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花宴( 下)
“二哥,你瞅見沒,那皇後娘娘氣的臉都發綠了。”明月偷笑道。
“你同她有何過節?”李景行挑眉,斜睨她。
“無甚過節,只是瞧着她似乎有些針對你,我心裏不舒服罷了,現在看她氣的臉都發綠了,我就舒坦了。”明月回到道。
李景行心頭一顫,睫毛忽閃,沒有回答,只是說,“好好吃飯,都是你愛吃的膳食。”
“哇,真的,二哥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明月隨意開口問道,開始大快朵頤。
李景行又被問堵了,不知如何回答,“你我為同胞兄妹,口味想必是相似的。”
溫池:?你兄妹二人的口味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二哥你嘗嘗這個,酸辣魚,我可太好這一口了!”明月為李景行夾了一筷子菜,“我用公筷的,二哥你快嘗嘗。”
“瞧,那木劍舞的甚是精彩。”李景行突然開口說道,迅速的夾了那麻辣魚扔到一邊。
“哎,真的!他的衣服好酷!”明月抬頭看了一眼,再回頭,看見李景行正放下筷子,嘴裏還在慢慢的咀嚼,十分優雅。
“二哥我沒騙你吧,確實味道不錯吧?”明月想着他是已經吃掉了。
“不錯。”李景行的嘴還因為碰到了夾了麻辣魚的筷子還微微發麻,微微低頭,似乎在想什麼。
哪知就是李景行是神的這一瞬間,那舞劍的人竟直直的朝他刺過來,殿裏的人都發現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卻沒有人能阻止,李國公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卻因愛子心切朝前撲去。明月比李景行早一步發現歹徒的不軌,心裏也是害怕的不行,整顆心臟都要緊張的裂開,來不及多想,而現在手上沒有利器,她急中拔下頭上的簪子,沒有躲開,迎着那刺客朝他心臟刺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還是那陳孟嫻大叫一聲有刺客,大家才回過神來。
“護駕,快護駕!”“保護皇上和娘娘們!”
宴會變得混亂起來,喧喧嚷嚷,“還不快關上門!一個也不許出去!”那嬌弱的貴妃竟然開口吩咐起來,倒是比誰都清醒。皇后闔着眼眸,雙唇緊閉,沒有一絲害怕,卻看起來怒氣不小,皇帝也看了一眼貴妃,一臉深意。
李景行一腳踢開刺客,看那刺客的眼神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他將明月抱在懷裏,她的頭緊靠着他的胸膛。李景行雖是發現刺客晚了些,但並非不能躲過,因此也故意讓李國公絆了腳,不至於為他挨了劍,然而明月為他衝上去並且刺了那刺客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事情發生的太快,他到現在還有些晃神。懷裏的明月一直沒有說話,她手裏握着那簪子,眼睛也不曾移開。沒了簪子,旁邊的青絲散落,落在她的脖頸兒,也落在她肩上。
“明月,”李景行叫着明月的名字,將她手上沾滿血的簪子哪裏過去,更用力的把她收緊在懷中不讓她再看這場面,“明月,你有沒有事。”
摔倒了的李國公也踉蹌的走過來,確認了兩人沒事,才開口問,“明月,行兒,你們沒事吧。”
明月聽了李國公的聲音才回過神來,“爹,二哥”,只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竟傷心的嗚咽起來。明月現在清醒了些,可是又害怕,她忍不住顫抖。李景行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背,似是安撫。
李國公心疼的快要瘋掉,他失而復得的兒子差點在自己眼前被刺殺,自己的女兒救了兒子,卻被嚇的失了神,而他作為父親卻什麼都沒為他們做。
“皇上,臣求皇上明察!”李國公竟跪下行了大禮,李國公是周國的開國功臣,自開國之初,便被免去跪拜之禮,如此,還是頭一回。
“國公請起,朕一定徹查此事!”皇上雖然一直表現的很平靜,現在也不得不假裝憤怒起來。
“皇上,刺客就此一人,並無同夥。”旁邊的太監上前說道。
“臣妾瞧着李家姑娘並未插中刺客心臟,怕是還有一口氣,不若讓太醫喚醒。”正當宴上又陷入死靜時,竟又是貴妃開口。
不一會兒,太醫過來了,施了兩針,那刺客竟立馬醒了過來。
“你是何人,為何欲傷害我兒”,說話的是李國公,此時只有他敢在皇帝開口之前質問歹徒,“我兒與你無冤無仇!”要不是還想問出點什麼,他早就忍不住將他千刀萬剮!而實際上,李國公的眼神也確實快要將刺客千刀萬剮了。
那刺客似乎是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什麼都不說,嘴角掛着譏笑,一臉不可一世。
那刺客嘟噥了一句,看了一眼李景行。
“你說什麼?”聽那刺客終於說話了,卻沒聽太清,李國公又上前一步。
“爹,小心有詐”,明月聽見了那句倭國的語言,瞬間清醒,“我來問問”。李景行也跟着上前,仍護着明月,擔心她再次受到傷害。
“別想從我這兒問出什麼,若是想要我這命,儘管拿去,真神會保佑我。”明月聽着這生澀的周國話,又是真神什麼的,難不成是傳教士?
