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青蛙大學
水田似乎很平靜,惟有風吹來或者田雞在水田裏亂竄,水才會蕩漾開來。當然夏文進了水田以後,水面的波紋就沒有停止過。夏文弓着腰,皺着眉頭,一隻手拿着母親張惠仙從水田裏整理出來的秧苗,一隻手將秧苗插入水田。他嫻熟的動作平時都是和父親夏根學的。這樣的活在夏文六歲的時候就開始跟父親學習,多年下來,他早就是梅家村種秧苗的一把好手了。弟弟夏武沒有夏文厲害,雖然他也會插秧,可怎麼插都不如哥哥夏文。
在農村裡,割草,插秧,鋤草,開荒,夏文幾乎無所不會,他似乎把父親所有的技藝都學遍了。要不是因為學習,他完全可以和父親一樣,把家裏所有的莊稼打理的井井有條。有一年父母去鎮上趕集,賣兔子。雄雞販稻田裏改種豆苗,那都是夏文和弟弟一起完成的。村裡人看到無不誇讚這對兄弟的能幹。其實在早些年,夏根就告訴過這對兒子,作為一個合格的農民,首先就得是莊稼的一把好手,如果莊稼打理不好,以後不僅僅很難娶上媳婦,還有可能餓肚子。
莊稼是最懂得知恩回報的,你給它們澆水施肥鋤草,它就會給你豐收。如果你這些做不好,它自然也不會讓你有好的收穫。在農村裡田地種不好,也容易被人嘲諷,村裏的夏大就是梅家村村民嘲諷的對象,當然夏大比這些村民們有錢那也是享着他父親的福。如果沒有父親留下的巨額財富,想必他也只能餓着肚子討飯。
張惠仙收拾着秧苗,一捆一捆把它們紮好,再一排排分開。夏文早就忙得滿臉是汗,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夏武來了,他的身後跟着大部分村民。他們議論紛紛,雖然還有一些對老天的抱怨,但少去了一些喪氣的悲傷。在來的人群當中,唯獨沒有看到父親老夏的身影,夏文一邊插秧一邊思考。父親,去哪裏了。
村民們開始在各自的水田裏忙活起來,之前還偶有的抱怨如今是蕩然無存。他們熱火朝天,盡量彌補昨日這場暴風雨帶來的損失。
“媽,你說爸會去哪呢?剛才梅林地里也沒有見到他的人影。我實在想不出這個時候他會去哪難不成去鎮上了嗎?可沒有理由去啊,平時趕集他都很少去。如今村裡大部分人都來自家田裏忙活了。媽,你說爸會去哪裏?”夏文邊插秧邊說。
“我也不知道啊,他會不會去爺爺墳前求保佑去了?”張惠仙一臉懵逼地猜測道。此時,她不太願意去管,自己的丈夫老夏去了哪裏。她只想早點把水田裏的秧苗早點插好,然後回家,考慮梅林里的事情。這個平時不太為家裏農務考慮的女人,如今思想上得到了一些升華。這一種升華相對而言有些牽強。畢竟在災難面前,人會快速成長,腦子也會不再懶惰。
“哥,要不要我回家去再找找看,找到了我就叫他來田裏。”
“不用了吧,你幫媽先把秧苗整理好,這一畝多田,我們三個人應該沒問題。也許爸去忙他認為該忙的事情去了吧。”
中午,溫度開始上升,地表有了一些溫度。水田裏的水溫明顯比之前暖和起來,剛插入水田的秧苗蔫着腦袋。原本呱呱呱叫的青蛙好像也躲了起來。梅家村的有些村民陸陸續續開始幹完自家田裏的活。但是他們沒有回去,而是去另外那些還沒有幹完活的村民田裏幫忙起來。他們有的甚至開起了玩笑。夏文把最後一束秧苗插入水田裏的時候,感到一陣眩暈。原來,他們沒有顧上吃午飯的時間,只想着趕緊把田裏的活幹完。而真正到幹完活的這一瞬間,受餓的肚子才開始反抗。夏文一個踉蹌,差點摔在水田裏,還好一隻手先扶住了水田裏的田板,水也只是濺濕了他胸前的衣服的一部分。
