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0年詩讖
墨非緊隨在後。
再次把房門牢牢栓上,隔絕開了房外吵鬧聲。
轉身看向房內站立少女,他很是緊張道:“李饅頭!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成你天命之人了?!”
少女異常好看的眉梢又是輕輕豎起。
“我叫李佩真,不叫李饅頭!你再敢胡叫,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開門,放他們進來好好教訓你一頓!”
墨非不置可否,心中暗接一句,你當放狗呢。
最後走到圓桌前,倒過兩杯水,把其中一杯推到對面,穩了穩心態后重新問道:
“李道長,是我唐突了。我就是想問下您,我不過救了您而已,他們怎麼都說,我是您的天命之人呢?”
李佩真皺了皺瓊鼻,似乎對這個稱呼仍不滿意。在環視過房內后,這才開口回道: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不懂,稍後我師兄過來,你問他就行。還有,你那件染血白衣在哪兒?”
墨非疑惑:“染血白衣?在洗漱池那邊泡着呢!現在先別管衣服不衣服!你師兄在哪,我這就過去找他!”
“他就住在我對面。窗戶上擺有一盆紅花那個,就是他的廂房。”
聽少女說完,墨非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剛拉開房門,兩個年輕道人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墨非也不管他們偷聽不偷聽,在一眾道人目光中,直接踏步走出院落。
長長的走廊上,不時飄出一陣菜香,聞得他肚子咕咕叫,卻也顧及不了這些。
走過長廊一處拐角,又正巧碰上不知從哪兒閑逛歸來的李碧茹。少年腳步不停,簡單說明過情況,前往別院的身影就變成了兩個。
龍虎山的中院,顯然是不對外開放的。
但是和李碧茹一路前走,不時有道人擦肩而過,卻僅僅只是打量過他幾眼,並沒有出言詢問或阻止。
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過長廊,墨非進入別院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處擺有紅花的窗戶。
伸手敲門后,屋內傳出了張仲演的聲音,隨後房門就被打開。
墨非站在門口,把心中疑惑,又對年輕道人細細說過一遍。
張仲演卻是神秘一笑,直接拉着兩人進屋用膳,只說吃過晚飯後帶他揭曉答案。
一頓飯吃得風捲殘雲。
見他一副狼吞虎咽的匆忙模樣,李碧茹只是掩着嘴格格直笑,年輕道人卻是瞪着眼無從下筷。
就這樣,在兩人的目光中,兩道素菜全進了他肚中。
直到最後一片菜葉子,被胡亂塞進口中,墨非把手中筷子一拍,說了一句幫你吃完了,拉着張仲演就開始往門外走。
張仲演稱得上奸詐無比。
明知少年的心裏裝滿疑惑,卻是帶着兩人閑逛起了龍虎山。
逛完中院的各處殿堂,又開始逛後院的植物花卉,甚至連幾處泉眼都不放過。
直到細細介紹完,說無可說的年輕道人,又帶兩人坐在一處小亭內,開始講起了小亭子的歷史。
墨非已經到了忍受的邊緣,心中瘋狂咒罵這廝不當人子。
看似張仲演在帶着兩人閑逛龍虎山,其實就是一個徹頭徹尾且無比合格的導遊。
此時此刻的墨非,不僅對龍虎山的建築分佈熟稔於心,而且對天師府的各代歷史更是滾瓜爛熟。
別說山上的大殿建於何時,發生過什麼故事,就是殿內的祖師靈位有多少塊,上面分別寫有什麼名字,他都快要倒背如流了。
甚至這些都可以不提。
更加讓人感覺過分的是,凡是路上遇到的道士,不管男女老幼,這廝逮着就是一頓介紹!
硬是讓墨非生出一種錯覺,就跟女婿第一次到老丈人家似的!
是那種七大姑八大姨,小舅子大表姐,新外甥舊女婿統統喊來,甚至連不滿月的孩子都要抱來,先跟他混個臉兒熟的錯覺!
