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世

棄世

站得高,摔得重,誰說不是呢!

如果說父親給她的特殊優待與殷切期望給眠眠的心上以沉重的大石頭般的壓力,那麼由於父親在村裏的有效宣傳導致村裡相當一部分人都口口相傳眠眠成績好這種情形就是在眠眠的心體周圍圍成了一個幾乎密不透風的大氣壓圈。她甚至感覺自己像是呆在蒸籠里,不知猴年馬月能出來,若是出來又是何等難堪的模樣,應該不成人形了。

她也想過找人傾訴,可是找不到。妹妹們早就對她憤憤不平,老二甚至放出話來:“我看你將來能好到哪兒去!”

她想不通周圍的那些人的腦袋是怎麼運作的,就錢晶那一點點成績泡沫,值得他們無聊地吹着玩嗎?那還沒娛樂花邊新聞實在。她太年輕了,

她想不通周圍的那些人的腦袋是怎麼運作的,就眠眠那一點點成績泡沫,值得他們無聊地吹着玩嗎?那還沒娛樂花邊新聞實在。她實在太年輕了,不知道忽略無關人等的流言。可是堂堂的父母親大人當時若能指點迷津就好了!

可是偉大的父母親從未閑着啊,除了閑時吹點牛,發發脾氣外,他們一直在全心地全力地盡職盡職地為她學費與生活費而艱苦奮鬥啊。

那段生活時期的那種氛圍就像烏雲一樣不時遊離在她的生活的空間的空氣中。吃飯時,一個村民從門前路過,他爽朗地笑着對正在吃飯的父親說:“你們家眠眠將來肯定有出息,她外公家不是有這個根嘛!”;看電視新聞聯播時,伯父有些充滿豪氣地對眠眠說:“你將來也能成為那些黨和國家領導人吧!”;上學課間時,雙鬢斑白的老校長走過來慈眉善目地對她說:“你就是那個成績很好的眠眠啊。”就是他,甚至還免去了眠眠許多考試的費用……

眠眠心裏嘀咕:他們想幹嘛啊?

與此同時,眠眠與母親的關係也越來越差。母親總是皺着眉頭對眠眠說:“眠眠,你以前不是很聽媽媽的話的嗎?現在怎麼連衣服都不按媽媽說的穿了!”眠眠無語,衣服的穿着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她的心情,她的壓力那麼大,衣服也只穿深色或黑色的了。而且她總覺得母親待她沒有嬸嬸待堂妹余靜那般好,也不像思想品德教材所描述的母親那樣關心女兒的所思所想,所樂所悲。

多年後她反省自己的人生,她這一人生階段遇到的問題父母親確實忽視了。由於這段時間所遺留的問題對她後來的人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母親可能太忙了太累了,脾氣也越來越壞,總是因一丁點小事或口角對她發脾氣。而且發脾氣罵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難聽,越來越尖銳,即使她在機房織布依然咆哮不止。

她感覺自己像是背着一個大包袱在登山,山未必能登多高,她越來越累了,可是包袱卻只增不減,直至她眼神獃滯,感官麻木。

這年夏天,她想到了跳河,確切說是跳塘。

一個周日的早晨,蓄謀已久的她早早來到了村裏的池塘邊。望着被污染的水有些發青的池塘,她沉思着從哪兒跳進去。

旁邊有一片白白的池子﹙她後來知道那是刷牆的石灰水池﹚。她脫掉了鞋,尋思着從上面走過去跳進更遠處的較清的水中。結果可想而知,她腳一踏上去,便陷了進去。她扯着池旁的水草狼狽地爬上了岸。此時,她已成了半個雪人了。

這會兒,眠眠想回家了,她勸服自己可不能死得這麼難看。可是這樣子回去肯定要被父母痛罵的,於是想先洗一下再回去。可是她用手浸着水搗弄了半天,也沒洗去多少,只是從身上捏下一塊一塊的石灰膏扔到水裏。

於是,她決定下水洗。她小心翼翼地把右腿放入水中,正要把左腿放入時,右腿由於站姿受力而感到劇烈疼痛,很快,上面的水染紅了一片,像家裏紡織染紗的大染缸那麼紅,她立即意識到自己踩到了破農藥瓶,本能地掙扎着爬上了岸。

她總是那麼倒霉,沒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現在她不想折騰了,回家吧,聽天由命吧。

不到半個小時,一位前來洗衣的老太太發現了她,她急忙通知了眠眠的父母。

父母神色匆匆地趕到,把她送進了醫院,醫生拿消炎藥水清洗后,將她的右腳縫了幾針,然後纏了一捆白紗布,她安然回到了家中。

自然,父母履行慣歷,罵了她:“你怎麼這麼討人厭,從小到大沒有一點招人疼的。以後沒事別到池塘邊玩。下次再這樣以後就直接跳河算了。若是腳沒了,你就等死吧。”

看着父母略顯蒼白的臉,她十分後悔自己的魯莽行徑給父母造成了麻煩,同時慶幸自己不用住院,否則又要浪費好多錢啊。

她的腳好后,母親專門帶她去了一趟池塘邊,也不知道幹什麼,去后低頭彎腰默念了幾句“請菩薩保佑。”應該是為了避邪吧。

罷了,父母終究是父母,終究是心疼自己的。先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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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業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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