“媽,爸到底去哪裏了。一個上午過去了也都沒見到他出現。真是搞不懂,以前他可不會這樣的。按理他應該知道我們會在這裏的,畢竟大傢伙都在這不是。”夏武有氣無力的說著,他也已經餓壞了。此時他真的很想見到父親夏根。如果父親在,他可以少干很多,起碼不會像現在累的腰都快斷了。
“這個老夏,也不知道搞什麼鬼。一早上,除了吃飯,後來是鬼影都沒見到一個。”張惠仙嘮叨着。
“媽,你餓了沒?我好像餓壞了。你看他們那些人有的都已經回去吃午飯了,我們也回去先把午飯給吃了吧。萬一爸在家裏做好飯了等我們呢?再過些日子就要去學校報到了,真希望自己可以留下來在家裏給你幫忙,這樣還可以省下不少錢。”夏文拖着沉重的步子,從水田裏走出。他看了看雄雞畈後面的黃茅山,然後拎着鞋子,光着腳丫朝池塘走去。
午後的太陽火辣辣的,刺眼的光讓人睜不開眼睛,一顆顆孤寂的老梅樹像受傷的老人,它們痛苦且安詳地享受着陽光的毒辣。梅林里有部分野草打着瞌睡,一些原本積水的小水坑裏正漸漸乾涸。通往梅家村的機耕路似乎已經不太濘泥,腳印子成了這條路上裝扮。
“這天氣也真是夠了。昨晚是狂風暴雨,今個又是火辣辣的太陽。這插下的秧苗,不知道會不會被燙死,哎,天要人亡,人都毫無招架之力啊。”
“文呀,以後你得認真讀書,不會讀書就會和你父親一樣,在家裏一輩子就只能捏鋤頭幹活,一年到頭都不得空。平時日裏辛辛苦苦,這都還得看天的臉色吃飯。你看昨晚的暴風雨,一下就把我們的梅林毀了,還有那些水稻,今年肯定得減產啊。有可能是你爸平日裏褻瀆天神太多,觸犯天威,這也算是遭受到了上天給我們的懲罰吧。你和武要記住,以後一定不能褻瀆神明,更不能責天罵地。我們頭頂三尺都有神看着哩。”張惠仙一臉正緊對着夏文和夏武。
“媽,你這會不會有點迷信啊。神靈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我在課本上學到的知識里並無神明存在。如果一味求神,求天保佑,那這次的梅林,水稻不也一樣未能幸免於難嗎?如果我們不辛勤勞作,也求神保佑。神它會給我們一口飯吃嗎?給不了飯吃,那還得靠自己的雙手不是。要不然就得活活餓死。”夏武憋了一眼母親張惠仙說。
“你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你的?”張惠仙質問道
“爸平日裏經常教導我們要辛勤勞作,想靠神明保佑求個好的,那都是不現實的。”夏武忙不迭地回答了母親的質問。
“我一猜就知道是他,他這些年褻瀆神明,讓我們家的生活過得還不夠難嗎?等他回來我一定要好好的說說他。”
“媽,午飯加兩個蛋可以嗎?我好餓了,想吃點好的。”夏文說道。
“好的,文,中午媽給你和弟弟都加兩個蛋,至於你們以後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學你爸滿口胡言。還有你和弟弟要把書讀好,考到青蛙大學去。”
“媽,不是青蛙大學,而是田雞大學。”夏武吐吐舌頭,做了鬼臉,對着張惠仙說道。張惠仙只聽說過青蛙大學,卻從未聽說過還有田雞大學。但小兒子這麼說了,她也就附和道,不管青蛙還是田雞,只要是好的大學就好了。
“媽,你這是被夏武給取笑了,這壓根就沒有田雞大學,也不是青蛙大學。正確的應該是清華大學。我們班主任劉老師曾在課堂上就說起過,清華大學是中國最高等的學府,要到裏面去讀大學,那得需要很努力的學習,要有非常優異的成績才行。”
“夏武,你以後得認真讀書,考上清華大學來報效我們的爸媽才好。”
“哥,你這是什麼話,清華大學得你考,我考田雞大學就可以了。”夏武故意開了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