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你每句說話
裴文忠自從昨天中午被日本憲兵隊帶到這裏，就有不祥的感覺，十年前自己發掘出北京人的頭蓋骨化石，一石激起千層浪千層浪，隨着近代科學的突飛發展，中國這個古老的國家漸漸被甩在西方列強的後面，甚至小小日本國，彈丸之地，也覬覦垂涎，在考古研究上西方國家一直壟斷着、叫囂着人類的始祖是單源性的，從非洲到全球的，而日本人一方面從軍事上用武力侵略征服中國，私下用各種手段竊取中國的資源，包括文化瑰寶和藝術品，及具有科研價值的物料資源。這次一定是又奔着北京人頭蓋骨而來。想到此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面慶幸北京人頭蓋骨尚未落入日本人手中，一方面又痛心未能保護好這極具有科研價值的化石的遺失。高天冬，這個戴着假面具的日本人，如果不是翁文灝和賈國蘭先生慧眼識人，自己差點就被蒙蔽了，從看管的監獄被帶到陰暗的地下審訊室，走過一道道刑具，心裏不禁忐忑，坐下來，看着對面的兩個日本軍官，沉默了一陣，錠者繁睛像一頭餓狼，死死的盯着裴文忠，先開了口，他一直在觀察着這個頭髮花白，依着凌亂，精神顯得疲憊的中國人，盯了半天，感覺裴文中漸漸平復，放鬆后，讓士兵給裴倒了杯水。
“我本人非常的佩服裴先生，您的發現在打破了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高傲的西方人的在人種起源學說上無恥的污衊，為我們大東亞人爭了一口氣”
見裴文忠沒有說話，他接着又說:”裴先生，我很尊敬您，曾拜讀過你的作品《戎馬》，和你一樣也深愛着我們東方的文明和文化，我們兩國一樣都被西方列強欺凌，侮辱，哪怕現在都在挖空心思盜取我們的資源和文物。”錠者繁睛停下來觀察裴文忠。
裴文忠有些驚訝，看來這個日本人對自己已經做過一定調查了，進一步推測出日本人還沒有找到頭蓋骨化石。半年過去了，頭蓋骨化石到底在哪裏呢。
“我們不能再任由這群西方強盜欺凌，北京人頭蓋骨化石證明了歷史上我們東方也是文明的發源地，但現在被美國人偷走了，我希望能夠幫助您把這個化石找回來，所以請您也能夠支持我，儘快的找到化石下落”
裴文忠淡淡的回應“你每句話說話都刺傷我的心，你每句說話也都在告訴我你比那些西方列強更渴望得到北京人頭蓋骨化石，但我確實不清楚現在化石在什麼地方”
“裴先生，你最後一次見到北京人頭蓋骨化石是什麼時間？”
“不記得了”
“那你總記得你從哪裏發掘出來這個化石的吧”
“不清楚了，時間太久了”
“如果裴先生你這麼不配合，我怎麼能夠幫助你找到化石呢？”
“我的工作在城東，協和醫院在城西，離那麼遠，我確實不知道化石下落”
錠者繁睛非常平靜的站起來“裴先生，我最後再問你下，除了協和醫院化石還放在什麼地方過？”
“不清楚”
“混蛋”藤原猛的站起來，走到裴文忠面前，一手把裴文忠扯起來，啪的一巴掌甩了過去，裴文忠應聲而倒
錠者繁睛冷漠的看着藤原動手，轉身做出要離開的樣子，等到藤原又拽起裴文忠的時候，不緊不慢的問“裴先生，如果你還不配合我就先離開了，如果你現在告訴我除了協和醫院化石還放在什麼地方過，我們再坐下好好聊聊”
裴文忠擦擦嘴角被扇出的血跡，大聲喝道“不知...道沒說完，又被藤原一腳踹倒地上
錠者繁睛也不在說話，依舊不緊不慢的走出審訊室
回到辦公室，宋良宇已經等候多久了
“宋先生，你還記得那個美國人赫斯伯格以前見過嗎？”
“好像沒見過，平時只有胡和那些外國佬打交道，我們接觸的很少”
“再好好回憶之前有沒有見過赫斯伯格呢？”
“記不太清楚了，我看到這些美國猴子，都長得一個樣子”宋良宇諂媚的笑着說
