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不歸宿
利志開着車，潘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師徒二人拉着修復好的皮鞋準備到農村集市上去賣掉。
利志特意調休一天，潘龍也沒什麼要談的客戶。
那些泡過水的皮鞋，經過利志和潘龍的修復，已經嶄新如初。
“你就近把這些皮鞋處理掉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大老遠的拉到農村去賣？”潘龍點了一隻煙遞給利志，接着又給自己點上。
“已經試過了，沒用。”利志無奈地說道：“我找了好幾家賣皮鞋的店，可人家賣的是新鞋，不敢收你這泡過水的鞋。又想過擺地攤，可城管跟個還鄉團似的，逮誰搶誰。”利志流着淚說道。
不過，他的眼淚是被煙給嗆的。
“你批發市場去過了么？那裏賣的鞋都是雜牌。應該不會有人介意你這泡過水的鞋。”潘龍問道。
“怎麼沒去，可他們開的價格太低，一聽是泡過水的皮鞋，立馬就黑下臉殺我的價格。”利志苦笑道：“照他們的價格，我連回本都困難。”
“看來我們把事情想簡單了，本以為把它們修復好就能賣個好價錢，可事實並非如此。”潘龍感慨道。
“所以我才想今天到農村集市上去看看，現在農村人的收入增加了，消費觀念也變了，也許這些鞋能在他們那裏賣個好價錢。”利志說道。
“希望如此吧！我這幾天簡直要被鞋油味熏死，我的同事和我老婆已經問過我好幾回了。”潘龍的視線轉向了車窗外面。
車窗外，是希望的田野。
農村大集。
找了個好位置，再停好車。潘龍和利志將車上的鞋卸下，並一一擺好。
日上三竿，集市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由於利志買下的鞋都是高質量和高顏值的品牌鞋，所以吸引了很多趕集的人駐足觀看。潘龍和利志也因此賣力的吆喝加表演。
有人問：“你這鞋看上去樣子還不錯，是不是真皮的？”
利志答：“你先看看鞋的紋路，表面細密，佈滿細小的毛孔。再看看它的光澤度，自然而光亮。最後是手感柔軟而不死板硬澀。如果不是真皮的，假一罰十。”
又有識貨的人問：“你的鞋不但樣式好看，而且還是真皮的。但價格比起城裏的同款鞋便宜了不少，不會有什麼其他的貓膩吧？”
潘龍回答：“看來您的眼界不低啊！這鞋與那些同款鞋完全一樣。這不是因為城裏的鞋店要換季了嗎，所以我們就全部包了下來。您就放心吧，質量肯定沒問題。”
在二人看來，既然鞋的質量沒問題，而且價格實惠，也就沒有必要說它們是泡過水的。
利志此前，就因為說這些鞋是泡過水的，所以才遭到別人無情的殺價。
人有時會有一種奇怪的心理，只買貴的，不買對的。
人有時還會有一種奇怪的心理，只要新的，不要處理過的。哪怕價格也是“處理”的價格，也不行。
但要是說這些鞋是換季的鞋，是不再時髦的鞋，那隻要價格實惠和便宜，就一定會遭到人們的瘋搶。
可愛的消費者們。
看來，潘龍在保險公司的培訓下，也學會了不少的話術。
他現在，正從社交恐懼症向社交牛逼症轉化。
不一會兒，鞋已經賣掉了三分之一。
“師父，看樣子這回來對了。早知在這裏這麼好賣，我簡直多餘跟城裏那幫戲精白費口舌。”利志樂呵呵地跟潘龍說道。
潘龍當然也很高興。他已經接近斷炊，就要撐不住了。利志的鞋如果賣出去，他也就有了收入。
“是啊，照這樣下去，今天把這些鞋全部賣完也並非不可能。至少能回個本吧。”潘龍附和道。
可好景不長，破事就來了。
“起開，起開。”人群里突然有人高聲喝道。
緊接着，熱鬧的人群中，走出來三個人。
只見三個人中，一位老大模樣的人走到利志面前，蹲下。
“你們是哪來的？”那老大從攤位上隨手抄起了一隻皮鞋問道。
“我們是從城裏來的，怎麼？您有事？”利志心知對方可能不懷好意，也就故意裝糊塗。
“誰同意你們在這裏擺攤的？”那老大繼續欣賞手裏拿着的皮鞋。
“這是大集，我們就是來趕集的。”利志笑了。
那老大並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你們的鞋都是正品么？”
潘龍生怕利志激怒對方，趕緊接過話頭：“是的，是的，我們的鞋都是正品，您看看鞋上面的logo和吊牌，不都是齊全的嗎？”
那老大沒有理會潘龍，而是用犀利的目光逼視利志：“我看你們的鞋有問題。”
利志有些惱火了：“請您看準嘍再說話，我這些鞋全部貨真價實，無論是質量還是外觀，哪裏有問題？”
潘龍一見對方出言不遜，知道遇見了地頭蛇，趕緊打哈哈道：“這位兄弟，我們來到貴寶地，還請你多多支持，你有什麼話，咱們到外面去說。”
利志卻說道：“師父，甭理他們，我們賣我們的鞋。身正不怕影子歪。”
那老大一見利志不肯講條件，也沉下臉：“你們糊弄誰呢？你這牌子的鞋就算是過季了也比這價格高，我看你們的鞋十有八九，不是偷來的，就是泡過水了。”
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我說這麼便宜呢！搞了半天還是處理的。”
“要我說，這些鞋恐怕來路不正，我看還是別買了，省得給自己找麻煩。”
“哦，聽人說，皮鞋要是被水泡了，穿不了多久就會爛掉的。”
一時之間，退貨的退貨，離開的離開。
利志眼看皮鞋賣不出去，急了，站起身衝著那老大喝道：“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我這鞋什麼問題都沒有，就算穿個十年八年也壞不了。”
“冷靜、冷靜，咱不賣了。”潘龍一見利志要與人打架，趕緊上來拉住利志。
“在這裏擺攤，不經過我賀老六點頭，就不行。”那老大一臉挑釁地將手裏的鞋扔還給利志：“拿了你的鞋趕緊滾。”
利志已經失去理智。
揮拳相向。
潘龍想分開他們，卻飽受二人的老拳。
地攤上也有部分鞋，被三人給踩變了形。
......
