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開學至今已是一個月了。葉正風說下星期將要進行月考。

威小易的學習態度向鬆懈，自憑聰明，只顧玩。小學有父母管着，思想單純，倒還優秀，現今脫離父母管束，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學習開始呈下滑趨勢。他是個經不起誘惑，容易受感染，性格又要強的人。臨近月考，見同學都在緊張複習，他不想落後於人，只好也在夜晚點着蠟燭在教室學習。只見校園一片燭光融融。學校又不鎖教學大樓，所以那些努力的學生一般學習到深夜一點。戚小易望了一下窗外，但見月色柔和，大楓樹靜立着。|操場上有人在遊盪，他們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教室里透出的燭光，然後笑着翻圍牆出去。偶有查夜的領導，於操場上見到教室的暖色亮光，滿意直達心底，也更為確定這月考的必要性。

王龍伸了個懶腰，環視下教室，對戚小易說:“我們出去走走。”戚小易點頭說:“好”

他們下得教學大樓。行步至楓樹下，沒有說話。細風從楓樹葉中穿過帶走夏日的夢。倚着樹身，戚小易想村中應是萬籟俱寂了，勞累的村民已經習慣看電視，不復當年的激情，孩子也是看了動畫片就不再守在電視機前。這兩年，電視太普遍了。vcd都在山村安家落戶了，村民在農閑時不是賭博就是看vcd.以打發時間。正如索尼公司聲稱的那樣，vcd把電視觀眾從時間的限制中解放出來”。“在想什麼?“王龍問。

戚小易說:“我在想這幾年我們這裏的變化，物質是豐富了，但精神卻是一片荒蕪啊！幾塊貧瘠的土地再怎麼耕種也就那麼多的收成。王龍龍也感慨地說:“誰說不是呢?你也想得真多，還真看不出。”

二人又一陣子沒說話。突然王龍說:“你作文寫得挺不錯的。”

哪有，”戚小易謙遜了一下，“我也是胡亂寫的，其實我挺不喜歡寫作的。”“為什麼。”

戚小易嘆了口氣說:“因為我寫議論文總是找不到好的類證，又不甘心用別人寫的泛濫的，寫記敘文又不能從故事裏發掘出新意，散文比沙還散，總之，就是下筆痛苦。”

王龍問:“那你知道是什麼原因不?”“大概是書看少了吧。

“恩，我看也是這樣，書看少了就不能旁徵博引，無法揮灑自由。讀千種書有千中思想，這千種思想就是寫作的源泉。要知道，世界上只有不擅長的文體，沒有寫不了的文體。”

戚小易聽這一席話，很有感觸地說:“是啊，古今大家那個不是胸藏萬卷啊!”說話又停了一次王龍再說時，已經轉了一個話題，他說:“我們說點有意思的，你知道誰寫的書是最多的嗎?

戚小易想了想。搖頭說:“不知道。”

“是西班牙的洛貝·德·維加。他到1635年時已寫了2200部戲劇。”王龍說完臉上掠過得意之色。

戚小易見到王龍的表情，有意氣他一下，於是說:“寫這麼多，一定是敷衍了事的。”“哼，”王龍說:“你要知道一個成名的作家所寫的是才華，是靈感，是他全部的血和淚，怎麼會是敷衍了事呢，他又不圖什麼。”

戚小易暗自發笑，卻平靜地說:“什麼?洛貝·德·維加寫的全是他的血和淚啊?那他肯定成了個失血過重的人。想不到他為了文學的獻身精神是這樣的感人。那麼這個尊敬的老人沒有獲得諾貝爾獎，實在叫人心寒啊!”他只顧說，忘了那時候還沒諾貝爾這人。幸運的是，王龍也不知道，他還在替人不平呢，他也沒和戚小易再說什麼，一個人走了。

這下，戚小易才知道玩笑開大了，卻又不願道歉，回到寢室，很感愁悶，又無處可訴。

東方，紅日一輪。戚小易沒有進教室，而是站在籃球架下。他還是為昨晚的事苦惱。突然有人拍他的肩，他轉身一看，見到王龍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有些驚訝地問:“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你以為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我們是朋友，我怎麼會為那點事而耿耿於懷呢。好了，我們進教室去。”王龍邊說邊扶着戚小易走着。

但，早操鈴響了。學生出操猶如被揭了的馬蜂窩樣，飛奔而出，列隊的形狀又似根彎曲的田埂，待做操時，動作又像軟麵條。整個過程稀稀拉拉不成樣子。冷天成極為惱火，拿着話筒大聲罵人，卻得到一片嘩笑聲。他想不到學生這樣不像話，恨恨地說:“今天早上你們就一直做操做下去，早自習做不好就做一上午，一上午做不好就做一天，看你們還這樣嬉皮笑臉到什麼時候。各班主任監督，誰吵鬧就叫他出列在這上面的台上做。”

沒想到這幾句話還起到作用，沒幾遍，所有學生都做得標準又整齊。冷天成才讓學生進教室上早自習，臉上仍是威嚴之色。

晚自習時正風第一次發火了。原來是掃地的衛生沒做好，只打掃了前二排，後幾排的紙屑果皮狼藉一片。學生都不願意打掃衛生，大多是隨便掃幾帚就完事。葉正風本來是不關心的，不想檢查的領導見到該班衛生總是不幹凈，便在上周校工作會議上點名批評了。那時葉正風很感沒面子，但想到自己沒怎麼在班上強調這事，也只是在班上說了幾句要搞好衛生的事。學生已經習慣他的強調，一沒強調誰也沒放在心上，依舊應付着。這星期頭幾天，葉正風以為學生會聽他的話，好好打掃衛生的，也不太在意，不想今天一看地面打掃成這樣子，終於忍無可忍了。他這人一般不發脾氣，發起脾氣也駭人萬分，宛如座爆發的火山。只見他飛濺的口沫像噴發的岩漿，從一百六十厘米的高空散落下來，聲音也像決堤的黃河，震人耳膜。他說:“古人有‘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至理名言，而你們似乎以掃地為恥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不掃地，你們以為不掃地就有面子了是吧?你們以為掃了地就沒了面子是吧?我告訴你們，掃地並不與面子等同，掃地是為了清潔環境，為了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空間。地面不清潔還不算太悲哀，可怕的是思想的不清潔。所以，我希望你們改掉不掃地的惡習，從明天起，做一個愛衛生，講衛生，打掃衛生的人。還有就是同樣的事情不要有第二次，這算是一個警告，到時不要說我沒說過。”

學生聽了這話，大多低了頭。因此這如岩漿的話滅盡了思想的雜草。自此教室一片潔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