“你可知雅子”,明月湊到他耳邊,“我救下了她,可她無戶籍,如今周國唯有我李家可保她一命。”
刺客瞬間變了臉,收起了譏笑,低下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宴上的人都在好奇明月說了什麼讓這刺客變了臉色。那刺客不再看明月,卻放大了聲音,似乎是要讓所有人聽見一樣,“誅我九族,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氣。我族獨我一人,我今日到這兒也沒想着活着出去。我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劍士,刺殺你身後那男子也純屬看不慣罷了,誰讓昨日還與我相好的姑娘,今日見了他便似要把眼睛長到他身上一樣。”
明月再上前,擋住了皇上皇后的視線,只聽見那人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皇后。”
“不好,刺客咬舌自盡了。”擔心刺客再次傷害明月,太監上前查看,卻不料正看見那刺客咬舌。
刺客睜着眼睛,望着明月,但願她遵守諾言。
“皇上,臣女聽這人的口音和打扮,似是傳教士。”明月看了一眼刺客,又閉着眼靜默似是為他祈福,然後轉頭向皇上說到。
太監上前,搜了刺客的身,發現了兩本傳教的書,果然,這人是傳教士。“啟稟皇上,這是從刺客身上搜到的。
“呈上來。”皇帝說道。
翻看了兩頁,皇帝竟臉色大變。周國的確有傳教士,國法也並未明言禁止,只是這兩本書竟詳細記載了如何通過傳教一步步攻陷人民的思想和生活!實在可怕!這哪是傳教士,這比拿刀劍前來進犯的武士更可怕!
“荒唐,荒唐!”皇帝大怒,書從他手中滑落,他竟有些站不住腳。自吞併羌國以來,周朝選擇了休養生息,與鄰國和平相處,好些年沒有這樣的大事了。長年的和平,皇帝似乎忘記了國內還有這些憂患。他不覺地向後退了兩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想失態,“如今沿海的倭寇竟已猖狂至此,肆掠到盛京了么!朕養你們有何用,若不是今天發生這事兒,朕還如那溫水中的青蛙,大難臨頭,尚不自知。陳尚書,你好好查今日之事,失責之人,統統重罰!”
陳尚書連忙應下。
“只是這倭寇,不可任由他去。”皇帝繼續開口問道。
周國是大國,向來瞧不起倭國這些地方,大將領們也不願插手。只有平高麗,滅突厥,擊回鶻的大將軍們才會得到皇上的賞賜,得到百姓們的稱讚。就算此時皇帝大怒,可並沒有看到那兩本傳教書的大臣們仍然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並且也並不想趟這趟吃力不討好的渾水。
“回皇上,景行請命,前去調查倭寇之事,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李景行單膝跪在殿中,雙手抱拳,上身筆直,微微低頭。更重要的是,他要給明月一個交代,給李國公一個交代。
李國公不想讓李景行去,因為比起倭寇,他更在意的是李景行的安全,於是他上前,欲開口阻攔。
“爹,此去不僅是為了三妹,更是為了我大周。兒子常年在外遊學,無時無刻不牽挂大周,如今有了這機會,兒子無法坐視不理!”李景行看着李國公似有阻攔之意,在他開口之前說道。
“不愧是李國公的兒子,真是為大周之幸!朕便封你為欽差大臣,前去調查此事!”皇上見李國公有意阻攔,立馬開口說到。
“皇上,臣女也去!臣女兒時從雜書上學過一些倭國語言,此次定能幫欽差大人出力!”明月連忙說道。
李國公正想說什麼,皇上使了個顏色給小太監,尚未跪下的李國公就被小太監攙扶起來。“不愧是李國公的兒女,朕准了!”大概是擔心李國公還想說什麼,便又開口道,“今日大家都受驚了,朕也乏了,都退下吧。”
“是。”眾人等皇上皇后貴妃們走後,也先後離去。同僚們都上前祝賀李國公,“國公大人的一雙兒女不僅相貌生的一等一的好,才情也不讓於任何人,並且豪情壯志也不輸任何年輕人啊,國公真是好福氣。”
李國公可笑不出來,他不想要這些虛名頭,他只想兒女在身邊,享天倫之樂。然而事已至此,並且明月那丫頭竟也胡來,皇上竟然還答應了!
