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4

2022.05.04

“好餓啊!”我百無聊賴地等了一上午,既着急又害怕。

“再堅持堅持,趙主任上午在東院坐診,應該也快回來了。”

“18床,插尿管吧。”真是不經念叨。只見一個護士推着一輛推車走了進來。

“不是先打麻藥再插尿管嗎?”網上說應該先打麻藥的。

小護士並不理睬我,手裏的動作更快了。

“脫褲子吧。”

看來在劫難逃了。我深吸一口氣,把褲子退到了腳脖處。

怎麼插進去的,具體插到了哪兒我實在一頭霧水,只是感覺到了很大的不適和些許的疼痛。

“走吧。”又進來一位醫生。

走?讓我自己走着去手術室?

“沒有床嗎?我看電視上都是躺着被推進去的。”我垂死掙扎。

“不用,你情況好,自己走着就去了。”她微微一笑,在前面帶路。

“兩包鹽,兩張產褥墊,一沓刀紙,一個束腹帶,都帶齊了吧?”小護士問我身後的他。

“帶着了。”

“病床上再鋪一張產褥墊。”

他動作很快,鋪完之後小跑了兩步追了上來。

“咱媽在電梯口等着你了。”他對我耳語。

因為疫情原因,住院期間只允許一個人陪護且中途不能更換。所以大部分都和我一樣選擇了自己的老公。我媽為此失落了好久。

“害怕嗎?”這是我媽見我的第一句話。

“害怕。”我如是說道。

“別怕,一會兒進手術室就靠你自己了,你一定要堅強起來。只有堅強了,遇到緊急情況才會有求生的慾望和智慧。”她給我打氣。

“嗯嗯好。”求生?對啊,剖宮產總歸是個手術。羊水栓塞,大出血,臍帶脫落引起的嬰兒出血。。。這些恐怖情況在我腦海里走馬燈似的上演了一個來回。

“別怕別怕。”我心裏默念。

我們一行三人跟着那位醫生從五樓下到了二樓,又來到手術室門口。

“我進去了。”我真想哭,可我不能哭,一哭就泄了氣,怕是再也沒法強裝鎮定了。

“好,一定告訴自己要堅強啊!”我媽的聲音明顯帶着哭腔。

我背對着她,使勁點點頭,然後朝他倆揮揮手。

”砰”地一聲,後面的門關上了。我深吸一口氣,捧着肚子,一點點艱難地向前走去。

“尿管可真拌腿。”我心裏默默抱怨。

“好冷啊。”我終於進入了手術室,身體開始不爭氣地抖了起來。我的緊張程度達到了巔峰。

“來,這兒需要簽個字。”一位醫生遞給我一張紙和一支筆。

我確實認認真真地從頭讀到了尾,但日後卻回想不起分毫。

我能感覺到自己簽字的手抖得厲害。

“衣服脫了。”

“全脫?”

“對。”

我看了看周圍,這裏站了五六個醫護人員,其中有兩人是男的。

“算了,豁出去了。”我心一橫,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躺上來。”

我的動作十分笨拙,每動一下就會牽拉着下面的尿管,十分不適。

“現在要開始打麻藥了,蜷縮起來,對,使勁蜷縮着。”

我側躺着,儘力抱着自己的雙腿在胸前。

“疼不疼?我可慫。”

“不用怕。你比我們都勇敢。我們都沒有做過那麼大的手術。”我身旁的小護士看到了我胸前的傷疤。

“那時候小,不懂事,不知道害怕。”是啊,做心臟手術的時候我才六歲,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勇敢多了。

“沒事,一開始會有點疼有點麻,慢慢就好了。”小護士暖心安慰着。

緊接着我感覺到針頭注射進了我的脊柱里。因為我脊柱側彎,麻醉師一直在調角度,我聽到了一陣針頭摩擦骨頭的聲音。

“快好了,不要着急。”麻醉師似是在安慰自己。

突然間,我的右腿不聽使喚的彈了起來。

“哎喲”我失聲叫了出來。

“是哪個腿?”

