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靈(二)
一路暢談,張白禮得知女子是武定府棣州人士,扈姓,芳齡二十有四,跟隨家人到山西販鹽。船剛到蒲台縣父親就感染傷寒,老母親照顧着父親,自己出門抓藥,葯沒抓到碰上這下雪颳風的天氣走了大霉。
來到扈姓女子所說的住處,原來是一艘明媚的住人花船,就停靠在這煙霧繚繞奔騰不息的大清河邊。張白禮背着女子小心登上船,推開艙門又是一番別有洞天。這花船並不等同於販鹽的航運船,一切生活用品應有盡有,有爐火有熱茶,就連圍棋盤上還有未破解的殘局。船艙內爐火旺盛,張白禮靠近火爐暖身子,不禁四處尋找,自從進入船艙便再也不見那女子,也未曾見其家人,相必這船上多有房間。張白禮疑惑之時隔艙傳來女子話音:“公子且便,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張白禮聽言屈膝坐下。不顧形象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剛才只想着救人,劇烈的運動又加上醉意上頭,早就口乾舌燥。一杯飲盡又續一杯,想再喝個一乾二淨,女子撫起珠簾走進來說道:“公子莫慌,小心茶燙。”
張白禮抬頭一看大驚失色,這會兒時間原來扈姓女子早已經沐浴完畢,換了一身奼紫嫣紅的羅錦衣。嘴唇不再紫青而塗抹了紅暈,臉上打了胭脂,在爐火的照應下分外妖艷。
“這,這……”張白禮不敢相信人間竟有如此仙子。
“公子別怪,小女子家裏自來從商,雖不若公子這般讀書人卻也錦衣玉食、不曾吃苦,自然保養得當不同於普通人家女子。”扈姓女子臉色好看不少,一番話語說出為張白禮解惑。
“既然姑娘無大礙,天色也晚,小生便回府,家中夫人早也等候多時。”張白禮看到扈姓女子便也想起了家中的夫人。
“既然公子心繫嫂夫人,便不再強留。望公子留下尊諱,改日必讓家父登門拜謝。”扈姓女子體諒張白禮便不再強留。
“小生姓張字白禮,生於這蒲台縣中,在衙內從師爺一職,扈姑娘在這蒲台縣境內有困難可求助與我。”張白禮心內慷慨對扈姓女子回道。
“多謝張公子大義,小女子無以為報,前幾日家父從濟南府得來四座樓獅子頭核桃一對,品相極佳。小女子多聽聞文人玩核桃,既然公子是讀書人必然喜愛這般物件,若不嫌棄今日便送給張公子做個紀念。”扈姓女子出生富貴商賈府邸,對於讀書人的愛好窺見一二。
“既然是扈老先生的物件,白禮又怎能橫刀奪愛?不妥不妥!”張白禮雖也愛好文玩但卻不願奪人所愛,斷然拒絕。
“張公子不必介意,家父自小從商,不喜好這些雅玩。”扈姓女子一邊應答如流一邊拿出錦盒擺放在張白禮面前。扈姓女子打開錦盒,映入張白禮眼中的便是兩顆四座樓獅子頭核桃,核桃已經把玩的小有成色,顏色已變為橙紅。張白禮忍不住拿起兩個核桃放在手心仔細鑽研。舉起其中一顆高過頭頂藉著爐里的火光旋轉觀看,核桃紋路清晰,個頭碩大且肉質飽滿,溝壑顯而易見,想必原先的主人定然悉心照料日日把玩竟漸有了玻璃質感,能夠折射火光。不論是品相還是色澤,這對核桃的相似程度簡直是人間不可多得的上品。
張白禮雖然心中喜愛,卻也知道這是少見的珍貴物件。小心把核桃放入錦盒,推到扈姓女子面前拒絕道:“此乃上品,如此重禮白禮擔待不起。”
“張公子最配這對核桃,雖說我本女子但家父一直寵愛有加,再好的上品文玩比起家父的疼愛便失去了色彩,公子安心收下便是!”扈姓女子一番話張白禮再難爭辯。
“也罷,姑娘一番美意不可辜負,白禮恭敬不如從命了。”張白禮心中愜意,對扈姓女子作揖行禮。
“如此甚好,小女子心中便多了一絲安慰。改日必然多謝恩公救命大德!”扈姓女子也對張白禮行禮回敬。
“今日就此作罷,這便告辭。姑娘在這蒲台縣若遇到困難不必隱瞞,白禮必然鼎力相助。”張白禮再次允諾扈姓女子。
說罷,張白禮拿起錦盒,轉身出了船艙。張白禮剛出船艙卻又傳來扈姓女子的呼叫聲。
“張公子,公子留步……”
“不知姑娘還有何事?”張白禮回頭望着扈姓女子的臉頰問道。
“公子的外衣,外面天氣嚴寒別凍壞了身子。”扈姓女子早把張白禮得冬衣疊的方方正正。
“姑娘有心了。”張白禮先彎腰謝過收起衣服,又說道:“外面風雪大,姑娘有傷在身,還是在船艙里暖和。”
“謹記張公子所言,有緣再會!”扈姓女子屈身行禮。
“告辭,有緣再會,再會……”張白禮告別扈姓女子轉身上了岸邊。
“公子慢行……”扈姓女子痴痴的望着張白禮得背影,說出的話被風吹的越來越小。
上岸之後,張白禮緊緊握着錦盒,快步衝著家宅走去。雪花落在身上、臉上全無知覺,風不冷了,身體也暖和了。
“東來的風西來的風,好涼快的風。哈哈,天運行我張白禮。”張白禮心性大好,腳下的步子不覺邁的更快,抬頭便已遠遠看到家宅門前的大紅燈籠分外光明。來不及進去家門,張白禮邊走着就迫不及待的小心翼翼打開錦盒,看到這對紅彤彤的大核桃喜笑顏開。
“夫人,夫人快來。”張白禮人未進家門便呼喊道,要把這等天大的好事分享給夫人。
張白禮雙眼盯着核桃生怕到嘴的鴨子飛走,這時天空飄下的雪花恰好落在核桃上,瞬間不見了蹤影,張白禮眼見核桃侵了水,急忙使衣袖擦拭。
忽然!張白禮腦中觸電一般,衣袖撫在核桃上的動作戛然而止,剎那間又渾身震顫,風吹在身上醉意全無。來不及蓋上錦盒,張白禮三步並作兩步大喘着往回奔跑。不久來到記憶中上岸的地方,張白禮已經大汗淋漓,不等喘勻氣息便抬手眺望。這大清河上一片漆黑,哪裏有明媚的花船和溫柔的仙女?河水冰凍三尺可以行人,哪裏又有煙霧繚繞奔騰的河水?張白禮腿上如同灌了鉛水,抬一步額頭就滲透出細汗,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遠方……
這便是:平地突然起波瀾,白禮醉酒見玄幻。得珍寶不知是福禍,俏佳人可是天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