦起眼淚來。李巽江把麵包放下,瞥向閆允烈,卻見他剛巧望着自己,這便偷偷指了指抽泣的女孩,小聲道:

“你不說點什麼嗎?”

閆允烈似是思考了一會兒,道:“給我一塊兒麵包,你放那麼遠我拿不到。”

李巽江狠狠翻了個白眼,端起剛放下的餐盤轉身走向關冉冉一側:

“吃點東西再哭吧,你都沒力氣了。”

梨花帶雨的丫頭倒是聽話,拿了塊兒麵包,狠狠咬了一大口。

閆允烈看着餐桌另一端——李巽江和諦聽簇擁着關冉冉,相比起他們,自己倒成了孤家寡人。

“好了…是我不對,”閆允烈放下刀叉,抬手揉着眉心,“你丟的那些東西,我統統買新的給你,可以嗎?”

誰知話一出口,剛止住哭泣的女孩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買?有錢了不起嗎?什麼東西都買的回來嗎?”

閆允烈不住一愣,這句話他從各式各樣的人口中聽到過無數遍,但今日聽來卻像柄冰冷的利刃划進他心裏——恍惚中,似乎在什麼時候,誰問過他同樣的話,那場景一如今日,那人也是這樣哭着質問他,只不過那日的哭喊里,帶着刻骨銘心的恨。

“若是我把迪迪賣掉,然後跟你說再給你買一隻,你要麼?”

迪迪是關冉冉給諦聽取得昵稱。

閆允烈看向諦聽,卻見它已然站了起來,立着耳朵等他回答,目光里沒有絲毫乞憐,卻是一種威脅:你小子給我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也沒說不去找啊。”

閆允烈巧妙的避開了這個陷阱,話音剛落,女孩的哭聲戛然而止。

“你先把飯吃了,再去買兩身像樣的換洗衣服,在東西找到之前,你就在這兒獃著吧,也省得我滿世界找你。”

這樣說著,閆允烈站起身,邊走向餐桌這一端,邊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啞光黑鎏金的信用卡遞給關冉冉。

女孩瞥了一眼,扭過頭去:

“我才不要你的施捨。”

閆允烈的手在空氣里凝固了幾秒,又移向一旁的李巽江:

“把她收拾清楚,然後帶她來見我。”

李巽江哦了一聲,來不及多問,閆允烈已然提步離去,臉上的表情辨不出是什麼情緒,再看向身邊抽噠着的關冉冉,心裏的疑惑越發深了。

穿過長長的庭院迴廊,一襲月白的身影已然在走廊盡頭的電梯廳里候着他。

見他來,那身影便微微向他行禮,閆允烈抬手示意他免禮,步到他跟前,笑道:

“白玥,好久不見,什麼風把你吹回來了?”

“聽說銘陽少主您新收了枚滄海遺珠,特地趕來開開眼界。”

“你的消息倒是快的,只是……”閆允烈長嘆口氣,“是明珠,是美玉,還是頑石,眼下尚不明朗,只怕還需費心雕琢些時日。”

若是明珠,自是要向世人炫耀。

若是美玉,就該關起門來自己把玩。

但若是頑石,只怕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說話間,電梯已到。兩人前後進了電梯裏,梯門關上,閆允烈修長的手指在樓層面板上接連按了四個數,面板指示燈由黃轉白,而後緩緩上升。

在看着他完成這一系列操作之後,白玥才又道:

“是砂石還是珠玉,少主您難道不是早有判定嗎?”

聽他這樣說,閆允烈嗤笑一聲,問道:

“你似乎很有把握?說來聽聽。”

“雖說銘陽閣廣納九州賢才,幕僚眾多,但要說你銘陽少主閆允烈親自挽留誰,那還真是聞所未聞。眼下你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如此上心,可見這丫頭還是有些能耐。只不過…雖說銘陽九將仍有缺席,就算這小妮子確有些膽識魄力,但終究是個女孩子,姑娘家家的若要到沙場上摸爬滾打,只怕還是稍顯柔弱了些。”

“你還知道什麼?”

“再往上數就剩四卿了。細細品品這小丫頭吧,雖說稚氣未脫,卻也是個美人胚子,可四卿的位置,天知道多少人虎視眈眈的覬覦着呢,她若不拿出點真本事,光仰仗銘陽君你的偏愛,別說坐穩四卿的位置,只怕要上位都很難吧。”

“所以呢?”閆允烈聽下腳步,轉身注視他。

“所以…與其要銘陽君你絞盡腦汁的給她安排個位置,再勞心傷神的打磨歷練她,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她贈與我算了。”

其實閆允烈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關冉冉帶回來,用李巽江的話來說,那就是只流浪貓,如果是出於悲憫,路上那麼多流浪貓,他撿不完。可他沒緣由的覺得,這個女孩絕不是普通的流浪貓,那看似平凡的身軀里似乎蘊藏着巨大的力量。他原以為這只是錯覺的,不曾想連老天都暗示他關冉冉是他不能錯失的機會——否則宴海樓的白玉簽子也不會給他開出個“鳳去台空江自流”的下下籤來。

再退一步說,就算雨夜偶遇,玉簽失算,種種巧合都是偶然,那麼此刻,迎州東陵閣少主白玥不遠千里而來,說的那些輕佻的看似無意的玩笑話,倒更像是有意的試探,為的就是把關冉冉要去,越是如此,他便越不能入了他的套兒:

“你倒是說說,我這是順了什麼水,又還了誰的人情?”

