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比試(二)
立於高台之上,公孫長存朗聲說道:“諸位皆知煌煌大漢八百國祚,文治武功,四海歸心,使我東方華夏立於百族之首,大漢雖以遠去,但我等皆以漢人自居。
如今我大周繼承皇漢之志,為神州之主,歷經八代帝王而國運昌隆,然南禹蠻夷賊心不死,西辰妖國日漸做大,我大周內部積病漸生,止步不前,所謂攘外先安內,我等仁人志士當儘力為國去疾,故,國之疾生在何處,又有何良藥去之,請諸君載於紙上!限時一個時辰!”
寫策論?這是胡少偉那小子的強項啊......秦少羽頓時臉黑了下來,這公孫長存還真的是能掐會算啊,第一場筆試竟然就是他最不擅長的領域。
這是動用了多少探子才能查出來的情報啊,老子遊學六年,明面上確實沒有和任何一位策論大家結交過,這老公孫看來你是把關於老子這些年的全部情報從頭到尾重新理了一遍啊。
“很敬業,”秦少羽自言自語道,“不過然並卵。”
公孫長存雖然準確的判斷出策論是你秦少羽的短板,但他卻判斷不出秦少羽是個開掛的,他的外號叫做巨人肩上。
想想上輩子的古代中那些大文豪,多多少少都是寫過一些策論的,尤其是歷史三大策論《過秦論》、《封建論》和《六國論》,幾乎有點基礎文藝常識的人都對之有所耳聞,所以想要在浩如煙海的經典策論作品中找到一篇合適這輪比試的,簡直不要太容易。
左右看了看,他看到場下的眾多世家子弟有的嘴抽眼跳,抓耳撓腮,有的呆坐不動,目光恍惚,有的提筆研磨卻久久的不能下筆,只有少數人在苦思冥想之後斷斷續續的開始下筆行文。
果然,剩下的這些人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有才學的沒幾個人。
但也不是沒有漏網之魚,除了宇文盛之外,還有兩個正在胸有成竹的書寫着策論的少年,秦少羽微微皺眉,很快就記起來了。
畢竟情報裏面寫的都很詳細,坐的近一些的那個紫衣少年叫做黃興軒,汴州名族之後,坐的遠一些的那個叫做端木淵,西涼端木府嫡孫。
這兩個傢伙分別是麒麟榜地榜第二和第四,比起消失在幽州城裏的那五位來說差了半個檔位,但也是有真才實學的。
想到這裏,秦少羽隨意的看向了崔文開的案幾,空空如也,果然,這小子定然被莫寧女俠給忽悠瘸了。
再看看張芝的案幾,也是沒有人落座,想來那傢伙一定還在繞着幽州城圈圈吧,也是挺可憐的,如果不是為了萬無一失的娶到季鸞兒,老子並不想跟他結仇啊。
繼續看向雲平的案幾,呵呵,同樣的配方,這個牛鼻子道士還是有幾分道行的,差點讓他走進了幽州城,不過還好,這次請來的變戲法團隊十分專業,最終沒讓老子失望。
再往長孫啟的案幾看去,嗯?竟然坐着人?
還有薛聰的案几上也坐着人!
怎麼會?難道胡少偉失手了?
不對,這兩個傢伙怎麼如此細皮嫩肉的?這眉眼兒俏的,這小嘴巴粉的,這喉結也沒有啊......哈哈哈哈,原來是兩個小美女在扮男裝!
讓老子想想......對對,御姐范兒的那位是薛聰的三姐薛靈,純欲系的那位是長孫啟的妹妹長孫芷!
這兩個小妮子倒是挺會玩兒啊,就不怕露餡了么?
秦少羽一時間想了很多,但越想越覺局面已經完全掌控了,一股子空虛干湧上心頭,此時此刻,他不禁想唱一首很裝的歌曲: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唉,一個時辰,要白白的坐在這裏浪費光陰,簡直是對這明媚的早晨最大的褻瀆,俗話說得好,早起的時間可以用來做很多事情,比如睡它個回籠覺。
秦少羽是個行動派,他打了個哈欠,沒有在意周圍競爭者的詫異目光,趴在案几上就呼呼大睡起來,不多時便重新和周公下棋去了。
高台上的瓊山四老原本看着會場中的小兒郎們奮筆疾書的樣子很是滿意,即使看到了大部分人都在苦思冥想搜腸刮肚,一個個着痛苦面具,他們也是頻頻點頭,至少他們看到了這群孩子上進的樣子,這就是很好的,少年人嘛,調皮搗蛋互相攀比些也是可以原諒的,畢竟要給少年人成長和改錯的機會嘛。
怎麼能要求每個人都少年成才呢?大部分的人學有所成都是到了雙十年華之後的事情了,只要肯上進,在老頭們的眼中都是好孩子。
但就當他們撫着鬍鬚搖頭晃腦,嗅着空氣中傳來的隱隱墨香,聽着毛筆和紙張相互摩擦的妙音的時候,一顆老鼠屎進入了眼中,硌得眼睛疼!