下午時分，林水藍在超市裏工作。
她正在生鮮區收集“孤兒”。
“孤兒”就是顧客想買但卻沒有買，並隨手亂放的商品。
“咦，我剛才放這的冷鮮雞哪去了？”一位女顧客突然嚷道。
林水藍聽到有人發聲，趕緊停住腳步。
“哦，在我這裏，我以為是誰不要了的。”緊接着，林水藍附下身，將一包冷鮮雞從手拖車裏取了出來。
“不好意思哈!”林水藍說完，準備將冷鮮雞遞還給顧客。
“沒關係。我剛才找推車去了，臨時放在這裏的。”女顧客很有禮貌地回答，並且也伸手去接林水藍遞來的冷鮮雞。
可是，二人在相互對視了一眼后，手均僵在了半空。
“喝，又是你啊！”本來還挺溫柔有禮的女顧客竟然有些陰陽怪氣起來。
“原來是你。”林水藍一見對方，也有些愣住。
這位女顧客竟然是上次在咖啡店裏差點弄丟鑽戒的、鄭非的太太李桐桐。
“看樣子，我們很有緣，總會在某一個地方碰上。”李桐桐不接冷鮮雞，反而縮回手。
林水藍一見李桐桐似要給她難堪，也大度地笑了笑，然後再一次將手裏的冷鮮雞放回到她的手拖車裏。
“你在超市裏工作？”李桐桐環顧一下四周說道。
“已在這裏工作十多年了。”林水藍不卑不亢地微笑道。
李桐桐上下打量着林水藍，話裏有話的說道：“你是不是經常象這樣撿人家的東西？”
林水藍不動聲色地回懟：“這間超市裏所有的東西，在沒有賣出去以前，都是超市的財產。發現並收集被顧客隨手亂放的東西，是我的職責。”說完，林水藍大方地看着李桐桐的眼。
李桐桐覺得林水藍是在暗中說自己亂放東西，於是辯解道：“可我並沒有亂放，我只是暫時把東西放在這裏，沒想到卻被你撿走了。”
李桐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將肩上的名牌包在林水藍面前晃了晃。
“每天超市裏都會有很多東西被放在不該放的地方，所以我無法分辨哪些是有人要的，哪些是沒人要的。”林水藍雖然注意到了李桐桐的小動作，但她卻無動於衷。
話趕話，要吵架。
“這冷鮮雞挺好的，你還要麼？”林水藍不想與李桐桐發生爭執，畢竟李桐桐是顧客，所以她先放低姿態。
“當然，我又沒說過我不要。”李桐桐小聲嘟囔着。
林水藍再一次取出冷鮮雞遞給李桐桐。
不遠處，有人走了過來。
來人是林水麗。
“你怎麼來了？活都幹完了？”林水藍看着林水麗詫異道。平時，林水麗除了會經常到姐姐家蹭晚飯，在這個點，一般看不到人。
“今天幫一家影視公司拍點廣告，這不，剛好路過你們超市，我就進來了。”林水麗調皮地走上來，一把挽住姐姐的胳膊。
“放手，我還在上班呢！讓同事們看見，像話么？”林水藍假裝嗔怪林水麗道。
“正好今天收工早，我是特意來請我的老姐、姐夫還有小外甥一起出去吃大餐。我已經讓郭子定好座了。福海酒樓。”林水麗嬉笑道。
“不年不節的，吃什麼大餐？今天超市裏進了一些農家生鮮，一會兒下班我帶回去做給你們吃。”林水藍一臉慈愛地看着眼前這位比她小十多歲的親妹妹。
“姐，我知道你平時十分注重節儉，但現在我有能力了，請你吃頓好的還不行嗎？”林水麗撒嬌道。
林水藍拗不過林水麗，正待說話，手機突然響了。
電話那頭是潘龍：“水藍，我剛接到通知，臨時有事要到外地去，所以今晚就不回家了。”
林水藍正愁找不到借口，這下好，借口來了：“算了，還是別去吃了。你姐夫今晚出差，不回家了。”
林水麗一聽，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