“右腿。”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淡定一些。

麻醉師摸了摸我的脊柱,又稍微調整了一下角度,很快,我的兩腿便失去了知覺。

“你現在感覺不到腿了,一會兒麻醉上來之後,肚子這兒也會慢慢失去知覺。”醫生順手拉上了橫在我腰間的帘子。

“好的。”

話音未落,我感覺到肚子上似是有棉球在擦拭。

“這兒還有感覺嗎?”她按着我的下腹部。

“有。”

“有?是麻麻的感覺還是?”她不敢置信。

”可涼。”我肯定地答。

“好的,那再等一會兒。”

不知又過了幾分鐘,她重新拿起棉球擦了一遍,這次下腹部感受不到冰涼了,但肚臍周圍依然能感覺出來,我如是告訴了醫生。

“沒事兒,一會兒就蔓延上來了。”這回是個男醫生。

“幾點了?”我問到。

“兩點五十。”

“喲,還真能誤打誤撞,在我爹算好的吉時里剖出來。”

“你爹算的幾點?”

“三點以後。”

“那可以。”

就在這聊天的空檔,我的肚子被劃開了。我頭一歪,只覺困意難抵。

突然間耳邊傳來了一個女聲:“現在要把寶寶從你肚子裏拿出來了,你可能會有牽拉感,但是不會有痛感。”

“好的。”我感覺到一雙有力的大手在往下擠壓寶寶,牽拉感隨之而來。

“疼。”我忍不住叫了一下。

“疼?不應該啊。”

突然間痛感消失了,肚子空了。我的寶寶出生了!

“果然是帆狀胎盤,而且這臍帶還有點短。”是趙主任的聲音,她何時進入到了手術室我一點都不知道。

我心裏一陣慶幸,慶幸自己當時聽從了趙主任的建議沒有執意順產。帆狀胎盤比較特殊,臍帶沒有扎在胎盤上,而是靠幾根細細的血管和胎盤連接在一起。順生的時候肯定會出現牽拉,如果臍帶比較短,牽拉導致臍帶脫落,會引起胎兒大出血,很快便會發生生命危險,幾乎來不及搶救。所以為了保險起見,趙主任建議我剖。

“2.8千克,49厘米。15:04分。”伴着嘹亮的哭聲,我聽到了這一串數字。

“男孩女孩?”整個孕期我和他都拒絕用各種方式探查胎兒性別。在我們心裏,不論男女,都是最好的安排。

“女孩兒,稍等會抱給你確認。”

我點了點頭,沒過多久,我看到了一個包裹在襁褓里的小嬰兒,這竟然是我的寶寶!

“媽媽來看一眼,確認一下性別。”

“是女孩兒。”我強撐着不讓自己睡着。

“來,親寶寶一下吧。”

我努了努嘴,只覺她的臉軟軟的嫩嫩的。

“好白凈的寶寶啊!”醫生讚歎道。

“我們要把寶寶抱出去做進一步檢查了。”

我突然間緊張了起來。寶寶的腸道到底有沒有問題呢?她能在24小時內順利排便嗎?我正在焦慮,突然右上方傳來了一個聲音:“寶寶已經出生了,我現在給你注射一針鎮定劑,你睡一下。”

我“嗯”了一聲,便整個人沉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自己在一個花花綠綠,光怪陸離的隧道里滑行。就像水上樂園的那種封閉的桶狀滑梯,我坐在裏面,不僅滑行速度快,且轉彎極多。

“這是哪裏?我在這兒幹什麼?我記得我好像在生孩子啊。我的孩子呢?誰把我的寶寶抱走了?不行,我要逃出去!”我使勁掙扎,然後眼前映入了頭頂的手術探燈。我醒了過來。

“我感覺好奇怪啊。”這個聲音聽起來好虛。

“怎麼奇怪了?”不知是誰問的。

“我感覺。。。嗯。。。怎麼說呢。。。恍恍惚惚。”

“哈哈哈。”他們笑我。“你再睡一會兒吧。”

“嗯。。。”很快我就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護士搖醒的。

“別睡了,回病房再睡。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睡,不能睡。”

“嗯。。。”我儘力支撐着沉重的眼皮。不知拐了多少彎,我見到了他和我媽。

“我好睏啊。”我的記憶開始發生錯亂。好像上一秒還在電梯上和他倆嘟囔,下一秒就回到了病房,被三個人抬回了自己床上。

“謝謝,謝謝你們,謝謝大家。”我的聲音一定很像小螞蟻,因為事後他說他完全沒有聽到我誠懇的道謝。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他欣喜地叫了起來:“咦,咱寶拉了!拉了一大泡!”

我的寶寶什麼時候回到病房的?拉了?這麼快就拉了?那是不是說明我們的腸道沒有問題?我有好多問題要問,但我實在太困,無法清楚地組織語言,所以我只能順從本能,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切等睡醒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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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抓去當了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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