“混蛋，你每句說話對我們找到化石都非常的重要”
“太君，我確實沒太注意過他”
“這兩個人你認識嗎？”
“這個是醫院院長方世任，這個是院務處長端木典”
“你們到院務處時，這兩個人都不在？”
“我們到院務處的時候大約12點了，一般這個時間他們應該下班了，對了，端木處長家孩子那天好像生病了，他應該是去照顧孩子了”
錠者繁睛沒有說話，沉寂了半天，“宋先生，你們做了多少化石的模型”
“這個多了，模型常常被損壞，所以一塊化石至少要做3-4件模型吧”
“你先回去吧”
錠者繁睛重新回到審訊室，“端木處長，你還記得去年12月4日中午您是什麼時間離開院務處的嗎？”
“那天中午方院長讓我等魏敦瑞教授的助理赫斯伯格把一些化石送過來，存到保險櫃裏，等12月5日裝上車送到使館，但因為孩子突然被車子撞了，送到醫院，我就把鑰匙給了赫斯伯格，讓他繼續等胡明志把化石送過來，等我忙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我看到兩個大木箱放在地上就找了兩個人送到地下室的保險柜，第二天方院長說使館的人已經拉走了，我就沒再過問，8號上午田岡大尉帶兵來搜查的時候，確實也沒有看到木箱子，然後又過了半年聽說丟失了化石，長谷教授還登報聲明魏敦瑞教授不講信義，偷走了化石。”
“赫斯伯格你以前見多嗎？”
“是的，見過幾次面，每次都是和魏教授一起的”
“他的長相你能描述一下嗎”“池田君，你根據端木處長的描述畫個像”
通過三天的調查，錠者繁睛更加確信，自己一開始的判斷，問題出在12月4日的中午，關鍵的人就是這個叫赫斯伯格的美國人，從新生代研究室搜查過來的資料看，奇怪的是研究材料里幾乎所有參與者都出現過，唯獨魏敦瑞的這個助理的名字一次也沒有出現過，是被有意處理留給自己的，還是這個人實際身份根本就不是魏敦瑞的助理...
而且根據端木典描述畫出的赫斯伯格的相貌，宋良宇和張友學都不能確畫像中人是不是12月4日那天中午等候他們的赫斯伯格，裴文忠等人倒是確定見過這個和魏敦瑞一起的人。
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錠者繁睛腦海中，如果美國人有心要搶走北京人頭蓋骨化石，這個赫斯伯格一定不是簡單的角色，他製造也許是串通端木典，讓端木典有不在場的證據，偷偷的把真化石運回美國，再讓假化石讓那個所謂的軍醫弗朗克帶着去天津，故意把情報泄露給日本軍方，讓軍方搶劫了假化石，然後嫁禍日本軍方。那真的化石會在哪裏呢？愚蠢冒失又衝動的軍方是誰背了這個黑鍋？還是真的找的化石，私自藏匿起來了。
從12月5日到12月8日只有這三天的機會，能夠在松井嚴密佈控下將真化石運出協和，或者藏匿在協和的某個地方。除了美國人有這個能量，那就只剩日本軍方有這樣的實力了，12月8日之後相信就算是一隻蒼蠅也很難飛出日本軍方的監控，即使將真化石重新分散，分批的運走也會有一些蛛絲馬跡。難道日本軍方也有問題？但化石的意義除了對學術界有價值，在普通人還不如一塊大洋。這個神秘的赫斯伯格從出場到眼下，已經成為整個化石案的關鍵，但卻又像化石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錠者繁睛命令藤原把所有接觸過化石和有一絲絲關聯的人包括宋良宇和端木典、方世任都進行了嚴刑逼供。結果雖然對真化石下落一無所獲，但對這些被嚴刑審訊的人來說，每句說話，都成了下地獄或者上天堂的理由。
比如宋良宇突發記憶，胡明志曾帶他和張友學把四個頭蓋骨化石送到花旗銀行寄存，這句話又將他從地獄拉回了似乎是天堂的地方，而事實地獄裏的天堂依舊是地獄。