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3
“你猜我是多少號?”
“多少?”他拄着錦旗,像是個英國鄉紳。
“27號。”
“太可怕了。才八點半啊,人都這麼多了。”他搖搖頭,替我倆找了個叫號器正下方的座位。
“一會兒我進去的時候把這個錦旗送給趙主任。”這面錦旗是我在網上定製的,上面寫着:醫術精湛,醫德高尚八個大字。
“明天就要剖了,緊張不?”他攥着我的手。
“有點。我不怕順產,畢竟是自然分娩,而且還能打無痛。但我特別怕剖腹產。”
“剖腹產不自然?”
“肯定不自然。要開刀,據說要縫合七層。”
“七層!我的天,那你可要受大罪了。”
他知道我是一個超級慫,超級怕疼的人。每次抽血都要閉着眼,捂着臉,哼哼唧唧。
“沒事,到時候老公伺候你。”他把胸脯拍得邦邦響。
大約等了一個來小時,我終於進到了就診室。
“莫漁,哦,你啊。”
很明顯趙主任記得我。
“想什麼時候剖?”
“明天吧?”
“可以。”
“去辦理住院吧。”
“好。趙主任這是我給您做的一面錦旗,真的非常感謝您。”我指了指我放在門口的那個長條形物件。就診室里人多,候診的患者更多,我不想耽誤太多時間,所以也沒有像電視劇里那樣,拿着錦旗和醫生合張影。
“謝謝你啊!”趙主任和藹地笑了笑。
我正要出門,趙主任又叫着我:“給他們說一下,你上周剛出院,有些檢查可以不用做了。”
我點了點頭,心裏一暖,不禁想起一句話:德不近佛者不可為醫,才不近仙者不可為醫。趙主任做到了,我們很多千千萬萬的醫護工作者都做到了!
“走,辦住院手續去。”我拉着他的手,他拉着行李箱,我們向後面的二號住院樓進發。
“住個單間。”
“行。”
我倆商量得很好,誰知到了護士站,天不遂人願。
“就剩五人間有一張床了。”
我倆正在猶豫,就聽剛剛的那位小護士對站在身後的准媽媽說:“你們只能加床了。”
“五人間就五人間吧。”我倆趕緊定了下來。五人間總好過加床吧。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准媽媽,向她歉意地笑了笑。
進到房間才發現有三床都是來保胎的,其中一床懷的是雙胞胎,27周情況不太好便住了進來,已經住了三周了。
“這張床怎麼空着?”我和他對視了一下,都有點好奇。誰知十來分鐘后,我倆的疑惑便被解開了。
“來來來,讓一讓。”只見一位男士推着一張床走了進來。床上躺着一位清醒但十分虛弱的產婦。
“能進來幫個忙嗎?”那位男士扭頭招呼我老公。
只見三個大男人合力把那位產婦抬上了床。
“原來剖完是這樣的。”我自言自語着。想到明天就輪到了我,有點期待寶寶的到來但更多的是害怕。
“觀16的家屬,你去買兩袋鹽。”這是我的床號。
“加碘的還是不加碘的?”他扶着腰走到門口問護士。看來剛剛勁使大了,扭着了。
護士頭也沒抬回了句:“都行。”看來她對於類似的問題已經見怪不怪了。
“鹽是幹嘛用的啊?”我在想會不會是加入到吊瓶里。
“手術完壓肚子的。”
我可真是個醫學白痴。
那為什麼非要是鹽呢?為什麼不能是白糖,紅糖或者澱粉呢?後來我在想可能兩袋鹽的重量正好合適。而且鹽的規格全國統一,如果換成其它的,還得具體說明買多少克的。
正在我發獃的時候,一位護士走了過來,“觀16,準備備皮。”
我退下褲子,心頭微微一緊:“疼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毛不多就不疼。昨天那個孕婦毛髮重,用壞了兩把刀,她那樣的話會有點疼。”
這個小護士可真直爽。
“有個雙人間剛剛空出來一張床,你搬不搬?”備完皮護士問我。
“搬,雙人間也是好的。”
我走進這間病房,看到一個年輕的姑娘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眼睛微微發紅。我向她點了點頭。
她輕輕嘆了口氣,“我馬上就收拾好。”
“不急不急,你慢慢來。”
“你快生了吧?”
“對,打算明天剖。”
“真好。我剛剛做完引產,孩子心臟有問題,不能要,都29周了。”說完她的眼睛更紅了。
這是心裏有多痛苦,才會向一位陌生人訴說自己的不幸啊!我心裏難過,現在不論什麼安慰的話肯定都很蒼白,於是我走上前抱了抱她。
“走吧。”門口進來一位老婦人,應該是年輕姑娘的媽媽。
“我們先走了。”
我向她揮揮手,躺在床上,看着空蕩蕩只有我一人的病房,心裏惴惴不安。
“我買了一袋加碘的,一袋不加碘的。等你用完咱還能拿回家炒菜吃。”正當我快要難過得不知所措的時候,他走了進來。我笑了,這個主意也只有他能想得出來。
“你說,會不會今天不來病號了,咱倆當單人間住了?”
“哈哈,你想得挺美。”他一邊整理着行李一邊和我搭話。
“那咱倆打個賭?”
“行,十塊錢,我賭今晚之前必來人。”
“好,那我賭咱倆能住單人間。”說罷我翹着二郎腿,美滋滋地幻想着明天之後當媽媽的新生活。
果不其然,我輸了十塊錢。
晚上九點多,來了兩口子。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位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孕產婦,情況竟然如此兇險。
和他兩口子一起進來的還有護士:“18床,12點之後就不要進食進水了。準備明天手術。”對,我現在是18床了。
明天就要手術了,我今天一定要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