更更讓人感覺過分的是,原本一路閑逛,遇見的道人是不少,但也算不上太多,哪怕挨個介紹一通,墨非也不是不能忍受。
但是三人只逛完中院的一半殿堂,路上的道士就多了起來,甚至恐怖的時候能站出老長一排。
人人端着飯碗站在路旁,是一邊吃飯一邊賞月,同時還不忘對着天空指指點點,感嘆一聲今晚的月亮真的圓。
墨非當時還特意仰頭確認過,天上有烏雲的緣故,使得月亮若隱若現,連看清都顯吃力,哪有什麼圓月亮,根本就不是賞月的好天氣。
再說那些端碗道人里,有些明明已經吃過晚飯,碗內更里比墨非的臉都乾淨,卻非要學着別人端碗賞月。
還有一些不知是不是出來的太匆忙,碗內乾乾淨淨不說,連筷子都沒拿,就那樣捧着碗站在路邊,還要比劃出吃飯的動作。
更更更過分的是,介紹也就介紹,人多也就人多,快速過一遍不是不行。
但是張仲演這廝是真不當人子,見人家碗裏越乾淨,介紹的篇幅就越長。包括境界多高,修為幾何,道心是多麼通透,做人是多麼真誠,一個個都誇出一朵花來。
甚至剛剛帶人找上門,那個名叫張丁零的年輕道人,他都要誇上一句為人實在,待人熱忱,非常好客云云。
墨非就這樣耐着性子,臉上帶着迷人微笑,心裏不停罵著張仲演,和幾百名道人逐個介紹一遍,以蝸牛般的行走速度,見過了各位長輩和晚輩。
等所有人介紹完,人已經快要逛完整個中院。
正當他暗暗呼出一口氣時,迎面走來了四位鬚髮皆白的老道人。
墨非很臉熟。抱着李佩真上山時,他在少女的一眾師叔中見過這四人,龍虎山輩分最高的一代人,也是掌教張天罡的師弟。
張仲演這一次的介紹格外詳細。
四名白須道人很和善的回話,墨非卻越聽越心驚,再不敢心存半點含糊。
因為這僅僅四人中,竟有兩個天象境巔峰,一個半步陸地神仙境,一個真正的陸地神仙境!
無形中的恐怖氣勢,不止是四人帶來的,更是墨非心中生出的。
也不止是他,無論誰面對這四人,恐怕也要心虛三分,包括張仲演在內。
這是真正的修道高人,也是真正的宗師級別。
這次的介紹很詳細,時間卻不長。
三人隨後告辭而去,這才終於走出龍虎山中院,也就有了此刻閑坐小亭的一幕。
墨非一路走來,明裡暗裏催促了張仲演至少十次。但是閑坐亭中這一刻,或許是見了龍虎山大半道人,也或許是見了四位老人緣故,他心中相反沒有了剛才的急迫感。
因為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奔他而來的,包括四位老人在內。
對於這個天命之人,一個人這樣認為時,他可以當做兒戲。一群人這樣認為時,他可以心存懷疑。當四個老人出現后,他能做的只有反思,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會成為這個天命之人。
道家看重因果。
這些道人不會亂開玩笑。尤其四個德高望重的長輩,更加不會開這種玩笑。
天命一詞,即是命中注定。
天命之人,即是命中注定的人。
不可能救了李佩真,就成了她的天命之人。且是龍虎山所有人,都在堅信不移的天命之人。
墨非思慮至此,只覺事有蹊蹺,只是還想不通關鍵處。
張仲演看似在滔滔不絕的講述小亭歷史,其實目光一直都在少年身上。
見他低頭沉思,再到抬頭看來,臉上再看不到半點着急神色,這才微微一笑,道出三個字。
“跟我來。”
墨非沒有回話。和李碧茹一起,跟在了年輕道人身後。
三人再次返回龍虎山中院,最後站在了真武大殿前面。
張仲演率先邁步,推開厚重無比的殿門,進入燭光映照的殿內。
轉頭看向跟來的少年,迎着他疑惑目光,笑着自問自答道:
“是不是想說,剛才已經來過這裏?是的,剛才確實來過這裏。但是只介紹了一大部分,還有極小一部分沒介紹。而你成為天命之人的答案,就藏在這極小一部分里。”
說完,不等少年回話,人就已經走向十米高的神像。
在真武大帝神像前拜過三拜,這才邁步走向神像後面。
墨非緊步跟上,再隨張仲演疑惑轉身。目光不自覺中,落在神像后一行小字上。
“千鶴賜福佩見真,緣起崖畔現赤心。”
“血手可托千重骨,真武降世孕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