陳尚書挨不住閨女的的請求,上前同李國公說到,“國公大人,恭喜了啊,不知李二公子可有婚約,我家孟嫻知書達理,才貌雙全,若有機會同國公大人結為親家...“
李國公本來心裏就不快活,聽到那一聲“恭喜”心裏就更來氣,不等陳尚書說完,瞥了他一眼,拉着一對兒女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哎,你這人怎麼不聽人把話說完!難不成要讓你這兒子女兒兩人孤獨終老?”雖是李國公官職較高,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被忽視,陳尚書的心裏也覺不快,便在李國公後面嘟囔起來。
老頑固,我就不信你這一雙兒女還不娶妻,不嫁人了?
李國公心裏想着,一雙兒女也不過是兩雙碗筷,我李清淮還能養不起我這一雙兒女一輩子了?
而皇后的景仁宮,此刻的氛圍也不太好。
“皇后,你如何解釋。”皇帝負手站在皇後面前。
“陛下,臣妾也不知為何那人會出現在宴上啊!”皇后跪在地上,一邊說,一邊擦眼淚。”刺殺李二,也是皇上答應了的。”
“死人的嘴最牢靠,只是,朕竟不知今日這刺客大有來頭。”皇帝看着跪在自己腳下低頭掩面而泣的皇后,厭倦,不耐,懷疑,眼裏哪有半份溫情。
李家只知道質子之期結束,李景行就可以回到李家,卻不知道,從他踏上去啟國的那一步,皇上就沒想過讓他活着回來。
皇帝說完便甩袖而去,他確實是想除去李景行,然而他沒想到自己的皇后竟找了個倭寇去刺殺李景行。
皇帝剛走,剛剛還筆直的跪着的皇后便攤坐在地上,一副失了神的模樣。喚了婢女,“速去,速去將太子請來。”
此刻的太子和自己的侍妾玩的正開心,聽到皇后的傳喚並不樂意,對那傳話的婢女道,“知道了,本宮這就去”,又對美人說到,“本宮馬上就回來。”
那侍妾看着太子走遠的身影,竟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如主子所說的一樣,太子果然蠢笨如豬。
那事兒,應當是成了。
“給皇額娘請安。”太子在皇後面前還算是很恭敬的。
“請安?怕是要給本宮送終了。”皇后暴怒,極力控制自己的聲音的音量,卻仍然蓋不住憤怒之意。
“皇額娘何意?”太子一臉懵。
“那刺客的事我吩咐你去辦,你找來的是個什麼人?倭寇!你父皇大怒,你若是勾結了倭寇,我娘倆一個也別想活。”皇后恨鐵不成鋼。
太子心裏一驚,那刺客是自己的侍妾向自己舉薦的,因着那傳教士曾經救過她性命,她想要報答恩人的情誼。這大周也並不禁止傳教士,怎的就成了倭寇了?“皇額娘,兒子哪有那麼大能耐,兒子每天做了些什麼額娘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我只知他是傳教士,哪裏知道他還有這層身份。”
太子倒是對自己是個草包這件事很清楚,並且不否認,畢竟此時他是草包這件事還可以救他一命。
皇后想想覺得也是,自己這兒子也怕是沒這膽子勾結倭寇的。太子又好言好語的幾句勸,皇后便完全相信了他。
大概只是個巧合吧,只是難免要給皇上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