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借錢難

在回家的路上，張惠仙心裏開始埋怨起自己的男人夏根。她覺得這些年和老夏在一起，飽受着生活的艱難。她羨慕張瑛，平日裏她幹活很少，還經常可以去鎮上趕集，買肉回來。夏天她從不缺少花裙子。冬天，她不缺花棉襖。並且每年都換着新的衣服。張惠仙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命苦，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得罪了天上的神仙，讓她這輩子如此命苦。可她從老夏的身上也尋找不出什麼缺點。老夏一年到頭勤勤懇懇，吃的穿的用的毫無講究，有時候可以一個月不吃一頓肉。平日裏幾隻雞鴨下的蛋都積攢着，捨不得自己吃，積攢到一定數量。他都是拿到鎮上換點小錢。換來的錢也幾乎不太亂花，頂多買一點刀口肉之類的，還要加上很多的梅乾菜炒着讓一家人食用。

張惠仙回到家裏，她把張瑛給的蘋果擱在桌上，去了自己的住處。老夏來沒有回來，張惠仙好像對老夏外出借錢也不抱有多少希望。她脫下衣服，躺進冰冷的被窩裏，兩眼望着樑柱和黑漆漆的瓦片。

老夏出門徑直來到村長夏三家裏，正好夏三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發獃。這個平日裏操持着一村之事的男人，此刻讓人覺得有些木訥。

“村長啊，你一個人哪。”

“嗯，是夏根啊，你今天這麼難得。你家大兒子考上重點高中了，恭喜你啊。整個梅家村也就你家兩個娃有出息，真是替你爭光了，也為咱這村子添彩啦。”

“村長啊，你這話說的，我心裏高興。倆孩子確實讀書不錯，就是這些年家裏生活條件一直沒有改觀，孩子讀書要錢，我這是愁啊。”

“夏根啊，其實村裡大部分人家生活過得都不怎麼樣，出生在我們這山溝溝里，也真是前輩子沒有好好修過啊。怎麼，你找我是準備借錢？”

“村長啊，你還別說，我真就是為這個事情來的，村裡能借錢的人很少，我也是抱着僥倖的想法來你這看看呢。還請你幫我一回。”

夏三沉默了，面對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村民，他知道他這些年過的日子是個什麼樣的。他想幫，可自己手上的這筆錢是留着娶妻用的，他打了多年的光棍了，前段時間，他還託人想去貴州那邊買一個女人回來，好替自己傳宗接代。可不幫忙，好像又有些不好意思。猶豫好久，夏三還是打算跟老夏交底。

“夏根啊，不是我不想幫你啊，只是手上這個錢，我留着準備給自己買個媳婦用的，你也知道，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一直打着光棍。有時候看着你們夫妻成雙成對，我這心裏啊就更不是滋味了。所以你還是去別家看看，或者到時候賣梅子的日子，我把地里這些梅子賣了錢再借給你怎麼樣？”

老夏十分理解夏三村長說的這番話，確實，他打了多年的光棍，是該給自己娶個媳婦了。老夏苦笑一下，心裏的惆悵油然而生，。他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他不曉得接下來該去誰家借錢了，他和妻子張惠仙各自約定，自己來夏三家借錢，妻子去夏強家借。也不曉得妻子借到沒有。夏三村長的婉拒讓老夏也不好再往下說些什麼。他的腦子飛快地打轉着下一個可以借錢的人。整個梅家村能有錢借的就三人，除了夏強，夏三，剩下的也就只有夏大了。可夏大他會借嗎？平日裏夏根和他見面都很少打招呼，更不會輕易有走動。可為了兒子的學業，他咬咬牙告別了村長夏三，轉道去了夏大家。

“夏大，夏大在家嗎？”老夏皺着眉頭硬生生的喊道。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着，風似乎依舊完全停了下來，瓦槽里的積水還在零零散散地低下，老夏站在夏大家門口，好幾點滴雨水滴在老夏的頭上，脖子裏。

“誰啊。”從屋內傳來一個瓜燥渾厚的聲音。

“是我，夏根啊，我找你有點事，你開開門。”

大約過了兩分鐘，夏大衣衫不齊地開了門，看着夏根，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冷笑道。

“怎麼是你啊，這麼難得，我都已經上樓睡覺了。”

“這麼早，夏大老哥啊，這次我來想找你給我幫個忙。”

“你進來再說，進來再說，外面還下着雨呢。”夏大一副熱情的樣子讓老夏倒吸一口涼氣。他走進了這個比自己家裏不知好上多少的房子。

“你喝茶。”夏大客氣地給老夏泡上一杯濃茶，順便也給自己泡了一杯。他看着老夏，眼睛麻溜的轉着。

“好的好的，謝謝啊。大老哥，我這次想向你借點錢，我家大兒子考上重點高中了，可自己手上錢太少，還不夠孩子讀書，所以想向你借點來。你看？”老夏勉強地從臉上擠出笑意，他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夏大，他多麼渴望眼前這個人可以幫上自己。

這個村裡大部分人都不願意走動的夏大會借錢給老夏嗎？夏根和夏大的關係相處的也是極為一般，有時候兩個人遇到都很少打招呼，如今老夏唐突的到來，就算夏大不願意借給老夏，這也極為正常吧。

“哦，這樣啊。你家大兒子好厲害，我可以借你錢，只不過今天晚上不行，因為錢存在信用社呢，改日得去取了才行。到時候我取了，你再來拿咋樣？

夏大的乾脆爽快讓老夏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怎麼都想不到，這個原本和自己不打交道的人，居然願意幫助自己，並且答應的還如此乾脆。他激動地握住夏大的手，欣喜若狂地說道：“夏大老哥，謝謝你，真的十分謝謝。你幫了我，我這輩子都不會把你忘記。”

夏大在梅家村素來口碑不好，有時候他會平白無故地刁難村裏的村民，有時候像強盜土匪一樣去人家地里拔幾棵菜回家，有時候也會把人家的雞抓起來吃掉。更壞的事情，他有時會背着自己的女人，去某個山崗守着幹活回來的女人。一旦被他守到了，他會去調戲對方。他的所作所為在村裡早就被傳開，如今他這麼爽快地答應幫助夏根，這裏面會不會藏有什麼目的呢？可憐的老夏，要不是因為生活所逼，他是絕對不願意低頭來求這個村裏的大惡人的。可不求他，自己又實在無地方借錢為兒子籌集學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