“你該不是這樣過河拆橋的吧?將軍佩的線索可是我賣給你的,你不會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迎州東陵閣主理情報收集,握着各路珍寶的第一手資料,深宮秘錄,野史民謠,石刻古籍,無一不在情報篩選之列,事無巨細。

“我東陵十三司門檻低,待遇好,機會多,來者不拒,正適合收留你懶得打磨的毛胚子。”

“若她真就是塊石頭呢?”

“就算將來她真就只是塊頑石一無是處,以她的姿色,嫁個好人家總該是沒問題的,也算是沒有辜負了銘陽少主的囑託。”

“我是認可東陵十三司的能力的。不過……”閆允烈故作深沉的嘆了口氣,“只不過如若真就這樣拱手讓你,只怕才是暴殄天物,明珠暗投了。”

不及白玥還口,閆允烈話鋒一轉:

“前些日子拍回的牙買加藍山,養的差不多時候了,你既是來了,不試試?”

他不想繼續之前那個話題的態度這樣明顯,白玥自然也不好再勉強,悻悻答了句:客隨主便。閆允烈自是聽得出他話中的不甘心,卻也只當是聽不懂,按下呼叫器差人送咖啡豆上來,剛安排妥當,辦公室門便開了,卻是李巽江帶了關冉冉上來。

她穿的還是早上那身衣服,只是將自己梳洗乾淨了,又將淋濕的衣衫烘乾穿上,這便跟着李巽江來複命。

見此,閆允烈只當她真不領情,也不給他面子,難免有些不悅,但他犯錯在先,又不好再對關冉冉生氣,於是蹙眉看向李巽江:

“不是讓你帶她去買幾身像樣的衣服么,怎麼這樣就來了?”

銘陽閣是有規矩的,但凡進入主樓,都必須着正裝,關冉冉t恤短褲的打扮,顯然不在正裝之列。

“沒辦法啊,這個時間,商場都沒開門呢,咱們家小姑奶奶們的個性少主您比我清楚,這麼早打擾她們清夢,不得生剝了我?”李巽江癟癟嘴,又道,

“要麼…我先讓媽子們去找些姑娘們之前穿的衣服換上?”

“算了,別讓旁人看笑話,說我們銘陽閣連身衣服都買不起。”閆允烈眉頭一蹙,擺擺手,心中不悅愈加濃重,也不知是因為李巽江辦事不利,還是因為要關冉冉穿舊衣服,“既是已經上來了,今天便算了吧。”

正說著,方才差人送來的豆子到了,穿着襯衣西褲的咖啡師將豆罐在吧枱上放妥了,這便轉進吧枱去做準備工作。

“等等。”閆允烈叫住他,“你回去照應店裏吧。”

待咖啡師離開,閆允烈將目光轉向關冉冉:

“你去試試。算起來,你也在店裏觀摩了月余,別告訴我你什麼都沒學會。”

關冉冉倒也不客套,應了聲好,這便往吧枱去——要說這一個月,別的東西她沒學到,沖煮咖啡倒是精進了不少,煮杯咖啡,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看着關冉冉沖煮咖啡,閆允烈莫名覺得享受——明明沒有正統的訓練過,可她在吧枱後面遊刃有餘的操作,行雲流水,動靜自如,就像在欣賞一場表演,他眯着眼端倪了一會兒,抬手招李巽江過來:

“就把她安排在樓下咖啡廳吧,做儲備經理培養。”

“認真嗎老大?這丫頭,能撐的起咱們銘陽閣的門面?”

“嗯。”閆允烈挑眉看她,“會比她的歷屆前任都要好。”

說話間,關冉冉已將咖啡端來,穩穩在桌上放了,站到一邊等着閆允烈評價。卻見閆允烈細細品了一口,眉頭在猛的一簇之後,緩緩舒展開,喉頭動了動,卻將杯盞放下,看向一旁略顯局促的關冉冉,道:

“剛才我讓巽江去安排了,之後你便繼續在咖啡廳里做事吧,比照儲備經理的薪資待遇,前兩個月的工資抵了房租水電還有剩。我沒虧,你也不用有負擔,覺得總是我可憐你。”

關冉冉聞言,卻不答話,只是低頭沉默着,閆允烈以為她要拒絕,那還真是讓白玥看笑話了,他還從沒有因為什麼事這樣忐忑。

好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關冉冉抬起眼,看着閆允烈,鄭重道:

“好。”

言簡意賅的一個字,卻飽含了包括感激和感謝在內的各種情愫,於是越發堅定。

銘陽帛書言:

玉簽出,落三山於天外。

鳳凰游,化九龍自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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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寵大小姐王牌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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