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夏大催錢

張惠仙到廚房做飯去了，她沒有食言，午飯給夏文夏武多加了兩個雞蛋。而她自己拿了一些腌菜將就了一下。她的丈夫老夏始終沒有出現，而張惠仙光顧着和兒子們說話，似乎也暫時把他忘記了。村外梅林地里，村裡不少人都開始打理殘枝。有些被砸爛的青梅已經變色。會飛的小黑蟲匍匐在砸爛的青梅上。有人走來，它們忽的一下飛起，等人走過又聚到了發爛的青梅上。

午後的太陽開始西斜，陽光也變得不再刺眼，有風微微吹過。張惠仙帶着兩個兒子來到梅林地。她拿着砍刀和麻繩。面對眼前這幅慘狀，她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禁傷起神來。她還是堅定地認為是丈夫老夏對上天以及神明的褻瀆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村口的水渠，水面已經趨於平穩，可以模糊的看見水底的石頭，小魚，以及水草。這個由十二戶人家組成的小村子顯得有些孤寂，可這些村民們幾乎都沉浸在忙碌之中。這好歹也算是給村子增添了一些氣氛，儘管熱鬧里夾雜着悲痛。

人這一輩子過得其實挺快，除了每天的衣食住行，所剩的閑暇時間並不太多。像孩子們要讀書，大人們要耕種，除了晚上稍有空閑那也都是在睡眠中過去了。對於梅家村的村民來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下雨，下雪不可勞作，其餘時間都在地里忙活着。有時候他們自己都覺得可憐。是不是用一些哀嘆的話來憐憫一下自己。張惠仙和兩個兒子在梅林地忙活了一個下午，總算把大部分折斷的梅樹都重新修理一番。張惠仙拖着疲憊的身體，先回家做晚飯去了，夏文夏武繼續在梅林地里整理。此時天空已漸漸塗上顏色。

張惠仙走到自家門口，見自家大門開着，隱隱覺得裏面有人。她以為是老夏回來了。還沒進屋就開始嚷了起來。

“老夏，老夏，你個死貨。今天去哪了？我和孩子們今天都忙一天了，累死我了。你有沒有做晚飯？”張惠仙怒氣沖沖的邊說邊走，進了屋內。屋內確實有人，但不是老夏。張惠仙見了他，楞了一下。在老夏平時常坐的高椅上坐着的是村裏的夏大。夏大以前很少來老夏家裏，應該說一次都沒有來過，這次他怎麼會這麼唐突，在沒有經過老夏的允許下，擅自來到老夏的家裏。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來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夏大眯着原本就不大的雙眼，咧着嘴，一臉的橫肉時不時不抽搐幾下。他搭着二郎腿，不斷地上下晃着，似乎是刻意在等老夏或者張惠仙。張惠仙見夏大坐自己家裏，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塞，她感到意外，吃驚。心也有些揪了起來。可老夏呢，老夏沒有在家裏。張惠仙有些害怕和眼前這個男人搭話。

“夏大哥，你這麼難得啊。我家老夏怎麼沒在這，他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一天了都沒見到他人。我見門開着，以為是他回來了。沒想到是你呢。夏大哥，你來，這是有事吧？”

“哦，弟妹啊，我在這等老夏好一回了。他沒在家嗎？事是有點，就是不太好意思開口呢。”夏大眯着眼睛看着張惠仙的胸。

“這樣啊，我今天也都沒見到他。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你有事情告訴我就可以了。”

“這樣啊，那我就跟你說吧。其實我還是很不好意思開口說的。就是昨天晚上老夏到我這借了四百塊錢，說是給孩子們讀書的學費。可現在，你們家青梅都被風刮沒了，我自己家的梅林也損失嚴重，所以我想取回我借給老夏的錢。”夏大說著從高椅上站了起來，他看着張惠仙。

張惠仙明白了夏大此行的來意。夏大能借給自己丈夫這麼多錢，她有些吃驚，心裏對他頓時充滿敬意。她怔了足足有半分鐘。在這半分鐘的時間裏，她心裏不斷地自我掙扎。“弟妹，弟妹，你這是在想什麼呢？剛才我說的這錢，你看你是不是還給我呢？”沉默的張惠仙被夏大打斷，她有些驚慌地看着夏大。

“沒有，沒有，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老夏他昨晚回來很遲，也沒有和我說起過是誰借給他的。他現在也沒有在家，借錢這個事情，你手上有憑證嗎？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說的，借給我們的錢，我們肯定會還的，眼前我家兩個孩子馬上就要讀書了，手裏確實沒有錢，着急着發愁，昨晚老夏和我都出去借錢了。夏大哥，你看，你是不是把錢先周轉着讓我用起呢。”

“你要憑證沒有問題，我有老夏寫的借據。把錢給你周轉的話，你以後用什麼來還呢？就梅家村遇到的這些個情況，恐怕你長時間都還不了我的錢吧。”

張惠仙接過夏大手上的借據，借據上的字確實是老夏所寫。對夏大借錢的事情，張惠仙心存感激，但才隔了一晚上就來要回去，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是蔑視。張惠仙對着夏大笑了笑，趕緊讓夏大坐了下來，自己給他泡了一杯濃茶，還專門往裏放了兩三粒冰糖。

“夏大哥，你先坐下來，喝杯茶。其實夏大哥，你看這錢，我們借來確實是給我兩個兒子交學費用的。昨晚才從你這手裏借來。你看，你這今天就來要回去。這，這，這會讓我很為難啊。我家兒子就指望你的錢去報名上學了。”張惠仙有些哆嗦起來。

“嘻，哈，你說的我也知道。可這錢，我還是想改變主意，不借了。我怕你們以後還不起啊。除非······。”夏大色眯眯地看着張惠仙，像一隻見到魚的饞貓。

“除非什麼，夏大哥，你就說吧。只要把錢答應借給我們用，你就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

“既然這樣，弟妹，那我就直說啦。你看你賢淑，能幹又漂亮，這是老夏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家這個和你相比，差太遠了。你要是以後跟我好了的話，我就可以照顧你······”

“夏大哥，這怎麼可以。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兩家的孩子都長大了。如果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以後該怎麼面對家裏人啊。不行，這個萬萬不可以。”

“不可以嗎？那你當我沒說過，你這就把錢還給我。我看你拿什麼給你兩個兒子去交學費。”夏大惡狠狠地盯着張惠仙，張開嗓門恐嚇道。

張惠仙沉默了，她低頭不語，甚至都不敢正看夏大一眼。夏大這個人的手段在村裡那是出了名的壞。可再過幾天，夏文和夏武就要去讀書了，這個錢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還給夏大，那自己還真想不到拿什麼去給兩個兒子交學費。眼看梅子熟了賣了還可以換錢於人家，可偏偏一晚上被暴風雨幾乎全部毀壞。這個平日裏篤信天上神仙保佑的女人，如今在困難面前，顯得非常無奈。她着急的想哭，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的男人在身邊，幫她對付眼前這個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