“那是誰家的後生?怎敢在這種文華大比的關鍵時刻如此孟浪!”四老中脾氣最火爆的臻炎老頭兒指着睡相及其肆無忌憚的秦少羽質問道,“他這是自暴自棄了么?”
雲姑面露微笑,周無驚神色不屑,他們都期盼着秦少羽給四位老者留下的印象分越差越好。
公孫長存也是沒有想到秦少羽竟然直接放棄了比拼......哼,果然,奇淫巧技再怎麼出彩,再有多少小聰明,但在需要嚴密思辨能力,深厚的經史知識儲備和對治國理政有着高妙見解的策論面前,秦少羽的無知和浮躁就露出水面了。
“那位名喚秦少羽,乃是武穆衛族的後生,當年和將軍府有過一紙婚約,”公孫長存不是一個背地裏喜歡說人壞話的人,他從來都是實話實話,因為他覺得只要這四位老人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來這秦少羽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哦?”臻炎老頭兒坐直了身子,“衛族之人?”
另外三個老頭也是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似乎他們對“武穆衛族”的興趣遠比秦少羽要大。
“正是,如今他在幽州城中開設商會,購置商鋪,做得好的生意,其規模幾乎可以和幽州大族的商業實力有的一比,”公孫長存繼續說著,“如今,將軍府中有些產業也和他接洽,合作到還算愉快。”
“衛族人錚錚鐵骨,竟然也開始從商了么?”另一個赤發老頭搖頭嘆息了起來,“臻炎,你當年受武穆大帥的恩德才得以活命,這個後生,你須得管管。”
“用的你說?”臻炎回頭就是一句回懟,“回頭你尚予,你龍隱還有你曇豐,誰都別跑,跟我去武穆祠走一遭!”
三個老頭見到臻炎認真了,便失去了想要繼續調笑的興趣。
“臻炎先生,晚輩要不要去把他給喚醒,”雲姑恰逢其時的插了句嘴。
“不必了,如果武穆衛族這代的少年就是這種賴皮樣子的話,我會建議他們直接培養下一代,”臻炎又瞥了一眼秦少羽,見到他趴在安几上開始流口水,索性一轉頭不再看,他的感受如果可以油膩一些,那就是: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計時的沙漏在侍者的翻轉下開始了最後一輪計時,這時候,很多世家子弟已經寫到了結尾,更有自負文采者已經停下了運筆,開始重審自己的華章,當然,也有滿頭大汗面色發白者堪堪寫了一半,甚至剛寫完開頭就已經詞窮了,不得不說,一個時辰的時間真的挺科學的。
這時候,沒有人注意到,秦少羽砸吧着嘴巴醒了過來,他睡眼惺忪的看着沙漏,自言自語了一句:“還好,沒有睡過頭。”
他抬手提筆,飄逸的行書體在他的筆下如游龍歸海,頗具神韻,他似乎沒有任何思索和停頓,就像一個人形的寫字機器。
“公孫兄,你看!”雲姑是高台上最先發現秦少羽開始動筆的,她立刻提醒了公孫長存。
公孫長存瞥了一眼計時沙漏,臉上流露出稍安勿躁的表情:“哼,為了不交白卷而隨便寫寫畫畫么......”
臻炎老頭兒也轉過頭來,見到秦少羽筆走如飛的樣子,他有些詫異,詫異過後是深深地失望......就剩這麼點時間了,你不提前構思,不斟酌論證,能寫出個什麼東西來?
但秦少羽卻似乎是看不到其他人一樣,只管自己筆走龍蛇,最終在沙漏流盡的前一刻將最後一筆寫完。
“大功告成!”秦少羽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笑了笑,“爾等宵小,本大爺這個大招絕對讓你們驚掉下巴!”
“時間到,停筆,收卷!”計時的考官高聲喊道,旋即便有十位將軍府文吏並排同時開始從前往後收卷子。
收卷的將軍府文吏在收秦少羽的卷子的時候甚至沒有正眼瞧上一眼,匆匆糊名蓋住,立刻遠離秦少羽,就像是在遠離一塊餿掉的豆腐一樣。
卷子收齊,場上的世家子弟們卻沒有一個起身離開的,一個個都畢恭畢敬的端坐着,因為他們要等台上的那四位老頭要現場進行批改。
他們此刻痛並快樂着,自己的策論若是得了這四位學問大宗師的評判指點,那可是買都買不得大機遇,即使他們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也很難有這樣的機會。
臻炎老頭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秦少羽一樣,然後搖頭嘆氣,隨着三位老友一起聚到了高台中央的長桌旁,這裏,一卷卷剛剛出爐的策論正等待他們的審評。
宇文盛滿臉嘲諷的看着秦少羽,他可是注意到了秦少羽一直趴着睡覺直到最後一點時間才開始寫策論的事實,他心中已經認定秦少羽玩完了。
但就這時候,秦少羽的背面好像長了眼睛一般,轉過頭來看着宇文盛,不僅沒有任何鬱悶和傷悲的樣子,還嬉笑着朝自己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